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走出房间的少年开始捧腹大笑。
“有这么好笑吗？”
看着他的是某位年轻的女子。
“那是当然的啊，泠酱！君笑可是一脸被玩坏的表情啊！”
“泠酱？”
“昵称啦，昵称。”
女子叫做胡泠，似乎是少年这些年一直有关注二次元文化的关系，“泠酱”这个称呼就脱口而出了。
看到胡泠也没有露出不满的姿态，少年松了一口气，和她开始讲述起房间里发生的事。
……
……
“啊，主人哄骗女孩子的手段还是一如既往的恶劣呢……”
胡泠稍稍露出了鄙夷的神色，但更多的是调笑。
“额，为什么要用‘主人’啊……”
少年有些无语，毋庸置疑，这个称呼让他听起来很不适应。
“但是，主人也在用‘泠酱’来叫我吧？”
胡泠露出了人畜无害的微笑。
“唔，抱歉，以后在你面前不会再说这种东西了……”
少年双手合十朝胡泠道歉到。
“好的哦好的哦，也至少有点大人的样子嘛！”
胡泠很满意地点了点头。
彼此相处了很久，但少年一直都是小孩子心性这一点让她最为不满，虽然实际上少年一直在做着各种各样的事情，但他也真的醉心于宅文化这一点却无法否认。
“说起来，这么对君笑真的好吗？这孩子不是很可怜吗？”
胡泠又是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喂喂，那可是‘奖励’哦，又不是刑罚。而且，我只是抱着恶作剧的态度而已，是君笑自己的态度不够谨慎才会惹女孩子生气的吧，嘛，虽说也不是那种生气就是了。”
嘴上这么说，但少年也知道事情的起因是自己，加上他十分了解君笑这个人，想起他经历过什么样的事情，心底也有点难过。
……
“嘛，那个先不管了，接下来的故事你要看吗？”
抛开脑中无端的杂念，少年朝胡泠这么问道。
“故事？是指什么……”
胡泠则是一头雾水。
少年走到了胡泠所坐的沙发上，打开了茶几上的电脑。
少年操作着鼠标，将画面调了出来。
画面里是一个房间，房间里还有三个小孩，那个看起来脱力的小男孩正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额，身体变小了以后恶趣味也这么高了吗？明明刻意走出房间，其实却是安置了监视摄像头？”
“偶尔也要利用一下科技嘛……”
少年笑道。
“我不是在夸你啦。”说着，胡泠伸出手想去关闭画面。
少年急忙拉住了她。
“这样真的不好哦，治。”
胡泠认真地叫着他的名字，试图劝阻。
但是——
“你真的没有兴趣吗？”
治只用一句话就说服了她。
“你真的没有兴趣吗？君笑他，作为一个八岁的少年，所爱的故事……”
……
……
房间里，君笑躺在床上，他觉得自己仿佛是一只死去的可怜的小狗。
【啊，想死……】
【啊，还是想死……】
【啊，对不起大哥哥，每次看你的恋爱故事羞耻地笑出声来真是对不起……】
现在君笑才知道，想要钻进地缝里面会是什么感觉。
一直以来，无论有没有恢复记忆，君笑都明白自己不是什么普通人。
很多事情都知道，很多事情都能做成，很多人都能拯救……
【但是，这样的我居然会被班里的同学“欺负”到这种程度呢……】
【啊，想死……】
“唔，笑笑……没、没事吧……”
小沁同学朝他投来关心的目光。
“笑笑下次好好地吃药，就好了嘛！”
筱西同学不知为何一反往常活泼的笑容，反倒是有些气鼓鼓的。
【啊，想死……】
听到筱西同学说起吃药的事，君笑的眼神更加灰暗了。
三个人里面，只有他知道自己并没有病，那颗“药”也只是糖果而已。
【就是因为自己遭受了“无妄之灾”才会更难受啊……】
【啊，想死……】
虽然心里不断重复“想死”的话，但是君笑的情绪并非多么黑暗。
相反地，应该是羞耻的粉红色才对。
明明自己的心里年龄大大地超过了筱西同学和小沁同学，但却在这种情况下被人抱着无所谓的心态发生了亲密的举动，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那个，筱西同学和小沁同学都是大哥哥叫你们过来的吧……”
“嗯，哥哥让一个非常可靠的，叫做胡泠的大姐姐送我们过来……”
【哦，是叫胡泠啊，难怪那家伙现在出去了……】
【毕竟也很久没有见面了，很难受吧……】
心底稍稍升起了，厌恶“知道的这么多”的自己的念头。
【要是，我是一个普通的人就好了……】
有时，会这么想。
但是——
他看向了刘小沁。
【如果我是一个普通的人的话，大概谁也拯救不了吧……】
这也正是，他一次次感谢着自己身上所背负的责任与罪恶的原因。
“笑笑同学？我怎么了吗？”
小沁同学似乎产生了什么误会。
“没，那个，抱歉，之前取笑了你，还请不要生气。”
君笑有些尴尬地说道。
其实说到底，只是小沁同学不知所措的表情，以及各种呆萌的举动都显得很可爱罢了，君笑没有任何嘲笑的意思，他也不想让小沁同学误会什么。
“没、没有，只是、君笑明明自己不舒服，还一副不在意的样子，所以……”
“……”
【是这样吗……】
突然明白了。
君笑的心底无数的愧疚感涌了上来。
和自己不同，筱西同学和小沁同学不知道自己的真实情况，不好好吃药的话就会变得很糟糕，她们一定这么认为。
而这种情况下，小沁同学“误食”了自己的“药”，一旦她咽下去很可能自己的病就没办法治好，她抱着这种念头一直忍耐着，然后下定决心喂药……
