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元年。
皇城口的大街上，
一群人匆忙忙忙地向同一个方向跑去。
“那个说大鼓书的瞎子来了！再不快点就赶不上开头了！”
“哦哦哦，今个儿说的啥戏文啊？”
“听说是啥子，**章楚楚。”
“哟，那还不赶紧的！”
话说宋朝年间有这么一段故事，既离奇曲折又落落风情，在坊间经久不衰。这个故事经过历代说书艺人加工打磨，成了梨园里的一出固定曲目。
那么请君拿出家里满是暗绿铜锈的雕花香炉，燃上几颗沉香，再沏上一杯上好的龙井，听我慢慢讲述这个故事。
相传在淳化二年，有个名震一方的章王府。
府里有个庶出的小姐，名唤章楚楚。
这章楚楚的名号可谓人尽皆知。
照理说她上有端庄贤淑，才选凤羽宫的皇姐，下有能文能武，功勋满身的弟弟，再怎么都不会有人注意到这个身无长处、相貌平平的章楚楚啊。
这您就有所不知了，章楚楚闻名并不是因为什么好事。
她出的，是个荡名。
具体是因为什么呢？
各位别急，容我细细道来。
“好无聊啊，我要做那个！”
章楚楚趴在院子里的青花石桌上，双手不停拍击着桌面，借此表达她的不满。
“不行啊小姐，要是被王爷知道了，我要被打断腿的。”丫鬟小翠面露难色。
“要不，小姐，看看《诗经》？“
“啧。”
楚楚白了小翠一眼，起身走到海棠花下，肆无忌惮地往上青石板上一瘫。
“你们都别理我，让我在这里寂寞地躺到天荒地老。“
说着把头偏向花丛，用后脑勺对着小翠。
“好好好，奴婢这就退下，省得您碍眼。“
小翠转身退下，脚步声越来越远。
先如击盏，后如落珠，最后彻底消散在小径中。
这时楚楚一个鲤鱼打挺地坐了起来。
“哼哼，你们以为不让我做，我就不做么？太小看我了。“
说着钻进了花丛深处。
“宝贝们，姐姐来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楚楚这边我们姑且按下不提。
先来表表这李仁川。
说到李仁川，坊间有关他的传闻也不少。
与楚楚不同的是，有关他的传言，都是好话。
说什么富甲一方的商贾李家有两个宝贝儿子。
次子李仁川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但凡他经手的商铺没有一个不赚钱的。不仅如此，酒席上推杯换盏，投筹双路，佳节里吟诗作赋统统不在话下，可谓八面玲珑。人又生的仪表堂堂，一双含情带魅的桃花眼不知道勾得多少女子魂牵梦萦非君不嫁。
话虽如此，但要是他往哥哥李义山跟前一站，还是弱了几分，这让李仁川耿耿于怀了二十年。
雕花堂上。
李仁川单膝跪在堂下。
“父亲说的是，儿子今个就上门提亲。”
说罢就起身回自己书房去了。
“主子主子，您要娶哪家的大小姐啊。”
书童画儿兴奋得在李仁川周围喋喋地询问，像一只扑棱的蜂鸟。
“娶的，章楚楚。”
李仁川头也不回地往前走，顺便踢翻了廊边的一盆金盏菊。
李家，披红挂金的新房内。
“小翠小翠，那个李仁川来了没。”
章楚楚隔着喜帕问道。
“诶呦，我的小姐诶，您一个时辰里问了不下二十遍了。姑爷没来，这会儿在敬酒呢。”
“欸！”楚楚把小粉拳往床沿一砸，“无聊死了！我要出去透透气！“
说着就要往门外冲。
“这可使不得啊！坏了规矩可不行啊！”
小翠扑上去紧紧地搂住楚楚的腰。
这一个搂腰往里拽，一个咬牙往外冲，二人在房里僵持不下。
忽然小翠手一滑，楚楚就似离弦之箭一般倒向门边。
说时迟那时快，正当楚楚的脑袋要狠狠地砸在门框上时，门打开了。
于是楚楚就一头扎进了来人的怀里。
“就这般等不及么？”声音冷淡中带着难以掩饰的嫌弃。
“你谁啊！”
楚楚羞愤地一把拽下喜帕。
“我啊，姑且算是你的夫君吧”
楚楚看着月光下那挺拔俊朗的人影，脑袋有点发晕。
第二章
楚楚看着那似笑非笑薄情唇，脉脉柔情桃花眼，一时间激动地手都不知道往哪放。
就连他嘴角那个浅浅的小痣楚楚都觉得很美，说话时像只上下翻飞的蝶。
“今天我们也算见过了，那你就先安歇吧。”
说罢李仁川就往外走。
“欸，你要去哪！”
“睡书房。”
“什么鬼啊！“
楚楚躺在床上，眼睛盯着绮丽的棚顶。
“果然还是被嫌弃了啊。“楚楚用指甲一下下地抠着绣满交颈龙凤的喜被。
