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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断刀残剑②

江湖不归人

  

1.

雨如注,自云上直直的砸了下来。

桌上的酒坛已经空了。

天涯客透过窗,看着那阴晦的天,缓缓站起身,将剑横在胸前,手轻轻抚过剑刃,冰冷的触感令天涯客感受到一股说不出的寒意。

可他偏偏喜欢这股子寒意。

剑光映着他俊秀的眉目,他笑了笑,柳目微醉迷离。

“你在看我?”天涯客仍在看着他的剑,可他的话却绝不是对这柄剑说的。

他当然在和人说话。

一个白衣女人。

衣白如雪,肤白如雪。

她身姿窈窕,整个人看起来轻飘飘的,而又在这阴沉昏暗的天突然出现,看起来像极了幽灵。

白衣女人闻言,勾唇笑了,樱唇鲜红,仿佛涂了血。

“你是鬼吗?”天涯客将剑放下,含笑望着那个白衣女人。

“你看我像不像?”白衣女人走近了些,脚步轻盈,看起来就像是飘过来的。

她的声音也仿佛在飘。很轻,入耳,佳音袅袅。

天涯客已不再笑了。

他看着那个女人,一字字道:“夜半白衣鬼。”

“天仙飘飘来。”白衣女人笑道。

“鬼天仙,林飘飘。”天涯客紧紧瞅着白衣女人的眼睛,冷声道。

“是我。”

“哼,你不在你的玲珑阁好好待着做你的阁主,来这里做什么?”

“来找你啊。”林飘飘说着,身形微动,裙摆微晃,身子已若流云般飘了过来,手已攀上了天涯客的脖子。

天涯客冷眼看着她,用那双冰冷的玉手,轻抚过他的脸颊。

林飘飘笑着,媚眼如丝。

天涯客已坐了下来。

林飘飘自然就坐在了他的腿上。

天涯客看也不看她,手已抚上剑柄。

“我前几日见到了你的情郎。”

“哦?我哪有什么情郎?”林飘飘靠在天涯客身上,手指绞着胸前散落的碎发,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着天涯客棱角分明的脸庞,忽闪忽闪的,像极了天上的星星。

“萧陵川。听说你和他还有个小女儿,唤作素蝶。”

林飘飘咯咯笑了两声,人已在一丈开外。她看着天涯客,娇笑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那你……知道我为何找你吗?”

“你找我替你杀人。”

“哎呀,你果真是个聪明人。怪不得这长安女子无一不将你放在心尖儿上。”

“杀谁?”

林飘飘笑道:“你一定会答应的。”

“哦?”

林飘飘仍是不说。她只是笑,笑声宛若银铃般清脆,却又如鬼笑般缥缈。总之,那是人这一辈子恐怕也没机会听到的笑声。

似人似鬼,虽听起来令人毛骨悚然,却还是忍不住要多听几次。

美中透着恐怖。

林飘飘终于要开口了,她看着天涯客,面上笑意不再。只听她冷冷道:“我要你杀的人,就是——‘谦君子’温佩泽!”

2.

大雨倾盆。

城外却掀起一阵血雨。

剑若疾风般横扫。

剑光寒凉,血珠子飞溅。

剑在天涯客手中。

血随剑动。

那人身上的白衣,已被鲜血浸透。

身上横竖十八道剑伤正在往外涌血。

这个人是男人,所以绝不会是林飘飘。这个人穿了白衣,所以也绝不会是温佩泽。

这人已无还手之力,却还在挣扎,他不想死,世上又有几人想死呢?

身上一共有十九道剑伤。

前胸十七道,肋上一道,脸上一道。

他整个人已然成了血人。

“额,额……”他躺在地上,张着嘴巴,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见那殷红的鲜血,自他口中不停向外涌出,流过脸颊,滴在地上,混入积水之中,漫过他的身子。

他甚至可以感觉到自己血的温热。

他瞪大眼睛,惊恐的看着天涯客,就像一只待宰的羔羊。

“是你动手杀了玉君子。”天涯客冷声说着,手中的剑却缓缓刺入了那人的腹部,“染煦,是你对吧?”

他说的很轻,也很慢。

他手上的动作也很慢。

染煦只觉有一个冰冷的东西插入可他的腹部,然后一点一点下滑,一股温热的液体自那口子中喷涌而出。

他已感觉不到疼了。他所有神经仿佛都被冻住了。

然后,他亲眼看到了自己的肠子,被人一剑挑了出来,软趴趴的摊在地上,继而被人一剑,又一剑,一寸,又一寸的切断。

“啊!”染煦终于喊出了声。

可惜这是他留在这世上最后一声。

他死了。

天涯客终于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他沉默的看着脚底的血水缓缓流淌,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仿佛一下子又变成了冷漠的雕塑。

“你杀了他?”

白衣如雪,脚步轻盈无声,身形宛若流云。

不是林飘飘是谁?

天涯客抬起头,静静地看着她走近。突然道:“我还要杀了你!”

“你”字出口,剑已如长蛇般直刺而出,似有破竹之势。

林飘飘显然一惊。只见她倒掠三丈有余,衣袂飘飘,身子轻盈如风,速度可堪比鬼魅。

长剑笔直。

剑光如雪。

天涯客身上的黑衣已被雨水湿透。

他疾步掠过,风动,雨落。

寒光乍现。

但闻破空之声,长剑横扫而出。

眼前如注的雨丝竟被这剑风打乱,珍珠似的随着天涯客的剑,一齐击向了林飘飘看起来甚是娇弱的身子。

林飘飘惊呼出声,衣袖微扬,竟将这“雨珍珠”一下子卷入袖中。与此同时,长袖恍若游龙,飘飘然的“撒”向了天涯客。

天涯客凌空一个翻转,长剑出手,划过长袖。

长袖未断,剑却被卷起。

这正是以柔克刚之法。

长袖已被扯得笔直。

林飘飘拽紧了长袖,浅笑盈盈道:“你想杀我?你舍得嘛~”

天涯客紧紧握着他的剑,额上一层密密麻麻的水珠子,却不知是汗水还是雨水?

