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语两手不知道为什么微微有些湿润，取下挂在阳台上的浴巾，他慢慢走到浴室门口……
“嗯……栗子，我进来了，额，我是闭着眼睛的。”把手放在浴室的门把手上，周正语说话有些结巴。
“嗯。”周璃反倒是一切如常，没听出一点不对劲的意思。
轻轻扭动门把手，周正语闭上眼睛，缓缓踱步，进入到了略显湿热的浴室内。
……该往哪走，走多少才对，不能睁开眼睛，好难受，好像下一步就要掉下去一样……
联想到妹妹时时刻刻面对的都是这般无助的没有光明的环境，周正语有些难以言喻的感受，脑子里有些出格的念头一扫而空，扶着墙壁慢慢前行。
不行……这样把握不到距离可能会撞到栗子……周正语还是有点担心，于是开口：“栗子，你在哪？”
“在这。”
初步确定了位置，周正语低头把眼睛张开了一条缝隙，扫了一眼眼角，发现她的小脚丫离自己还有一点距离，松了一口气，伸手把浴巾放到了换洗衣物的篮子里。
放好之后，背过头去，周正语凭感觉走出浴室，拉上了门。
“栗子，我出来了，你可以擦了。”站在门口，周正语终于可以张开眼睛，语气放松了下来。
“好……”
不知怎么的，周正语有一种心脏砰砰乱跳的感觉，眼睛时不时看一看还没开启的浴室门。
过了几分钟，周璃穿着睡衣出来了，周正语感觉她的脸颊有些微微发红。
看着有些犹犹豫豫的周璃，周正语挠挠头不假思索就说道：“栗子，我刚刚真的没有睁眼。”眯眼看路当然不算睁眼了。
“……就算睁了又怎么样，跟我有什么关系。”虽然话说的很有底气，可周璃的脸蛋愈发红润起来。
周正语反倒是轻笑了一声，想起了还是小不点的自己帮着妈妈给刚满周岁的妹妹换尿布和洗澡的时候。
为什么总是想起小时候的事啊，王雨萌来了之后，大概是自己想重回无忧无虑的童年吧。可是这是不可能的，童年的快乐，其实都是大人帮你扛下了不好的事情，你才会觉得美好……现在，自己要做那个扛起重担的人，这么快的转变，还是多少有些不适应呢。
周正语笑着摇头，自己总是爱思考这么多乱七八糟和当下无关的事情。他走到周璃旁边，帮着她理了理稍显凌乱的睡衣领子，看见她的头发是盘起来的，就放心了。
中午刚刚洗过头发，很显然是不需要再洗的，所以妹妹把头发盘起来，防止弄湿。按理说洗澡的时候顺便把头发也洗了才是最方便的，可很显然自己不可能在她洗澡的时候帮她洗头发。
说起来很绕，总而言之就是现在没有什么是周正语需要帮周璃做的。
看着站在一边几乎快要和自己一样高，虽然脸上还是有些青涩，但已经是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的栗子，周正语不免又生出几分感叹。
“栗子，一眨眼，你都这么大了……其实在我记忆里，你不久之前还是躺在我怀里睡觉的小孩子呢……”
“……”显然是没想到周正语会说这个，周璃愣住了，还是答道：“现在说这个干嘛。”
周正语释然一笑：“嘿嘿，是啊，现在说这个干嘛……栗子，这会儿睡觉吗，还是想再听点什么节目？”
“听鬼故事。”周璃好听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丝期待。
周正语悬在半空的手僵住了：“鬼、鬼故事啊……那个，不太好找吧应该……”
“挺好找的呀，我记得有个电台每天晚上都在放鬼故事。”周璃困惑了，明明之前自己想听什么乱七八糟的节目周正语都能找到，怎么到很多人听的鬼故事他就找不到了。
“嗯……好，我找找看。”
……
“啊！！！”
临近晚上的小区某栋楼，时不时传出了某男子杀猪一般的尖叫声。
面色难看的周正语抱着枕头坐在沙发上，大口大口喘着气，看向妹妹想笑却又忍住的憋屈表情，心中怨气上涌。
“喂！栗子，是你让我听这个‘床板下的笑声’的恐怖故事，现在怎么还笑我？想笑就笑吧，还憋着干嘛！”
“噗哈哈哈哈哈哈。”周璃再也忍不住，躺在沙发上，捂着肚子毫无风度哈哈大笑，刚刚还是面无表情的冰山少女，现在却……
沙发并不大，由于周璃躺下大笑，她就躺在了周正语腿，紧贴着他。
