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京兆？”看着周正语坚定地神情，周梅有些不解：“去京兆……干什么？”
周正语想到自己还未曾向小姑说过，前段时间带栗子去做了检查结果不理想的事。于是便开口解释道：“之前，我带着栗子去医院检查了一下，说是不太好……所以，我打算带她到京兆最好的眼科医院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的消息。”
“你这小子……去医院也不跟我说一声……”周梅一时间愣了，没想到这个侄子这种事都没和自己说一声，不过联想到自己平日里忙碌的样子，也就释然了，叹了口气说道：
“小璃能同意么，你带她出门，还去那么远的地方……”
“没关系的，这次，她就是不想去也得去了。”周正语也隐隐有些担心，但这事关妹妹的康复问题，不能任由妹妹耍小性子。
“而且，最近栗子乖了很多，不止会喊我哥了，前两天还和我去爸妈那里探望了。”周正语怕小姑担心，特意补充了妹妹最近的情况。
“是么，那太好了……”周梅也为周璃的变化感到欣慰，自己没有子女，这世上最让人操心的就是自己大哥的宝贝女儿了。
姑侄二人各怀心思，小小的饺子馆里没了一点声响。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周梅这时候才发现自己手里仍拿着筷子，不过也不管面条是不是已经凉透了，放下筷子就问道。
“我打算明天就出发，越快越好，如果只是去检查的话，没必要带很多东西，如果真的要住院就再说。”如果真的要住院，那十有八九说明妹妹的眼睛有治愈的希望，周正语想。
“好，我这就去收拾东西，明天去你们家。”周梅这就起身，打算关门了。
周正语连忙拉着小姑坐下：“小姑，你不能去，你要是去了，万一真的要住院，谁帮我们把家里的东西带过去啊。”
“我不去？我不去你一个人怎么照顾小璃？”周梅略有些不满，皱着眉望向周正语。
“您放心吧，我都照顾栗子几个月了，没事的。真的。”周正语怕小姑不放心，立下了军令状：“我要是照顾不好栗子，让她出事，我就算这辈子白活了，直接跳黄浦江了。”
“说的什么傻话！”周梅急了，直接拽住周正语的耳朵就往上提，等到他龇牙咧嘴求饶才放开了手。
不过，周梅最终还是妥协了：“那你一定要看好小璃，千万别让她丢了……”说完她还是有些不放心：“每隔半天就给我打个电话，要不然我实在放心不下。”
“没问题，栗子要是有什么磕了碰了，您就拿我是问。”天知道，周正语对周璃是恨不得捂在手心里，一分一秒都不愿离开她。
周梅见他如此信誓旦旦，也只好听了侄子的话，随即返回里屋，片刻就又出来。
“正语，这点路费你拿着。”不等周正语反应，她就把一沓红色钞票递了过来。
周正语怎么能要这钱，可小姑就是不肯，任由他百般推脱，甚至把银行卡都拿了出来也不顶用。
他只好先假装收下，等小姑放松了，把钱放在桌上，一个箭步就窜了出去：“明天下午的火车，您放心吧。”
“你这……唉……”周梅看着飞奔出去的周正语，心里很是无奈，对这个侄子没办法。
……
“栗子，明天咱们去京兆，带你去看病。”当周正语告诉妹妹自己这个计划时，心中忐忑的他满心以为栗子会拒绝，然后在自己的强迫下上火车。
“好。”
“……好？”周正语嘴里准备好了的劝慰话语这一刻也没了用武之地，只得干巴巴说了一句：“嗯……你想想要带什么东西，我帮你收拾一下。”
当第二天下午，周梅把他俩送上了车之后，望着车厢里满满的人头攒动和来来往往的各色身影，听着来自全国天南海北的不同口音，呼吸着有些压抑的污浊空气，死死攥着车票地周正语眉头紧皱，有些茫然。
毫不夸张的说，这是周正语和周璃两兄妹第一次坐火车。
尽管他已经是一个大学生，但学校和家在同一个城市里的他从来不需要坐任何的长途交通工具，而妹妹周璃更是如此。
下意识用力握住妹妹的手，周正语提醒自己要时刻让栗子待在自己的视线里。而周璃在听到周围密密麻麻的说话声和叫嚷声后，显得尤其局促，她握着哥哥周正语的左手也格外用力，感受着身边来来往往的人，甚至于身体有些僵硬。
周正语把妹妹拉到自己身后，奋力在人群中前进，可算是找到了自己二人的位置。