3.

“你还想杀我嘛?嗯~”林飘飘扯着长袖,竟不显得有一点吃力,反而笑意更浓,一双桃花似的眼睛,波光流转。

“哈哈哈,他不杀你,我杀你!”话落,但见寒光一闪,破空声响,林飘飘与天涯客俱是噔噔噔连退七大步。

那长袖竟已断了。

来人脚踩黑色的鞋,身着黑色的衣,肩上还披着一黑色的连帽斗篷,腰间悬一柄长剑,剑在鞘中。剑鞘乌黑,剑柄乌黑。

天涯客与林飘飘看着他,不禁大惊,同时说道。

“夜游人!”

“黑衣客!”

这人看起来有些瘦,脸庞线条刚硬,浓眉大眼,甚是精神。略深的双眼皮,更显得双眸深邃有神。

他笑望林飘飘,唇角梨涡浅陷,道:“我此刻却又不想杀你了。”

“咯咯咯,”林飘飘掩唇轻笑,一双媚眼上下打量着那人,娇滴滴道,“我知道你舍不得杀我,我听闻,黑衣客一向是怜香惜玉的。”

“哼。他怜香惜玉,我却不会!”天涯客二人这才注意到了黑衣客旁边还有一个人。

一个女人,看起来不过二八年华。

一袭紫袍华贵,手中还举着一把油纸伞。

“好啦,察合大小姐莫要闹了,我们走吧。”黑衣客无奈笑了笑,手一抬,利落的将斗篷上的帽子带上,帽沿紧压眉际。

“哼。”察合大小姐冷哼了一声,转脸望着黑衣客,“你当着怜香惜玉?”

黑衣客看着她,唇角仍是带着笑,却不知该说什么。只无奈摇了摇头,道:“只是对女人没有办法罢了。”

他垂眸看着脚下已然那染血的雨水,沉默着,眼上一点小痣甚是显眼。

察合大小姐看着他,也不知该说什么了,看了看四周,才略显尴尬的道了一句:“走罢。”

天涯客并未听到黑衣客的回应。

他只微一眨眼,眼前便没了那两人的身影。

一切都像是一场梦。

可林飘飘的长袖的确断了。

“好快!好妙的轻功!”天涯客喃喃道。

“的确,却不知你有没有如此轻功?我想你一定有的,对吧?”林飘飘娇笑道。

天涯客没理她,只看着那个染煦的尸体。

“你可答应?”林飘飘也在看染煦的尸体。那满地的血,满地的肠子,她看着,脸上神色竟没有一丝动容。她仍然在笑,笑的那般魅惑。

“谁会答应你!你这妖妇!看招!”只听一声暴喝,黑暗中突又窜出一个黑影。这人手上拿着一柄刀,一柄精钢淬炼的钢刀,刀上刻满了诡异的花纹。

他的刀看起来并不快,却很稳,也有力。他握着刀的时候,就像握着千斤重的铜锤,全力朝着林飘飘“砸”了下去。

林飘飘柳腰往旁边轻轻一扭,她整个人竟已躲过了这柄刀。只见她笑道:“画师,温佩清。”

画师,画的不是花鸟鱼虫,画的是刀。

“正是在下!”来人亦是口中应着,手腕一翻,那刀却又朝着林飘飘的腰横扫了出去,仿佛一下子就能把林飘飘砍成两截。

哪知,林飘飘身子又是一拧,人已幽灵般飘走了。

温佩清懒得去追,只看着那抹白影在雨中愈来愈远。

他转过头,想看看天涯客。

天涯客提着剑,已朝着反方向走出了一丈远。

“喂!”温佩清喊了他一声,“你就是‘长安断肠人’天涯客?”

天涯客没理他。

于是,温佩清飞身掠了上去,一把拽住了天涯客的肩膀,将他的身子扳了过来,与此同时,天涯客看似随手挽了个剑花,长剑却已横在了温佩清的脖子上。

“哇,你小心些!”温佩清看起来很害怕的缩了缩脖子,面上却带着笑意。手指也不安生的凑近了天涯客的脖子,拇指轻抚着天涯客脖子上的大动脉。

“你放手!”天涯客垂眸看着温佩清的手,又将手中的剑往前推近了一分。

“你先放!你的剑总比我的手要厉害!”温佩清嬉皮笑脸的说着,拿刀的却也偷偷摸摸的想动。谁知道天涯客早就在注意他这只手,他微微一动,便被天涯客一手挟住。

“拿开你的手!”天涯客冷声道。

“拿开你的剑!”温佩清也学着天涯客的语气,收起笑容,板起了脸。

天涯客简直被他气破了肚子,突然,他只觉脚下被人轻轻一勾,身形不稳,竟硬生生摔倒在了地上,仰面朝天,温佩清也随着他倒下,压在他身上,并且趁机挣脱了他的束缚,点了他的穴道。

那天涯客只觉手臂一麻,身子便动弹不得了,剑也到了温佩清手里。

不言而喻,绊倒他的人自然就是温佩清了。

可温佩清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呵,”天涯客冷笑一声,咬牙恨声道,“好!很好!你们温家兄弟,好的很啊!莫要废话,要杀要剐,悉听君便!”

温家兄弟,这温佩清竟然是“谦君子”温佩泽的亲生弟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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