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你一样，你自己做的事，自己承受了后果，但还是逃不过内心的谴责，所以才回来寻求心理安慰。但是，即便神灵原谅了你，难道，你做的坏事就会消失吗？”
“你所追求的宽恕毫无意义。”
“连信徒的罪恶都不能宽恕，那他还算什么神灵。”卢科均歇斯底里的怒号着。
“那你就去信仰邪神啊，他们会宽恕你的一切罪恶，甚至还会鼓励你激发心底的黑暗。”
“那不一样，我不是坏人......”
“可你干了坏事。”
“......”
“我的主是善神，教导信徒走向光明，但是即便是最接近神灵的圣者，也会承认自己自己心灵当中有着漆黑的罪恶。”
“是人皆有罪，心中皆有恶，如同光芒之下的阴影，一体双生，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有人深入黑暗，麻醉自身，为自己的罪恶寻找着借口，以便继续作恶。有的人寻找光明，厌弃罪恶，背离黑暗。”
“而这两者，皆是弱者，而你，连弱者都不如。”
“我，我是神灵的信徒，神灵会保佑我的......”卢科均恐惧的回答着，他无法面对心中的黑暗，只能逃避，只能妥协，但是老师辛辣而锐利的语言撕开了卢科均的伪装与借口，告诉卢科均神灵无法宽恕他的罪恶。
这等于将卢科均最后的心灵庇护所碾碎。
“保护你，你配吗？”
老师转头看向了威严圣洁的神像，即便是神像的光辉之下，也有着阴影。
“你知道吗？王礼加入了破碎教会。”从守序善良阵营叛逃，加入了混沌邪恶，王礼这位原本被誉为百年难得一见的光辉骑士，无论品行，人格，对于教义的理解都是上佳一列，他曾是骑士学院的风云人物，无数准骑士都视他为偶像。
他从小就树立了以正义为信仰的绝对道标，几十年都兢兢业业，奋战在与罪恶战斗的第一线。
但他还是叛教了，杀死了三位红衣主教以后投入了邪恶阵营。这并不少见，千年以来从教会当中叛教而出的骑士，牧师多不可数。
“主说，善者有三种境界，寻找光明，触摸光明，身化光明，王礼是世所罕见的天才，他有着严苛的自我要求，对于正义的绝对追求，可他还是堕落了。”
“堕落与黑暗与罪恶的恐惧当中。”
“变为了自己最憎恨的罪徒。”
“在这样下去，你将来也会这样的。”
卢科均抬头，不解的看着自己的老师，老师的目光除了光明，还有一丝的怜惜。
“你知道，王礼为什么会叛变吗？”
卢科均低头，思考了一会儿回答道：“因为他的正义，他的信念被世俗压垮了。”
对付狂信徒最好的方式是什么，不外乎粉碎他们的信仰，他们的信仰越强大，粉碎后就越沮丧。
很多人，原本是正义与善良的信徒，但接触到扭曲罪恶与人类最阴暗的内心之后就会被世界的恶所感染，在全人类千百年来所积攒的罪恶面前，自身的信念能坚持多久，自身的信仰又能保持多久的时间不被污染。
在正义最前线的人最可敬，也最容易堕落，在见识到自身正义的虚伪与无能以后，他们就投入了邪恶的阵营，以杀光人类为己任。
因为无法面对而选择毁灭，还美其名曰人类该死，他们心中的正义已经被扭曲了，整个人都被罪恶与黑暗污染。
老师坐了下来，他低着头，无言的哀伤伴随着他。
“知道吗？我的很多战友都走了，有的死于邪恶之中，有的死于我的手中。死在我手上的，他们以前有的是高尚的骑士，有的是圣洁的信徒，可他们最后都堕落了，他们被邪恶压垮，自身的信念与想法被扭曲，认为毁灭世界是拯救世界的唯一方法，只有所有人死了这个世界才能正在和平，他们是在为正义而战。”
“多么可笑的想法，他们可曾想过，当他们自以为自己是在为正义而战的时候，他们的行为与旧日他们杀死的罪恶又有什么区别。”
“卢科均，你是个天才，想必你也见过无数的人了，我问你，他们是什么样的人？”
“罪人......”背叛了正义，服从了邪恶的罪人。
“不，这不是重点，你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堕落，为什么会成为罪恶的代言人吗？”
“不过是因为他们的软弱，所谓毁灭世界是正义不过是借口罢了，他们不过是在罪恶的压力下屈服，苦恼，被恶的力量所打败，到最后甚至连直视罪恶的勇气都不存在。所以，他们妥协了，认为正义不存在。”
“于是，只能像是小孩子一样将一切打碎，不管是善是恶。”
“他们就像现在的你一样。”
老师的目光终于瞟到了卢科均身上，他的目光仁慈而苦痛，似乎在为卢科均不安。
“我，我不会堕落的。”卢科均在神像下起誓，他会为善良奋战一生。
“他们以前也是这么说的。而到了后来，见识过太多丑恶与污秽的人都被恶所感染。他们原本善良而温柔，但因为没有直视罪恶的勇气，不断否定罪恶，否定自身，最后，化身为恶。”
“卢科均，你是个好孩子，但是太软弱，太恐惧了，你不敢直视内心的罪恶，甚至连想象都会陷入绝望，我说过圣者身上也有黑暗，但他们能直视自己的罪恶，容纳进而超脱，所以，他们不会为恶所迷，也绝不会堕落于黑暗。”
“直视，罪恶......”
