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过长长的一条夜市小街，全身已然沾了不少烟火味，她不反感，相反十分的喜欢这味道。
汤洲想起以前上高中时，晚上路过灯火通明的小巷送秋秋回家，经常会和秋秋来这一条街。
起先她对那些小摊的卫生和技术很质疑，但是在秋秋的几次三番劝说下她也习惯了烤串等各种小吃的味道。
想起秋秋，汤洲总能想起很多少年时候的事情，总能想起专属于少年的疯狂气。
当然，她印象最清晰的还有，秋秋自称崴掉的脚踝，青一块紫一块的胳膊和结痂的额头和头顶。
结了的痂粘在头顶，和发丝粘连在一起，梳子一碰，头皮撕扯着钻心的疼。
汤洲给秋秋梳过头，就在汤洲的卧室里，当时刚刚洗干的头发，水渍泡软了浓黑色的痂，她一定很疼吧。
可是汤洲偏偏就是那么不懂事，偏偏缠着秋秋要亲手给后者梳头，秋秋性子柔，两三句没说完汤洲的梳子就上了头。
一下两下，梳子每一下都压的很实。
汤洲当时看到掉落在自己手里的一大撮头发时，眼睛都吓圆了，不过她立马就藏了起来，没让秋秋看到。
汤洲从小喜欢小哥，也从小喜欢小哥喜欢的，她常常跟着小哥看一些法律类的书籍。
所以，当她第一次看到秋秋身上的伤疤和头顶的伤口时，已经心知肚明了。
秋秋是一个傻丫头，说谎都不会。她眼里噙了泪，嘴角却依旧一边笑一边接着梳。
那时仲夏夜的萤火，似乎只为同睡一张床谈心的少女而亮。
星星都很喜欢倾听少女的心事，彻夜明亮伴着少女的彻夜私语。
拐过小吃街还绕了很长的路才来到一排老式建筑房前，青石台阶边生了许多青苔，市中心最近也是降过雨的。
汤洲踏上石台，未进门就听见房子里的吵骂声不绝于耳。
那道快要扯破嗓子的辱骂声一下又一下的砸进少女的心里，与少女眼角的晶莹融为一体，一下下砸进少女的衣袖。
“你能不能滚远点，死出去。”
“臭不要脸，就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人。”
“就你也配当个人，哪个人会像你这样？”
“你还要怎么样，为什么别人家的女孩子那么听话懂事，你就这么不像人？”
“你和你妈一样，什么货的人就生什么样的货，恶心！”
各种脏字眼喷涌而出，不知道哪地的方言把骂人骂的如同泼妇吵架。
即使汤洲模模糊糊听不太懂，但是那些无关乎她的字眼也深深的刺痛了她，更别说当事人。
过了一会儿，声音渐渐消停了下来，突然里面的少女发出一声闷哼。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汤洲再也忍不下去了，一脚踹开锁了等于没锁的木门，就见挥动着手里皮带的老妇人和跪坐在一边，头发散乱的秋秋。
汤洲一个箭步冲过去环住了秋秋，半个背和右胳膊结结实实的挨了一皮带。
打在身上生疼生疼的，能清晰的感受到皮肉裂开的撕裂感，灼烧感迅速袭来，遍布半个上体。
汤洲笑笑，看着怀里一脸惊慌失措的秋秋，满心庆幸，还好这一鞭秋秋没有挨到。
汤洲再醒来时天又亮了起来，率先刺激到她的是浓浓的药水味儿，又苦涩又刺鼻。
那是凌晨五六点医院的风景，太阳要升不升，星星微微收了收光亮，虽然药材味儿很重，但是总觉得比其他地方的空气清新许多。
汤洲觉得自己的半边手指被人压着，动弹不了。微微挣扎着低头看，是秋秋枕着她的手掌睡着了。
秋秋生的一副小家碧玉像，总是披散着一头柔顺的黑发，米白色开襟外套和浅蓝牛仔裤，简简单单也温柔至极。
此情此景，汤洲不自觉笑出声来，记得高一那年，她在小巷子里替秋秋堵住了一群小混混。
本着能不打就不打的念头看着秋秋走远后，后来想着撒丫子跑，结果混混头子眼看事情不对直接把她薅着衣领子逮回来了。
不过，她也不是不能打，有本事拦混混也就有本事开打，不过对方人属实有点多。
虽然当时有惊无险突出重围，但是小胳膊小腿的也在医院修养了不少天。
汤洲记得格外清楚，那时候秋秋躲在她的身后，唯唯诺诺的小小一只。
她觉得自己挡在秋秋面前，就像小哥以前说的大英雄。
许是感觉到汤洲的强烈视线，秋秋眼睛扑闪了两下也醒了。
看到自己眼前活生生冲她笑的汤洲，秋秋一瞬间哭成了泪人，眼泪直流。
秋秋哭起来是没有声音的，只是眼泪大客大颗滚落。原来伤心崩溃到极致的人连哭都没有声音。
她动了动，右半边身子几乎动不了。右胳膊打了石膏，背上都上了药贴了药膏贴。
说不疼是假的，真疼。秋秋这么多年来受的疼肯定比她这点严重多了。
这样一想，她一点也不觉得难受。反倒庆幸自己可以到的那么及时。她是极理智的人，偶尔几回不理智全用在秋秋身上了。
试想一下，要是当时挨到的是秋秋，她是绝对不会来医院的，也没人会好心送她来医院，比起她的硬抗，汤洲的住院好像看起来确实更好一些。
七点多钟，秋秋洗了脸顺带也帮汤洲洗了脸，刷牙还是汤洲用自己的左手简单解决的。
八点左右已经陆陆续续有人往病房里涌了，各种各样夸张的大果篮各种礼品，各种明面上的客套话。
汤洲从小到大早就厌烦了这些麻烦又虚假的东西，但是明面上还是笑着应付着。
不管他们嘴里的各种话是否真诚，送来的礼品总该是好的没错。
八点四十左右，骆时舟来了。穿的格外休闲，灰色运动卫衣和宽松式灰色休闲裤。
他是来送早餐的，顺带也带来了一些汤洲需要的换洗衣物。
他来的时候鬓角还滴着汗水，看样子是刚刚晨跑结束没有多长时间，按照惯例戴了黑色口罩和帽子，但是没带墨镜。
进门后摘了口罩，秋秋一瞬间惊讶的瞪大了眼睛，汤洲全部看在眼里。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