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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沙之海

我与拿破仑

  

流浪儿领着我穿过司令部的庭院,来到这座豪宅的花园。她似乎对此地非常熟悉。空气中弥漫着沁人心脾的花香,巨大的棕榈树耸立在头顶,阳光照耀着沙沙响的树冠。

“就在这里。”流浪儿说,她伸手指着一棵多瘤的大树。“昨晚我看到那人从树后走了出来,戴着骷髅面具,握着长长的弯刀。”

我觉得自己被耍了。“听着。假如你想骗取赏金,至少编个新奇点的故事。”

“我发誓说的都是真的。”流浪儿不慌不忙地抬起一只手。“当时我就在这棵树上,看得一清二楚。”

“你怎么会在树上?”我怀疑地眯起眼睛。

对方紧张起来。“你发誓听了后不会把我抓起来。”

“嗯嗯啊啊,我发誓。”

她看起来似乎安心了一些。“昨晚我悄悄溜进了这座大房子,还在这偷了一个笨蛋的钱包。钱包很沉,于是我迫不及待地爬上树,想就着月光看看里面到底有多少钱。就在这时,那人从树后面走了出来,戴着白色的骷髅面具,手里提着弯刀。刀上好像有血,也好像没有,乌七八黑的我没看清。”

头顶烈日炎炎,但我听了这番话后,只觉如坠冰窟。太可怕了,那个戴骷髅面具的杀手昨晚离我只有咫尺之隔。

我挥了挥有些颤抖的手,声音微微打战。“多谢,再见。”

流浪儿瞪大眼睛。“钱还没给我呢。”她说。“你答应过的。重重有赏。”

“啊?”我皱眉道。“什么重重有赏?我没把你这个贼抓起来已经是重重有赏了。你以为你偷的钱包和钥匙是谁的?”

她仔细地打量了我一会儿,接着突然深鞠一躬。“对不起,对不起。”她喊道,撞开我跑出了花园。

之后,我心事重重地回到餐厅,将流浪儿的话告诉了其他人。“真可惜,我在黑暗中和杀手失之交臂,否则一定亲手取他首级。”才怪!事实上,只要一想到自己侥幸没和那神秘杀手打上照面,我便忍不住谢天谢地。

“你觉得那孩子的话有几分可信?”狄舍问道。

我考虑了片刻。“不清楚,至少她偷走我钱包那段是真的。”我将手伸进口袋,忍不住低声骂了句脏话,里面的钱再度不翼而飞了。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占领开罗。”拿破仑说。“等到我们在埃及站稳脚跟,再来解决其他的事情。”

没人对她的话提出异议,这件事暂时就这么不了了之。

克莱贝尔将军被任命为当地和全省司令官,率约9000卫戍部队留守亚历山大城。其余法军则浩浩荡荡地冲向开罗。

临行前,我给奥柏留了封信——这位年迈的老军人在围攻战中受伤,无法随军出征。信中讲述了我同艾里私下达成的协议。

“他把自己的一位女奴隶当作礼物送给了我,”我在信的最后如是写道。“事有蹊跷。那家伙说他送了我个守护天使,我却觉得自己得到了一把刀。我闹不明白的是:这把刀究竟会伤害我还是会保护我,亦或两者兼而有之。你身体好点后记得帮我找出答案。我讨厌疑神疑鬼的自己,但更讨厌意外。”

大军离开亚历山大城不到一天的时间,便已经置身于广阔的沙漠之中。恰逢一年中最为炎热的季节,太阳日复一复地蒸烤着这片不毛之地。

行军第三天,淡水便被喝光。当天下午,很多士兵便开始用开裂的嘴唇反复念叨。“水,水……”这个字眼在电影和小说,不过是出现过无数次的陈词滥调。但在广袤无垠,寸草不生的荒漠,它更像一句祷词。

到了第四天,这句祷词终于上达天听,一个池塘出现在队伍前方,平静的水面反射着阳光。走在前面的士兵们立时像一群毫无秩序的鸭子般推挤向前,争夺水源,但很快又咒骂着一哄而散。他们的怒火仿佛能点燃空气,我边想边牵马来到水边。

“不能喝。”霍斯在池塘边有气无力地说。“水是咸的。

失望和狂怒同时攫住了我。这感觉就像是珍贵的东西失而复得,又再次失去。我抓起一把灼热的沙子,咒骂着扔进了水中。草莓毫不在意,伸长脖子豪饮浑浊的咸水。合四人之力才将枣红马拉开,其中一人还被踢入了池塘。

他是幸运的,大家把那名被踢伤的士兵救起来时,我心想。他可以坐上队伍后方阴凉的马车,就像蒂拉和海娜那样。拿破仑坚持带上的几名科学家也在车上。

不过那帮家伙只怕在马车里待不久了。由于缺乏草料和淡水,拉车的马儿纷纷倒毙路旁。士兵们割去马肉,把骨头和毛皮留给黄沙。人的状况也好不了多少。掉队的士兵越来越多,其中多数只能落得自生自灭的下场。全军都渴得要死。原本只在下级士官之间暗中流传的怨言,渐渐蔓延到了军官中间。绝望和不满的情绪笼罩着全军。

有次扎营时,一名胡子拉碴的胖军官奔到拿破仑身边,他胯.下的可怜战马骨瘦如柴,在重压之下摇摇晃晃。“嘿,将军。”那人怒气冲冲地叫道。“阁下您到底打算带领我们走向哪,开罗、印度、还是地狱?”