“是的，神灵无法救赎你的罪恶，但他能让你看清自身的恶，接受他，包容他，直到，触摸光明......”
“孩子，你不知道这个世界有多强大的恶，在外的恶轻浮而虚假，在内的恶才是绝望而深邃的。你如果连直视自己恶的勇气都没有，那么你是坚持不下去自己的道的，你最终，还是会被自己的恶所吞噬。”
“所以，睁开眼看看吧，你的恶，没有那么可怕，没有那么难以接受，能够救赎你的，只有你自己......”
卢科均抱紧了莲纳斯，极端的恶臭与恶心的触感能令任何一个人感到痛苦，卢科均也痛苦的颤抖着，但他没有放手，大睁着眼，也亲密无间的亲吻着莲纳斯。
莲纳斯的嘴唇与卢科均的嘴唇分开了，细细的口水线连着两人，莲纳斯怨毒的看着卢科均。
“你，是想杀我吗？”
“不，我要诅咒你，一生一世的诅咒你。”
卢科均苦笑着，轻笑着，大笑着，泪水汹涌，激情澎湃。
“没有见识过恐惧的勇气，不过鲁莽。”
“没有经历过困难的坚毅，不过愚蠢。”
“没有见证过罪恶的善良，不过幼稚。”
当人看到自己心中最深刻，最黑暗的角落，并且不再排斥，不再恐惧，不再哀伤，那么，人就有了向前走的勇气。
见识过了罪恶的心灵，更能明白善良的可贵，接受了自己罪恶的贤者，就不会再为眼前的黑暗所迷惑。
卢科均抱住了莲纳斯，以充满了爱意的怀抱将绝望的诅咒融进了内心，从与老师对话开始，卢科均就开始接触自己的内心阴影，承认自己的罪恶，也不断在神前忏悔。
他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罪恶一旦成立，哪怕事后再后悔也没可能再转回来。莲纳斯的诅咒将陪伴着卢科均一生，这一辈子卢科均都将承受心灵的折磨。
可他乐意，他愿意为自己的过错付出血的代价，愿意承受良心的谴责，当一个人不在逃避，敢于直视自己，并在罪恶当中开出善意的花朵，他就寻找到了自身的光明。
他真正有资格成为光辉之神的信徒。
卢科均已经有了勇气，再强大的恶都不能扭曲卢科均心中的正义，他看的到自己，看得清黑暗，他正是因为恶的强大才能挺起勇气维护善的可贵。
这一场心灵的试炼中，所有人都有可能失败，只有卢科均不会，哪怕他的后悔与心痛比周恒与白羽加起来还要强上十数倍，他也绝不会被过去击败。
他早已能直视心中的苦痛。
“谢谢，谢谢。”卢科均抱着莲纳斯，心口在滴着血，他看到了自己过往的放纵，看到了自己的自私。一切的恶行造就了他痛苦的缘由，一切，都是咎由自取，怨不得他人。
莲纳斯挣扎着，卢科均却抱的越来越紧，几乎要把莲纳斯揉进自己的身体。
如果卢科均恐惧，排斥莲纳斯，莲纳斯会在卢科均身上慢慢成长，最终会如同癌症一般吞噬卢科均，那么，与之相反呢？
莲纳斯慢慢被卢科均吞噬，属于莲纳斯的记忆一点点的汇聚到卢科均的脑海。
“现在，我们，真的是一体的了。”
“多久了？”
“15小时26分45秒。”林箜感受了下，这地方是精神空间，没有身体，但魔法师专有的计算方式能让他们获得极其精确的时间计算方法。
黎慕雪转头看了看背后的周恒与白羽，白羽醒来后神色灰败，本就沉默寡言的女人现在似乎完全成了雕塑，连生命体的活力都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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