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还在回响着妹妹的话，脑海里出现的是一个个列车可能抵达的终点的时候——
车停下了。
“哥哥，不要磨蹭啦……”
“啊啊？”
还没反应过来，我们就在中途下了车。
……
不知道为什么车站里的人很少，显得非常冷清。
“小雪，你冷吗？”
虽然妹妹看起来没有任何受冻的迹象，但我还是不禁问出了口。
不是说气温，而是指周围的环境给人一种“会非常冷”的感觉。
“没事的，哥哥……”妹妹没有回头，声音细的不仔细去听就不能察觉到。
“不会有更冷的事情了……”这么说道。
“唉，那是什么意思？”
问出口的时候，隐约觉得似乎有某种情绪正在妹妹的身上酝酿。
她停下了脚步。
“哥哥……我昨天接到一个电话……是爸爸妈妈打来的……”
“是吗？”
联系爸妈的一直是妹妹，我对这种事情也习以为常了。
“哥哥想说的只有‘是吗’这句话吗？”妹妹回过头看着我。
“本来就只有这样啦，哎？你那是什么表情？”
妹妹突然愣愣地看着我，让我有些不知所措。
“为什么……哥哥的脸上会挂满笑容呢……”
“欸？”
手不自觉抚到嘴角边。
【原来我，有在笑啊……】
“嘛，大概是很久都没看见他们了，想着大概会说他们回来的事情，忍不住期待了吧……”
我似乎比自己想象中的要更害怕孤独。
以前的话，或许说不出口的，但是现在这个时机也不必在妹妹面前感到害臊了……
【因为，大概以后连害臊的机会都没有了吧】
……
“哥哥知道，爸妈要回来了吗？”
“哦，他们要回来吗？太好了……”
我装出一副非常惊喜的样子。
“哥哥知道他们回来的目的吗……”
“等等，从刚才开始你对爸妈的口气就有点不对吧……”
“我说，哥哥知道吗？那个目的……”
妹妹像是没有听到我的话似的，表情严肃再次问道。
“……”
我一时不知道如何回话，僵在原地。
“哥哥知道的吧，因为那个时间点到了，所以哥哥应该知道的才对……”
“……”
“他们，把哥哥丢在这里不管不顾的他们，现在突然回来的原因……”
“……”
“啊，是啊，他们，就是来见证哥哥的死——唔”
妹妹突然提高音量的时候，我用力地抱住了她。
心里，总觉得必须要这么做才对。
“哥、哥？”
“别露出那种表情。”
嘴很自然地张开了。
“露出那种表情，我会很难受的……”
“……”
妹妹似乎颤抖了一下，安静了下来。
“我，知道了。”
……
我和妹妹都知道的，她只是迁怒而已，是对心中升起的无力感感到的自责与愤怒。
如果是普通情况的话，发泄出来是最好的，但是——
【我不想看到……】
平日里带着天使般的微笑的，善良的妹妹。
【不想在她身上看到怨恨这种情绪的出现……】
更何况，是对对我们倾注了许多爱的爸爸和妈妈……
……
妹妹埋头在我怀里，有一瞬间我曾产生她在哭泣的错觉。
“很小的时候，爸爸妈妈都在的，哥哥也在……”
妹妹轻轻地，在诉说什么。
我觉得我此刻应该回应一下，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嗯……”
最后只是点点头，示意我在听。
“那时候，很开心……后来，他们就走了，哥哥知道是为什么吗？”
可能，是觉得我们能照顾自己了，所以去拯救世界了吧哈哈——开玩笑的。
【虽然是玩笑，但一点都不好笑啊……】
心底，只剩下自嘲与苦笑。
“爸爸妈妈是想让哥哥的身边只留下我一个人，这样……”
“这样？”
“这样，我就会成为对哥哥来说最重要的存在……”
“哦，这样啊，”我尽可能挤出笑容，“那他们成功了呢，确实我现在心中没有比你还重要的存在了呢……”
本想用玩笑的语气去说的，可意外得好像变得更加认真了。
“哥哥……”
眼睛，也在一直看着妹妹，和她对视的视线不想移开。
“但是啊，就算爸妈还在，小雪你一样会成为我最珍视的人的吧……”
受了，妹妹无数的照顾，只是多了几分愧疚与依赖而已……
和我喜欢妹妹……没有什么太大关系……
【只是因为我的妹妹，小雪她就是我会喜欢上的人啊……】
没有敢说出来的话，用力地把它压在了心底。
“但是，只要这么做的话，就会强制性地决定哥哥的心意了……因为始终呆在哥哥身边的只有我一个人。”
“……”
……
我露出了微笑，不是苦笑。
只是想到这一点就想笑而已。
我和妹妹，本该是更加正常的，友好的兄妹关系的……
但是我的世界太过狭窄，把那份感情压缩得扭曲了……
我们，成了不能失去对方的，奇怪的互相依存的关系。
