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升起时，法军再度包围了雅法。尽管主力部队已经战败，但城内的守军并没有屈服的意思，城墙之上依旧戒备森严。
我策马小跑，独自一人奔向城门，在滑膛枪的射程外勒住缰绳。
高耸的城门打开后，一名女骑手走了出来，胯.下是一匹灰色的骏马，蓬松的马鬃犹如精致的丝绸。易卜拉欣的妻子比我想象的还要年轻，至多不超过二十五岁。她像柳枝一样苗条，举止优雅，闪闪发光的淡紫色丝袍映衬着白皙的肌肤，长长的黑发随性地披散在肩头。
她用那双深邃的黑眸打量着我。“你们的指挥官不是要亲自和我谈判吗？”女人问道。“他人呢？”
“他就在你面前。”我说。
“你？”对方有些难以置信，接着把脸一沉。“好吧，你要说什么？”
“怎么称呼你，夫人？”
“阿丽娅。”
“嗯，阿丽娅夫人。你丈夫和穆拉德贝伊率领的部队已经在前天晚上全军覆没。”我告诉她。“你丈夫成了阶下囚，穆拉德贝伊逃向了开罗。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献城投降，我保证秋毫无犯，并且会归还你的夫君。城内的守军放下武器后也可以带着自己的财产自由离开。怎么样？这条件够宽大吧？”
阿丽娅露出厌烦地别过头。“怎么又是这番陈词滥调？”她说。“我的回答仍然是：绝不可能。”
我眯起眼睛，感觉火气在向上涌 “你见识了我身后的大军。你应该能看到那些火炮，抓钩，云梯……告诉我，夫人。你真的觉得自己有一丝胜算吗？”
阿丽娅露出微笑。“没有。”她平静地说。“但我喜欢看法国人流血的样子。”
“我们不会留太多血。”我冷冷地回道。“你应该也听说了。在进军雅法的路上，我征召了一支埃及人组成的军队。几名军官天天向我抱怨，说他们只会浪费日渐短缺的食物和淡水。我向你保证，法军阵营中流血最多的会是他们。当第一波攻击结束，城上城下堆满埃及人的尸体，你们所剩不多的弹药消耗殆尽。法兰西的战士才会投入进攻。城破之后，不会有任何人得到宽恕。雅法这座美丽的城市将从世上消失。别忘了你丈夫，我一回去就会毙了他，把尸体丢到城下。还有你的孩子，我军入城之后，他们也难逃厄运。等到一切结束，所有人都会明白螳臂当车的下场。”
这女人没被我的虚张声势吓倒。“那就来吧。”她说，随即调转马头，向城门奔去，紫色长袍的下摆在风中飘荡。
我目送着她的背影消失，也甩动缰绳，闷闷不乐地回到军官们中间。
“她拒绝投降。”内伊的语气不是在提问。
我咬了下嘴唇。“这女人油盐不进，似乎是嫌自己活得太长了，急着拉上一大群人赴死。让炮兵就位，我们中午开始攻城。”
之后，我回到营地，在自己的帐篷内研究着各团递交的伤亡报告。一小时后，拉纳满脸怒容地走了进来。
“我问过易卜拉欣了。”拉纳说。“他拒绝劝降城内守军，看来我们唯有强攻了。”他犹豫了一下。“或者，我可以亲自带领一队人趁着夜色用抓钩爬过城墙，为大军打开城门。”
我摆摆手。“没必要冒险，直接攻城就好。我们的伤亡不会太大。”睡意席卷而来，我不由得打了哈欠。“让炮兵立刻开火。三小时后，以掷弹兵大队为先导发起攻击。”
拉纳离去后，我独自趴在一堆报告中睡着了。醒来时，克里奥正站在我身边。她的脸上泪水晶莹。
“到用餐的时间了，主人。”她哽咽着说。
我坐直身子，扯下一张沾在脸上的纸，困惑地看着她。“你怎么哭了？更奇怪的是，也不结巴了。”
克里奥的嘴唇颤抖着。“我……我……”她突然泣不成声，转身想要逃开。
我抓住女孩的手腕，把她拉了回来。“到底怎么回事？军营里有人欺负你了？”
过了许久，她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充满痛楚。“我的两个弟弟在前天晚上战死了。”她用那双满溢着悲哀的眼睛对上我的双眼。那是非常漫长的一瞬间。“索拉尔才十三岁啊。他那么喜欢唱歌……一颗子弹却打进了他的喉咙。”
接下来是一阵很长很长的沉默，我突然不敢再看她的眼睛，便忙挪开了视线。“我……我会为你的两个弟弟报仇。”
“谢谢您。”她猛地甩开我的手，向帐篷外走去，黑色的长袍在身后婆娑。
“你还有其他兄弟姐妹吗？”我在她离开前问道。
女孩转过身，眼神冰冷而木讷。“还有一个哥哥，叫米尔，也在您的军队效力。还记得您在我们的茅屋下信誓旦旦说的那些话吗？”她清晰地吐出每一个字。“是您害死了他们。”
她说出这番话，可算是鼓足了勇气。我边想边看着她远去。
之后，我摔掉了眼前一碰没碰的午餐，踏出帐门，万千思绪在心中翻腾。一棵枯树下，奥柏正和一位年轻的埃及女郎调情。
我朝他走过去。“让攻城部队撤回来。”我说。“顺便把海娜叫到我的帐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