“走向胜利。”拿破仑看都没看那名军官一眼。“但绝不带你这种人。”

我握着战马冰冷的缰绳,忧心忡忡地注视着这一幕。

“胜利还是末日。”拉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还犹未可知呢。”

我将草莓交给拉纳,自己则径直走进了拿破仑的帐篷。“你不觉得情况有点不对吗?”我心烦意乱地踱着步。“我们走了四天,沙漠还是无边无际。白天要面对干渴和太阳,晚上则被无处不在的蚊虫和蝎子搅得不得安宁。对了,别忘了那些神出鬼没的阿拉伯骑兵,我猜掉队的士兵多半都被他们解决了。”

“这些我早有预料了。”拿破仑平静地说,露出微笑。“你不是说过沙漠很美吗?”

我伸手按住跳动的太阳穴。“《小王子》是童话,但人生不比童话。看看全军多么不满吧!就连拉纳都开始抱怨了,可见士气已经降到了最低点。”

她穿过营帐快步走来。“我向你承认,此行的困难超乎想象。”拿破仑咬紧嘴唇,抬眼看着我。“继续前进或许真的会全军覆没,但如果我们回头,一切就全完了。”

我久久回望着她,莫名其妙地感到有些振奋。“是啊。”我抱住她时,才突然想到自己在意大利说过类似的话。“重要的是我们绝不能回头。”

帐门突然被掀开,内伊领着一名衣冠不整,神色惊惶的士兵走了进来。

“我们在营地附近发现的他。”她宣布。

拿破仑将手轻轻搭在我肩上,推开一臂距离。“逃兵吗?”她问。

“白天时,他在酷暑中掉了队。”内伊环顾营帐,显得有些局促。“阿拉伯骑兵发现了他,然后……”她挥挥手,示意士兵自己说。

年轻的士兵用颤抖的双手捂住脸。“那些阿拉伯人……”他放下手时,双眼已噙满泪水。“他们说要刺穿我。”

“冷静点。”我安抚道。“至少你活着回来了。”

“他们说要刺穿我。”对方哽咽着重复了一遍。“我以为他们会拿刀把我刺穿,可他们……”士兵失声痛哭。“他们扒光我的衣服,然后……”

“然后怎么了?”我追问道。

内伊后退一步,脸上露出嫌恶的神情。“你这家伙,似乎对这些恶心的细节很感兴趣。”

“这你就误会了,内伊。我是对未知的事物充满好奇。”

“阿拉伯人会在杀死敌人前将他们鸡.奸。”拿破仑面不改色地说。

“你能不能表现得清纯一些呢?”我不由得皱眉。

拿破仑没有理我,她试着安慰那名士兵,但收效甚微。如果把这个新鲜事传播出去,掉队的法军无疑会少很多。可如此一来,对于眼前这个正哭哭啼啼的年轻士兵来说就太过分了。

离开拿破仑的营帐后,我久违地觉得自己是时候活动一下了,便径直去找海娜。走到帐门附近时,里面传来了女人的惊叫。“别过来,求求你,别过来。”

我吓了一跳,但还是掏出手枪冲了进去。昏暗的帐篷里,海娜在烛光下颤抖着,惊恐的眼睛注视着焰苗周遭的空气。

“你看到了什么?”我警惕地环顾四周,握枪的手黏黏的全是汗。

“一个不该在这里的人。”海娜喃喃道。

“什么意思?别吓我啊。”

“你来干嘛?”

“找你练剑。”我说。“刚刚谁在这里?”

海娜摇摇头。“没事了,他已经走了。”

我歪头打量着她。“你的敌人?”

海娜眨了眨眼睛。“我的爱人。”

你是否有些精神失常,我差点脱口而出。

海娜似乎读出来我的想法。“我很好。”她低声说。“请忘了这件事吧。我们去练剑。”

“嗯。”我习惯性地随口应道。海娜随我走出帐篷,脚步像猫一样安静优雅,唯有曳地的长裙发出轻微的婆娑声。

达武骑着马冲进营门,风尘仆仆地从我们身边经过,外衣的下摆在夜风中飘动。十几名斥候跟在他后面。

“将军,你要去哪?”他高声问道。

“和这位小姐到一个四下无人的阴暗角落独处半个小时,留下一些爱的伤痕。”我耸耸肩。“就像我和内伊常做的那样。”

“真是引人遐想!”达武笑着说。“但你还是紧张起来比较好。马穆鲁克军队离我们只有不到一天行程了。”

“他们有多少人?”

达武清清嗓子。“我不熟悉地形,所以没敢冒进,只是约摸知道他们的位置。但有一点我很清楚,明天将决定整支军队的存亡。”

“是啊!”我笑了笑。“如果我们失败,一切就全完了。这片沙漠真是个恐怖的蛮荒之地,将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诠释得淋漓尽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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