不管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只要妹妹还在，我就能继续坚持下去……
不管如何痛苦艰辛，只要我还坚持，妹妹就能感到幸福满足……
我们的感情不断扭曲，升华，再扭曲，再升华……
最终演变成现在的关系。
更为可笑的是，一旦想到自己抱有的如此扭曲的感情，心底升起的永远只有那股暖暖的、暖暖的悸动……与心安……
【如果可以的话，我大概会想给妹妹正常的生活，然后独自一人在无尽的虚空的黑暗中，咀嚼着变冷发硬的心，蚕食着这份感情与记忆，直到灭亡吧……】
这是我所能想到的，最为完美的结局了……
……
“哥哥，死掉的话，会难受吗？会寂寞吗？”
我和妹妹牵着手，走在不知名的路上。
是妹妹在引导着我在走，我也不会有任何的抵抗。
然后，不知道过了多久，妹妹突然这么问我。
或许，这段时间的沉默并没有磨灭心底的情绪吧……
“不啊，至少我觉得不会那么可怕……”
甚至在心底隐隐觉得，我的死亡，才是促成许多人幸福的条件。
“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完成了，自己珍视的人得到幸福了，自己也曾经开心地生存过了，那么就不会感到恐惧了吧……”
我这么说道。
“或许就如哥哥所说的一样……但是——”
她突然又扑到我的怀里。
“哥哥不在的地方，我无法接受……所以，我还是要拜托哥哥，请和我私奔吧……”
我肩部的外衣被她紧紧攥着。
“……我知道了……”
想要说话的时候——就在那一瞬间，我好像，有点明白了妹妹的用意。
“那就私奔吧……”
我这么说道。
“但是，如果在这段时间里你改变主意的话，我们就回去吧，然后还要向爸妈道歉才行……可以吧？”
妹妹抬起头，愣愣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不能接受吗？”
“不，可以。”
反应过来的妹妹点头道。
“不过我也有条件，哥哥必须得顺从我提出的要求，和我去我要去的地方。”
“那是当然的吧，我会和你去的，无论是什么地方。”
【没有办法说出来……】
纵使我和妹妹都明白的……
【还是无法把自己的爱意说出来……】
在妹妹已经失控诉说着心意的时刻，一旦我也倾诉这份爱意的话，就真的无法再挽回了。
所以此时此刻，我要尽自己的最大努力，给予她最大程度的，属于哥哥的感情。
“走吧……”
我说道。
“嗯，哥哥……”
妹妹露出的，终于是往常的灿烂笑容。
“我们，去高的地方看看吧……”
……
……
……
……
君笑躺在地上，像一具死尸一样。
“啊，体育课安排在早上也太不合理了吧……”
他感觉很不好——在经历了跑步测试了以后。
【如果我是个普通的小二学生，也只会是学习一般，运动中下的路人吧……】
仰望着阴色天空的君笑，不禁如此想到。
“喵~”
不知怎么钻进学校来的小猫，仿佛在提示着他某个时刻的到来。
但君笑没有理会……
他的思绪已经飘到了过去的某一天。
……
……
{姐姐，这个人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嗯，对我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人。}
{但是，只要这个人死亡，把姐姐的记忆抹去的话，姐姐就可以很容易喜欢上别的人的吧……}
那时候，博君颜的脸上，满是惊恐。
{你要，对我这么做吗？}
{如果没有办法的话，就会这么解决吧……}
没有注意到姐姐情绪的君笑，率直地说出口了。
博君颜沉默了很久。
不久后，本没有打算让君笑上学的她，萌生了“君笑七岁的话就送去上学”的想法。
……
……
“我，真是有够恶心的怪物啊……”
躺在地上的君笑，感到手脚渐渐冰凉。
【肆意玩弄别人的感情，否定别人的心意，在姐姐眼里自己就是这种人吧……】
经历过诸多善意与恶意的君笑，虽然仁慈却也对感情与感动麻木了。
“没有来到这里的话，我大概不会觉得自己是个人吧……”
现在的君笑拥有的东西，让他非常充实，怎么也不想失去。
但是——
“永远不能迷失自我啊，不能忘记自己的本愿啊。我也是……”
你也是，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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