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说话的人正是船上的厨师，一个仅仅20出头的年轻人。眼见大家的目光纷纷集中在了自己的身上，他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盯着自己脏兮兮的工作服默不作声。

“啧，三十万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呀。”

企业家砸了咂嘴，可能他也没想到有人一上来就是狮子大开口。

“按照我家厂里工人的平均工资来算的话，得不吃不喝4、50年才能存够这么多钱。基本上来说，相当于一个人一生的劳动报酬了。”

“还真有脸说！还不是有你们这些人占有了广大工人阶级的劳动果实。”

我不屑撇了撇嘴。另一方面，又不得不感觉有些佩服。到了这种时候，这些资本家满脑子竟然还在打着讨价还价的算盘，实在是精明到了家。

“可以告诉我理由吗？为什么是三十万，不是二十万也不是四十万，我单纯的非常好奇。”

不仅是企业家，其他人也对眼前这个年轻人抱有着莫大的兴趣。虽说三十万不是一笔小数目，可是如果风险高到足够威胁生命的话，那也并不是特别值得。况且，这还是一条相当年轻的生命。

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一般，青年的头埋得更低了。过了一会儿，他开始吞吞吐吐的说道：

“我、我打麻将欠了一大笔钱，只能靠叔叔的关系跑船上打工逃债。”

“多少钱？”

“没有仔细算过……算上利息的话，大概得有十五六万了。”

“那还真是不得了的数目，你到底是怎么输的？”

“我也不知道。我就是被朋友拉进城里打麻将，我一直打一直输，就没有赢过。打了一个月的时候就已经输了这么多了。”

“傻啊，你这是遇到老千了啊！一个人怎么会一直输呢？”，企业家皱了皱眉头，觉得又气又好笑。

“我不知道，我以为朋友不会骗我的。”

青年痛苦的抱起了头，声音越说越小。这个人的脑袋似乎意外的单纯，所以才会陷入这种无聊的骗局里。

“那还了债之后，还有十几万你准备干些什么？”

“我要起一栋房子，两层的。然后去找阿花。”

“阿花？”

“我女朋友。”

说道这里，青年害羞的挠了挠后脑勺，扭扭捏捏的笑了起来。

“你的老家是在农村吧，农村盖一栋房子要这么多钱？不是四五万就能盖好吗？”

“我还想买一辆车跑运输。在我们那块地方，有一俩跑运输的车就是身份的象征。”

“好吧，我就相信你说的话吧。可是无论如何，三十万都太贵了不是吗？”

“在这种情况下你还想压价吗？如果你死掉的话，钱不就都变成废纸了吗？与其这样，还不如接受我的报价。我和你这种人不同，我在逃上这艘船的时候，就开始对生活彻底失望了。我想，我如果不能还掉债务，不能盖房子，不能娶到小花，不能买到车衣锦还乡的话，就算在这里死掉也完全不觉得可惜。”

青年抬起了头，目光笃定的迎上企业家的双眼。

“看样子好像压不下价格。30万，真是大放血呀。”

明明这两人之间的交涉结果也会影响到她自身的安全，可是少女却只是看着热闹，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心脏真是有够大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着，眼见离沉船的时间越来越紧迫，企业家终于拿定了主意。

“我明白了。你留个联系方式给我，万一你出事情了，我也可以如约把钱送到你家人的手上。”

青年点了点头，取出了纸笔，认认真真的写了一会儿之后便将纸条交给了企业家。

“这个只是以防万一，因为我是不会出事的。我绝对要带着钱，然后活着回去。”

他坐在椅子上，开始喃喃的念叨着这些话，源源不断的给自己打气。可是他越是这么说，表情却反而越来越难堪。最后，他开始皱着一张脸，小声抽泣着起来。

“我对不起爸妈，对不起小花。”，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