周正语低头看着笑着露出洁白牙齿的妹妹，不由得跟着她笑了起来。
栗子，有多久没有这么开心地笑过了。
笑累了的周璃坐起身，嘴角依然露出不可抑制的笑容，这让周正语觉得现在电脑里正在播放的恐怖剧情，好像也就那样了。
周正语向她靠拢坐了过去，伸手轻轻搭在了她的双肩上。
周璃的笑容瞬间就收敛了起来，不过让周正语惊喜的是，她没有推开自己，只是稍微显得有些僵硬。
“栗子，平常也要多笑笑，经常板着脸，就感觉没那么可爱了哦。”
“呵。”回应他的是嗤之以鼻的呵呵声。
周正语不以为忤，继续笑着和妹妹听恐怖故事，只不过这次，他是揽着妹妹听的，故事讲的是什么，已经完全不重要了。
不知过了多久，短小但惊悚的故事听了一个又一个，周正语有了些困意，看了一眼身边的妹妹，发现她已经闭着眼睡了过去，轻巧的呼吸声很是平稳。
周正语用另一只手从她的腿窝穿过，轻手轻脚抱起毫无动作的妹妹，慢慢走向房间。
把小巧的少女放下，脱下鞋子，盖上被，周正语再次认真看了一眼她精致的脸庞，在心里说了一句：“栗子，晚安，好梦。”
……
“你是谁？为什么拿着阿俊的手机给我打电话？”
“莉莉，我就是阿俊啊，你什么意思？”
“你是……阿俊？那我身边的这个人又是谁……”
听到这里，周正语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寒颤，看着旁边泰然自若，甚至带着点笑容的妹妹心中直犯嘀咕。
自从上次陪周璃听了一晚上恐怖故事之后，她好像解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每天晚上都要拉着周正语一起听各种各样的恐怖故事……
灵异的、惊悚的、有鬼的、没鬼的，甚至还有真鬼和假鬼的……
闹得现在周正语一天到晚疑神疑鬼，晚上上个厕所都要开灯……
倒不是他胆子有多小，只是这种高强度的恐怖听觉体验实在是让他有点吃不消，反观周璃，天天都是神清气爽的，也不知道这丫头到底是不是装作在听，其实根本就没听这些鬼故事。
周正语也委婉地提出要不要晚上她一个人听，自己出去转转消消食，不过被周璃以“一个人听就没气氛了”为由义正言辞拒绝了。
不过，周正语看着每次都是微笑着的妹妹还是咬牙，痛并快乐着坦然接受了这种独特的体验。
哪怕真是栗子想整我，看她笑得这么开心我也认了……周正语默默想着，假期马上就要过去了，这几天除了去小姑那里帮帮忙，几乎全是在陪着栗子，能看到她从一天几乎不说话，到现在这样，也算是进步很大了。
就连小姑周梅，抽空来了一次之后，都对周璃的变化暗自高兴，只可惜店里需要人，她也只是来周正语家里坐了一会就走了。
终于熬到这个小故事结束，周正语抓紧时间对着妹妹说道：“栗子，时候不早了，你该睡觉了。”
绝对不是怕妹妹想再听点别的让人汗毛直立的故事才催她睡觉的，绝对不是。
“……我又不是小学生了，用不着按时睡觉。”虽然周璃是嘀嘀咕咕说的，但一点没有不让周正语听到的意思。
周正语脸上的放松劲瞬间僵住了：“那……那你还要再听……”
周璃没理他，径直走回房间。
呼……周正语可算是怂，啊不，松了一口气，听故事虽好，可不要贪多啊。
又坐在沙发上缓了好一会，周正语这才重新坐到电脑前，打开某个蓝底白字的软件开始敲起了键盘……
不管是什么时候，学习都不能停啊。
叮咚叮咚。
手机响了。周正语困惑地拿起看了一眼，看到了那个几乎快要忘记的名字：柳岚医生。
“喂？柳医生？”
“周同学是吗？这两天有点忙所以忘了，今天终于有空了，所以想问你一下，你妹妹的情况现在怎么样了？”
周正语从没想过柳医生还能把这事记住，以为当时留自己电话只是走个形式，可没想到她居然真的打电话来问妹妹的恢复情况……愣了一下才回道：“啊，最近，我妹妹她好多了，会笑了，也见了除我以外的亲人，而且也不再每天都沉默了，嗯，只是还是不愿意出门……”
“不错，看样子你这个哥哥还挺擅长给她安全感的嘛，我明天下午没空，要不要我过去和你妹妹聊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