宴会正式开始。
还没到跳舞的环节，今天主题还是程方要宣布一些东西，无非就是公布程昀菘的一点身份，然后再让大家记起来――程镀不止程晨一个儿子。
程方也不怕正面得罪哥哥程镀，他站在台上，和孟酱预想的一字不差，台下鸦雀无声，却又在程昀菘向大家颔首时轰动了一下。
程方笑的高兴，程昀菘看不出来情绪，他又站的很远，孟酱看不清，只能看到他宽大的肩膀，手里攥着一个酒杯。
因为还是未成年，不能喝酒，所以程方把酒都换成了可乐。
那边其乐融融，孟酱回头看了眼程镀那边，他身着西装，对比起上一次见面，程镀真的苍老了太多，他弓着背，鬓边白发难掩。
听说他大病初愈，甚至很可能病还没好，就来赶弟弟程方这一场鸿门宴。
他紧紧地捏着酒杯，死死地盯着台上的程方。
兄弟俩并不亲昵，从出生起，或许是年龄相差较大，或许是因为程老奶奶就是个骨子里冷漠的人。
程镀从小就没正眼瞧过程方，他是聪明的继承人，程家人都认可的能力，程老奶奶也更偏爱成绩好的孩子。
程方是保姆带大的，那时候父亲在外彩旗无数，母亲忙着跟在后面收拾烂摊子，再加上程镀光环太大了，几乎没有人记得起来他。
程家人过新年，是要聚在一起放烟花的，每个孩子都被长辈举起来放烟花。
向来冷淡，不爱与孩子亲昵的母亲，也会俯身抱起程镀放烟花，那时候父亲喝的烂醉，跑出去和小情人过年了。
程方站在格格不入的人群里，他环顾四周，没有小朋友像他一样，大家都被抱着。
所以他去拉妈妈的衣角，固执的要求：“你也抱我。”
母亲依旧平静。
她就像一潭死水，毫不夸张的说，在程方的印象里，妈妈几乎是不会笑的，她甚至不会流露出脆弱的情绪。
程方也不会忘记，很奇怪，他已经忘了那时候的很多事情，唯独不会忘了母亲低头冷淡的看着她，半晌又扭过头去看着烟花。
自此之后，程方没有再和程家人一起过年了，小时候他就装病，躲家宴，大了点儿他就跑出去游戏人间，早早跑出了国。
程镀一直看不起这个弟弟。
因为程镀优秀到令所有人满意，程方争不过他。
何况谁不知道程方恶名远扬，哪怕程方有和他争的心思，那也无济于事。
程镀最瞧不起这个弟弟心软那股劲儿，曾经程方看程昀菘和他妈可怜，竟然明面上给程镀施压使绊子，逼程镀重视这对母子。
程镀懒得和程方装，他笑的很恐怖，程方都想上去撕了他的脸。
程镀说：“这样的女人和小孩儿，我白送给你怎么样。”
程镀是人渣。
程方在很小的时候，是很向往哥哥的疼爱的，毕竟他的哥哥很优秀，很厉害，大家都会不由自主的被他吸引，程方也是。
他崇拜哥哥，尊敬哥哥，但哥哥不喜欢他。
这很奇怪。
如果母亲要是对他更偏爱一点，程镀不喜欢他，那很正常，可惜不是，几乎所有人都更看重程镀。
困扰了程方几十年的难题，终于在程镀说出那句恶言的那一天，程方想明白了。
只是单纯因为程镀是个人渣。
程方不否认自己也是恶人，他至今不愿娶妻生子，就是心知肚明自己的浪荡，他不确定这个人可以让他收心，所以他不去祸害人家选择结婚。
不爱为什么要在一起？
这一观点说给程家人听，是要被扇耳光的。
大家敬称为程老奶奶，他的母亲，就是一个可怜人，她嫁给了自己不爱的人，被扣了数不完的绿帽子，生了两个不像自己的儿子。
她的丈夫甚至和别的女人也有了蠢蛋儿子。
大家都说他妈坚强的离谱，所以后来她掌握程家全部经济来源，她熬死了自己的丈夫，熬出头了。
真的熬出头了吗？
程方看着她鬓角的白发，日趋一日佝偻的腰，程公馆大的离谱，比这座城堡都大数倍。
她就住在那里，日复一日的闹钟声与大自然的声音，以及打扫家的阿姨冷冰冰的“夫人早。”
程方经常会在心里嘲笑她――她最疼的宝贝儿子程镀，几乎一年半没去看望过她。
你孤独吗？
程方站在程昀菘旁边，他看着程老奶奶蹒跚的步伐，突然说：“她老了。”
是真的老了。
老的生出了几分悲凉，老的再也不如从前冷淡平静。
程昀菘倒是有几分老太太昔年的冷淡，他动了动指尖，轻蔑地勾唇笑了笑：“我说过，在漫长的冬夜里，她记不起来程公馆春天的风景。”
她只会在辗转反侧中不断惊醒，记起来噩梦般的曾经。
记起来她满怀期待的嫁给丈夫，记起来她心死般的给丈夫收拾烂摊子。
记起来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她痛苦了数百倍才换来的。
记起来她在马不停蹄奔赴死亡的这段时间，没有人会陪她度过。
程昀菘笑不出来，他看着台下，程镀恶毒到几乎要把他刺穿的眼神。
程昀菘勾唇，挑衅似的朝着程镀那边举了举杯子，走到台下的时候，他那个位置离程镀不远。
程镀身边站着那个让程昀菘在心里无数次绞杀的女人，他们身后站着百无聊赖的程晨。
程昀菘挑眉，声音不大不小：“看来病的不严重。”
也就是气到心脏病住院的地步。
程镀气的昏头，又有些站不稳，程昀菘看着他这样，莫名没了斗志。
你怎么这么弱了啊，我亲爱的老父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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