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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亚历山大城

我与拿破仑

  

会议接近尾声时,我醒了过来。十分钟后,与会的军官们陆陆续续地离开了房间。屋子里只剩下了我和拿破仑两人。

“睡得好吗?”她语带责难,一边审阅着手中的信纸。“咱们的密探告诉我,开罗现在处处张灯结彩,大摆宴席。那些贝伊把我们称为‘待切的西瓜’。”

“待切的西瓜!”我有些哭笑不得。“那他们派了多少西瓜刀来切我们?”

“四千,由穆拉德贝伊统率。”拿破仑漫不经心地回道。“那位贝伊还保证每位马穆鲁克将带回成百颗人心。”

“成百颗?”我忍不住反问。“我们眼下的兵力还不到三万,他哪有那么多人心可挖?”

“我哪知道?”她放下报告,抬起头。“总之,我们明天便要离开亚历山大城,挺进开罗。”

“收到。”我扶着桌子站起身。

“对了,城中昨天又发生了三起谋杀。”她咬住嘴唇,皱眉看着我。“你说过要找出凶手,到底查得怎么样了?”

查无所获!那帮被我重金雇来的“密探”竟是些睁眼瞎,除了讲故事厉害外一无是处。但我说出口的却是:“很损利,再给我三天时间,一定能兆出凶手,可惜咱们明天九要进军开罗了。”

“撒谎。”拿破仑给自己倒了杯酒。“你该不会什么也没做吧?”她问。“我还以为你为了调查这件事经常彻夜不休,所有才会在作战会议上睡过去。”

我耸耸肩。“你就当成是这么回事吧。”

“好吧,真是辛苦你了。”拿破仑叹道,啜了口酒,又突然放下酒杯。“马库斯,你总不至于一无所获吧?”她的碧眼在烛光下闪了闪。“某些藏身在暗处的无赖,残忍地杀害了近二十名法国军人,却逍遥无事。这真是我们的奇耻大辱。”

见她严肃起来,我便也摆出一副认真的样子。“我已经放出消息,凶手的名字值三千金法郎。但始终没人提供有用的线索。这些法老的子民似乎相当团结,不愿为了钱出卖同胞。”

“也许他们是真的没什么线索可以提供。”

“当然,也有这个可能。”我推开椅子,走出房间。

月光遍洒的院子里寂静无声。大批哨兵沿墙排列,犹如石雕般纹丝不动,滑膛枪的刺刀隐隐闪烁着寒芒。

我继续向前走,来到宅子后面的花园。这里有些阴森森的。树与树之间靠得很近,伸出分叉的枝干搭起一座沙沙作响的青绿棚顶。月光自叶子的间隙零落洒下。

一名瘦小的仆人在黑暗中和我撞个满怀。“对不起。”对方惊慌地道歉,眨眼间便不见了。

昏暗的花园渐渐消失在身后,我缓步穿过长廊,来到自己的房间门口。

“你是我的新主人了。”一个轻如耳语的声音在黑暗中传出。

“谁?”我立刻抽出马刀,心脏狂跳不止。

海娜从阴影中悄无声息地走出,仿佛黑暗化作了人形。她身披曳地的黑色长袍,冰冷的眼睛反射着月光。

“我没听见你的脚步声。”我紧张地低语。

“我很安静。”海娜喃喃道。

“没人告诉我你要来。难不成你绕过所有守卫,找到了我的房间?”

她点点头。

我张大了嘴。“你怎么做到的?”

“我很安静。”

“你是幽灵吗?”我伸出手,轻轻触碰了她的肩膀。

“我实实在在。”海娜回道。

真是奇怪。“某个值夜的哨兵睡着了?”

“他们尽忠职守,但我很安静。”

我觉得有些抓狂。“和你聊天真像是拖着尊十吨重的雕像跳舞。”我不耐烦地说。“不过算了,艾里说你很能打,这是真的吗?”

海娜静静地点头。

“是谁训练的你呢?”我问道,手指紧扣着刀柄。

“我不会告诉你我的过去。”她平静地说。“如果你逼我,我会撒谎,所以请不要再追问。”

“噢!你可真是耿直。”我收刀入鞘,心中反倒升起了几分好奇。“如果你真的像艾里吹嘘的那么厉害,以后就教我练剑吧。”

“遵命。”

“我们进去再谈别的吧。”我把手伸进口袋,却发现钥匙和钱都不见了。“该死。”

“怎么了?”海娜问道。

我猛然想到那个在花园里和我撞在一起的家伙。一定是他偷的。夜色越发深沉,我找到迪昂,让他为海娜安排一个房间。

迪昂狐疑地打量了海娜一会儿,凑到我耳边小声说。“她看上去怪怪的,让我有点害怕。”