让妹妹靠窗坐下，自己则是坐在靠近过道的一侧，周正语对周璃附耳小声说道：“栗子，可以把口罩摘下来，一直带着会很闷的。”
这次出门，周璃毫不例外地全副武装，帽子墨镜口罩围巾一个不落，不过好在这是北方的冬天，就算是包得严严实实也不会有人觉得不正常。
周璃听到这话，下意识要摇头，可最后还是用手把厚厚的棉口罩拉下来露出鼻子。
此时兄妹二人的对面座位仍是空的，周正语就拉着妹妹的手揣进自己的口袋里，告诉周璃她如果累了可以靠着自己歇息一会。
“我又不是树懒，刚刚才睡过午觉好不好……”周璃的声音很小，像是生怕被听到，周正语听了呵呵一笑，用空着的手拿出了MP3，一人一个耳朵开始听起了音乐。
等到火车快要出发时，一对看起来是夫妻的青年才姗姗来迟，坐到了周正语对面的位子上。
听他俩的说话，似乎是在互相埋怨对方没有定闹钟，搞得差点耽误了上车。
周正语听着这对的打情骂俏，有些尴尬，看了一眼妹妹，发现她也是和自己差不多的样子，于是贴着她的耳朵轻声说：“栗子，我把耳机音量调大点。”
周璃被他的耳语弄得耳朵痒痒的，点了点头，头歪着靠在了周正语的肩上。
“讨厌啦你，每次吵架都不会让着我点……”那女青年嗲里嗲气的声音听得周正语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我的小祖宗，哪有什么吵架，每次不都是我被你一通乱骂吗。”男青年有些无奈的样子。
“我不管，你得哄哄我，不然今天晚上你别想跟我睡……”
“嘘嘘嘘，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家能听见呢……”
周正语只能假装侧头看风景，只当对面是空气。
女青年好像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小心瞥了一眼周正语，害羞似的声音小了一些：“你看人家小两口多亲密，你也让我伸进去暖暖手。”
“好好好……”
周正语越听越不对劲，怎么还扯到自己身上了，不过他也不是什么自来熟，没有上前搭话的意思，只能尴尬地咳嗽两声，继续闭目养神。
不知怎的，周璃又往周璃这边靠了靠。
周正语下意识调整姿势，好让妹妹的坐姿能更舒服一些，随后低声道：“栗子，你冷吗？”
周璃几乎要躺倒他怀里，用脑袋蹭了蹭，好像是在说不冷。
“你躺在我怀里吧，这样舒服一点。”
听到这句话，周璃脸上有些发热，这样躺在哥哥怀里对面那对夫妻应该更误会了吧，自己就好像撒娇的小媳妇……
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周璃乖乖地倒下身子躺在周正语怀里，并且还小声说了一句：“谢谢哥……”
周正语听到笑得不行，把她的小手塞到衣兜里并捏了捏她露出来的鼻子：“栗子，在家里给你做那么多好吃的你都不说，这会儿在外面反倒谢起我了？”
周璃露在口罩外面的脸蛋红红的，“哼”了一声没说话。
即使隔着墨镜，离得这么近周正语也注意到，妹妹已经把之前自己送给她的义眼给戴上了。
不去听对面的小夫妻是不是在八卦，周正语看着躺在腿上安安静静的栗子，笑容逐渐收敛。
火车启动的哐啷哐啷声传来，看着窗外景物逐渐加速倒退，周正语的心情也跟着变得有些激动起来。
栗子对自己已经完全不像之前那样冷漠了，这次去京兆，如果能有治好栗子的希望，那就再好不过了……
到那时，自己就可以送栗子继续回去上学，除了一点小小的差异，她和别的学生没有什么不同。
抚摸把玩着栗子从帽子里露出来的头发，周正语隐隐闻到了一股她身上的淡淡香味，很熟悉的味道……他再次闭上眼睛，听着耳机里传来的清冷歌声，思绪逐渐放空。
“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
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着他；
若说有奇缘，如何心事终虚化？
一个枉自嗟呀，一个空劳牵挂。
一个是水中月，一个是镜中花。
想眼中能有多少泪珠儿，怎禁得秋流到冬尽，春流到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