【不是，在困扰着啊……】
小沁同学当时的表情，是不安着的啊……
因为，在担心着我。
“我是，何等得不像话啊……”
苦笑着，眼泪，少见地出现在了君笑的眼眶中，但他低着头，不让人看见。
【我，取笑了一个多么美好善良的存在啊，明明只是一直在为我担忧着，而我却无视了那份担忧，摆出不在意的态度。我，到底干了什么呀！】
就算筱西同学和小沁同学还只是八岁的小孩，但是嘴对嘴喂食和喂药只可能发生在非常亲密的人之间，至少这一点她们是知道的啊……大概，也只有父母在她们生病的时候做出这样的举动吧……
光是这样的心中的地位已经沉重到让君笑喘不过气来了。
……
君笑的错与罪，在于他已经习惯了。
习惯了一个人承担着，习惯了不被救赎。
不需要别人来担忧，也没有人来担忧。
不行的时候就去更努力地勉强自己，这样就行了。
……
他可以帮助姐姐度过学习上的困难，至于自己，只要在早读前完成作业就行了。
他可以帮助哥哥找到生活中的幸福，至于自己，只要在放学后对着黑板吼几句就够了。
他可以救赎别人，但别人拯救不了他。
他傲慢地，固执地如此认为。
所以他对她们说：别担心。
所以他对她们说：交给我。
【原来，我真的像筱西同学说的那样啊……】
把别人，当作笨蛋了。
……
“笑笑，为什么，要哭呢？”
“没、没有哭啊……”
君笑这么说，但是泪水却从脸颊上滑落。
【我，太差劲了……】
君笑觉得自己错了。
那个放学后，或者更早之前就错了。
他不该去接受筱西同学和小沁同学的好意的……
越是接受，就越容易让人替他难过。
最可怕的是，他居然会满足于别人为他担忧着这件事。
【我，真的太差劲了……】
一边说着不需要别人来拯救，一边却恬不知耻地和筱西同学和小沁同学做朋友。
【明明只是君笑而已，凭什么这么开心啊！】
明明只是……恶意而已……
无法停止下来的自我厌恶，在君笑心里搅动着。
像是，要把他的心绞碎一样……
……
……
“我，喜欢君笑的笑。”
“……”
君笑抬起了头，看着刚刚突然发出奇怪言论的小沁同学。
她没有以往见到他时的那份紧张，相反，现在她的眼神非常坚定。
“很喜欢，很喜欢君笑的笑和小西的笑。什么时候，你们都能笑……所以，很喜欢……”
刘小沁，是不幸的存在。
就算见到父母，父母的亲友、同事，都只会对她露出怜悯、悲伤。
但是小沁渴望微笑，渴望坚强。
所以她深切地记得，记得班里两个人的笑容。
小西同学的笑，是对任何人都能流露出的友善、真诚与热情。
君笑同学的笑，是独自一人也能展现出的无畏、坚韧与救赎。
与小西同学被众人围绕着不同，同样是一个人的小沁更喜欢君笑的笑。
所以，才会想一直叫他“笑笑”……
然而，君笑的笑，在一周前不复存在了。
在遇上那个神秘的男子之后，君笑头疼了，然后，想起了什么。
从那一天起，君笑的脸上时常出现悲伤与痛苦。
她再也没有看到过，君笑展露出微笑了。
“刚才君笑笑了，很开心……”
“现在君笑哭了，不开心……”
能看到久违的君笑的笑，是在因为自己而笑，很开心……
所以也意识到，自己该做点什么了。
不能再停滞不前了……
“我，和别人说话，会很紧张，只有哥哥不会，若明哥哥也不会……”
“和君笑说话，会更紧张……”
“所以，才一直没有把话说给君笑听……”
打算讲出一直藏在心底的话，小沁的眼睛仿佛都发出了灿烂的光彩。
那些光彩，直射到君笑的脸庞，让他甚至不敢与之对视。
“谢谢，君笑。”
表达谢意的，是小沁的笑容。
她的，因为君笑的笑而诞生的，坚强的笑容。
……
……
“你之前……遇到了大哥哥对吧……大哥哥他，和你都说了吗？”
“嗯。”
“如果是那件事的话，大哥哥帮的忙更多，不用对我说谢谢。”
君笑低下了头。
他感到有些恐惧……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恐惧什么，但他就是怕。
怕，和小沁继续对话下去……
……
“不只是，那件事……”
“还有，过山车上……”
那时候，哥哥坐在前面，小西同学坐在她旁边，君笑坐在后面。
哥哥在叫，小西同学也在叫，但很开心，还拉住自己的手。
而她却很紧张，过山车升到最高处时那缓慢的时光里，她非常难受。
“没关系的，你可以的。”
是他这么说。
平静地，温柔地这么说。和他平时的笑一样。
一遍又一遍地，他一直缓缓地，在安抚着她。
直到她也开始微笑。
直到，她也开始告诉自己，没关系的，我可以的。
因为，那个人的微笑，一直在后面。
“谢谢，君笑”
她再度说道。
除了这些，还有一件最最令她感谢的事……
“谢谢那天，晕倒的时候，在我身边……”
“！！！”
君笑的表情突然僵硬了。
别的，救赎也好，帮助也好，他都可以不在意，可唯独这一个，他不得不去在意。
“君笑，忘记了吗？”
“没、没忘记……”
小沁似乎误会了他的表情。
他……怎么可能忘记呢……
那是……发生在更早以前的事……
是……事情的……起因……
那一天，名叫刘小沁的那个小女孩……
心脏停止了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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