“别那么神经兮兮的。她只是个小女生。”我留下这句话,离开了迪昂。

昏暗的长廊寂静无声,月亮的清辉洒落下来,为大理石地板镀上一层深浅不一的银色。我突然想起了那句诗:在这皎洁的月光下,我们不再四处游荡。

我敲响了拿破仑的房门。她穿着雪白的睡衣。轻薄的布料包裹着她的热度,映衬着她的长发,还有那双睡意朦胧的眼睛。

离开法国后的这段时间,大白鲨和暗杀者轮番造访我的梦境,将每一个夜晚搅得支离破碎。但那一夜的余下时光,我享受了久违的甜美安眠。

翌日清晨,温暖的阳光将我从梦中唤醒。房间里不见了拿破仑的影子。几只鸟儿在窗边啾鸣。

我穿好衣服走出房间 ,打算去吃顿丰盛的早餐。一大群军官正在院子里来来往往,忙着做开拔前的最后准备。想到要穿过烈日炙烤下的浩瀚沙漠,我心中顿时七上八下的。法军缺乏热带服装,甚至连水壶都没有。

内伊站在餐厅门口,正兴致勃勃地和缪拉谈论着什么。从她的脸上完全看不出担忧的神色,真是没心没肺。

“内伊。”我快步走到他们身边。“我有个不幸的消息要告诉你。”

内伊脸一沉。“又有人被杀了吗?”

“这倒没有。”我摇摇头。“只是……很抱歉,你被解雇了。我另找了个剑术老师,不过别太伤心,等你学会了在打斗时点到为止,我会考虑再次聘用你。”

听罢此言,内伊唇边漾出一抹促狭的微笑。“太好了。你新找来的可怜虫是谁。”

你至少应该装出一副依依不舍,泫然欲泣的样子啊!我边想边看向缪拉,后者立时一缩。

“将……将军。”他支支吾吾地说。“我……我是很乐意陪你练剑,但……”

“算了,算了。”我厌烦地摆摆手。“总司令在哪?”

“正在里面和其他人一起吃早餐。”缪拉回道。

我朝他点点头,步入餐厅,身后传来缪拉如释重负的长叹。桌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餐点,外加一些新鲜水果。

“我相信炮兵是马穆鲁克军队中最可怕的部分。”拿破仑的声音清晰地传来,她正和身边的狄舍将军聊得热火朝天。

“骑兵才是敌军中最值得警惕的部分。”我边说边拉出一张椅子坐下。“真定之战已经向世人证明:三十名悍不畏死的铁骑,足可笑傲数万大军。”

“是吗?”拿破仑对我皱了皱眉。“那能否请你带三十名骑兵作为前锋先行一步。”

达武在长桌另一端轻笑。“那样的话,只怕用不了多久马库斯将军的脑袋就会被阿拉伯骑兵摘掉。”

我有些不大高兴了。“你说的对,达武。前锋是个危险的位置,危险的位置就要让给别人。我看你就很适合担此重任。”

这时,一名留着小胡子的士兵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马库斯将军,外面有个埃及人找您。”

“是那个我花很多钱雇的密探吗?”我说。“请他进来吧。”

“不是他。”士兵摇摇头。“来人自称是贫民窟的一个流浪儿,说有重要的事要单独和您谈谈。”

“流浪儿?好吧,我这就去。”我满心疑惑地站起身,随手拿起一串烤得有些焦的小鱼,跟着士兵向外走去。“对了,拿破仑。”我猛地回过身。“你安排在司令部的那些岗哨。”

“怎么了?”她抬头问道。

“他们的智商和视力简直可以忽略不计。”我朗声说。“昨天有个女孩,直接大摇大摆……”

突然间,一个可怕的念头闪过脑海,让我将剩下的言语哽在喉头。既然海娜可以不被察觉地从司令部大门摸到我的房间,那么她也能悄无声息地做些别的事情……譬如在黑暗中对落单的法国士兵挥刀相向。想到这里,我的手不由自主地移向了刀柄。

“你没事吧?”拿破仑蹙眉问道。“昨天那女孩怎么了?”

“没什么?”我心烦意乱地摇摇头,快步离开了餐厅。思绪在脑中不断回绕。艾里把他的这位女奴隶送过来也许另有所图。我得搞清楚他的真实目的。

那名流浪儿等在大门外满是灰尘的街道上,不住左顾右盼。她是个看起来还不到十五岁的苗条姑娘,模样与其他流浪儿大相径庭,衣着整齐,垂及衣领的黑发梳理得一丝不乱,浑身上下散发着肥皂的香气。

“找我有什么事?”我咬着鱼肉,感觉到油脂沿着下巴流淌。

流浪儿眯眼看着我,目光带着几分不确定。“你就是马库斯将军。”

“如假包换。”

对方略一点头。“好吧。我看到了暗杀法国士兵的人。”她压低声音。“看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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