“小翠，我的名声真的这么差吗？“楚楚面如死灰地望向小翠。
“唔……这让奴婢怎么说好呢……“小翠紧张得直搓衣角。
“算了。”
章楚楚翻了个身，把头埋进锦被里。
李仁川啊李仁川，你看不起我，那为何要娶我。
翌日。
夜里刚下过雨，天上还挂着几片微灰的薄云，偶尔有几滴水珠从蕉叶上滑落，滴在窗前的小路上。
此时的楚楚没有了原先的愤懑，懒懒地趴在紫檀木机上。
大概因为她本身就是个极为疏懒的人，许多事情懒得去记恨。
加之因为各种风言风语而造成别人对自己的蔑视，这样的事情太多太多了。
如果一个个去记的话，她的脑子不得爆炸了。
只是没想到身为丈夫的李仁川对自己也抱着这么大的厌恶。
果然一开始就不该抱有希望。
“那个，小姐，你要做那个么？”
“什么！”
楚楚从案机上一跃而起，双手握住小翠的肩头。
“我问小姐，要不要做那个。”小翠羞涩地低下头，不敢看章楚楚。
几个时辰之后。
章楚楚精疲力尽地躺在床上，摆成一个大字。
她身边散落着女人的抹胸，各种花色各种材质一应具全。
有桃红纱的，有葱绿绸的，有系带的，有攀扣的。
楚楚额头布着一层薄汗，脸颊染着两摸潮红，胸腔微微地起伏着。
“小翠啊，我今天厉不厉害？”楚楚偏过头问跪在地上收拾狼藉的小翠。
“厉害厉害，三个时辰缝制出十件抹胸，比之前还快了2件。”
“啊，在家的时候可把我憋坏了。”
“小姐，咱这一码归一码，您也赶紧把这些抹胸收起来，被人看见了，指不定背后怎么骂您呢。”
“哦，是么。”
楚楚叹了口气，抓起一件抹胸在脸边蹭了蹭。
“是啊，虽说这抹胸着实是精致，但毕竟是拿不上台面的闺阁之物。说是只有风尘女子才会成天介地摆弄。”
“那好吧，赶紧收起来，”楚楚一骨碌地翻下床，跪在地上帮忙收拾起来。
诶呀，怎么有这么多件，我做的时候一点都不觉得呢。
“嫂子！”
门砰的一下打开了。
大家顿时陷入了迷一般的沉默中。
“嫂，嫂子你……“
”这，那个，嗯，“楚楚手忙脚乱地试图掩饰。
”你好厉害啊嫂子，这都是你做的么？“
李玉桐一脸崇拜地捧起楚楚的双手。
“缝这些弄得指尖都红了啊，“玉桐轻柔地抚摸楚楚的指尖。
玉桐拉起楚楚到床边坐下，一脸真诚地望着楚楚说。
“我啊，之前一直听闻嫂子你是个不检点的女人。“
“这样啊。“楚楚淡淡地回复。
“今日一见，我觉得嫂子绝非传言中那般不堪！能做出如此精致的抹胸的人绝对不是坏人！”
玉桐啊，虽然你这么说我很开心，但这之间真的有因果关系吗。
“坊间说嫂子你闺房中经常散落这些抹胸，场面**。不是有磨镜之癖，就是在研究如何勾引男人。”
啊啊，玉桐你真是个直白的孩子啊。
“嫂子你放心，”玉桐目光灼灼地盯着楚楚，“我们商贾之家没有那些市井杂人迂腐，我不会误会你的！”
“那么嫂子，今日一见甚是有缘，我还会经常来拜访你的！”玉桐说着就要告别离开。
话说玉桐啊，
你要是喜欢我做的抹胸我可以送你的，这样悄悄地顺走一件你以为我看不见咯。
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那天的事情发生后，原本冷清的院落渐渐热闹起来。
隔三差五就有李家的妯娌们上来坐坐。
先是假装聊天喝茶，最后其实是要求一两件抹胸回去。
不过这也不奇怪。
虽说淳化年间经济繁荣，但商家对着女子的抹胸之物从来不甚重视。
就算市井里有卖的，但大都粗制滥造，哪里比得上楚楚一针一线缝制出来的物件。
于是乎楚楚开始忙碌起来。
白天鸡鸣就起，晚上挑灯不睡。
累归累罢，倒是在李府的女眷中赚得了个好人缘。
这天，李仁川宴客归来，忽然想起自己似乎快一个月未踏进章楚楚的院子了。
不过这章楚楚倒还算得体，不哭不闹，但唯恐父亲察觉了，怪罪下来。
这么想着，李仁川就迈开步子，往楚楚的院子走去。
尚未进门就听到一阵嬉笑攀谈。
“嫂子你真是太棒了。“
“那是那是。“
李仁川心里纳闷，
自己的妹妹玉桐何时与章楚楚这般熟络了。
他怔怔地推开门，瞬间被里面的画面惊呆了。
自己的妹妹居然和章楚楚在床上滚成一团。
难道！
坊间流传章楚楚有磨镜之癖，并不是空穴来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