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耳边有无数这样的声音在低喃着。它们从深渊里来，它们从心脏里来，它们从浑身上下的每一根毛发骨血里渗透出来。千丝万缕，最后汇聚成一阵嘶哑的咆哮从罗洁塔的口中喊出然后响彻了这个宽阔的空间，
“为什么啊，渡鸦！？”
她拼命地挣扎着，不顾原本姣好的脸蛋粘上了泥泞。但纵使鼻尖被刮破，丝丝的鲜血渗进地板的缝隙里身后那人却依旧如同铜浇铁铸般纹丝不动。
因为脑袋被压制住所以罗洁塔此刻连扭过头回去看他一眼都做不到。
可纵使回过头看到渡鸦那已经变的浑浊的毫无怜悯的眼神也只会让她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变的更加艰巨而已。
“看起来小乌鸦最后选择站在我这一边呢！”
搭噶~！搭噶~！黑色靴子的主人一步一步从房间里踏着台阶走上了高地，走到了她面前不远处的地方停了下来。
梦魇那悠然的态度只会让她更加恼火而已。
“渡鸦，有没有搞错，就是这个家伙，就是你前面那个家伙策划了那整场暴动！”
“我知道。”
少年冷静地回复道，
仿佛是怕罗洁塔无法完全理解他的立场似的，渡鸦顿了顿后又补充了一句，
“但那又怎么样呢！说的难听点就算整个城市的人都死光了也和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不是吗？”
“……所以你选择保护他？”
罗洁塔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抱着怎样的心态说出这句话来的。但恐怕她嘴里的那一口银牙都快被自己给咬碎了吧！
亏她本来还以为如果是渡鸦的话应该能够理解她的。
“错误答案呢，小姐。小乌鸦选择保护我并不是因为我到底做了什么也并不是因为我的怎样的人。只是因为我们是朋友罢了，仅此而已。你说是吗，小乌鸦？”
“……”
不知是不是因为被称作了小乌鸦所以感到了不满，渡鸦顶着一张黑脸当做是了回答。没有赞同亦没有去反对。
但这样的态度已经让罗洁塔很受伤了。
“朋友，和这样的家伙，别开玩笑了！”
“本来交朋友这种事情就是依靠天赋的不是吗？有的人擅长与人交流，有些人不擅长和人沟通，与一个人的贫富贵贱无关，无法坦诚对待别人的人亦不会被别人坦诚对待。在这次行动之前，我已经把我一切一切都告诉给渡鸦了，而他也接受了那样的我，所以在那一刻我们就是朋友了。多么美妙的关系不是吗？”
“……”
“为什么摆出一张那么难看的脸来。对了，渡鸦，你和这个孩子是朋友吗？”
摆了摆头后，梦魇很随意地将话题丢到了渡鸦的身上。
“认识的人，仅此而已。”
沉默了良久。大概是在组织语言吧，直到最后少年这样淡淡地总结道。
是吗，我没有被他当做朋友啊！终于理解了导致这一切事态的主要原因的女孩儿摆出了一张懊丧的脸来。是的，她实在是太不理解渡鸦的处境了也没有把关乎自己的立场的事情跟他透露过哪怕半分。
明明，明明就在不久以前已经做好了把一切和他坦白的打算了。如果，如果梦魇的行动并不是那么快的话。可是这个世上并没有那么多如果，梦魇比她更快接触到了渡鸦然后和渡鸦建立了互相了解的关系，结果导致了极难对付的渡鸦倒戈到了敌人的阵营。
这个时候错到底在哪一方呢？是怪梦魇过于狡诈，还是怪她过于迟钝，乃至渡鸦的迷茫在内太多太多的因素才导致了这一切的发生。
原来有的时候什么都不做才是最无法被原谅的事情。
同伴尽数战死，祖父交托下来的任务已然失败，就连自认为最不该失去的东西也该失去以后，能够维持她身体的只剩下最后一口意气而已。
就算死，也不能在这里让人小看了。
咔嚓~！在渡鸦惊讶的视线中那个女孩儿把被他压制住的右手的肩骨给折断了。然后在骨头粉碎的瞬间，她咬破了嘴唇转身一脚踢到了他的脖子上面。
一定很痛吧，她的肩膀。
女孩洁白的虎牙咬破她樱色嘴唇绽放出来那一抹不屈的红一瞬间成为了渡鸦此生注定无法忘怀的颜色。甚至因而忘记了闪躲，身体一下子就好像破麻袋一样被抽飞了出去。
好痛！但是那份疼痛并不是来自脖颈而是来自那颗还在跳动的心脏上的。
——为什么知道这一刻，你还是让我看到了，你那绚丽坚强的一面呢？
* * * * *
“喝啊~！”
渡鸦倒下去以后，罗洁塔立马就朝着距离自己不远的梦魇扑了过去。但是挥出去的左臂被抓住不过是一个呼吸间的事情而已，之后整个身体在空中倒转了一圈后被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咚——！
这下不仅仅是被折断的右手，浑身上下乃至每一处内脏都因为这剧烈的冲击而隐隐作痛了起来。
尽管一开始就不觉得只靠一只手就能够打得赢梦魇，但会输的那么狼狈仍然在她的预料之外。
“奋命一击吗？可惜挑错对手了！”
梦魇一边发出嘲笑的声音一边将套着靴铠的右脚踩到了她纤细柔软的脖子上。可以听到自己颈骨发出了“格拉格拉”的声音，呼吸变得越来越沉重甚至视野都开始变的模糊起来。
这还是梦魇并没有用上全力的缘故，否则她的脖子连一秒都不要就会被踩断了。不过比起一次性杀死自己的敌人，这个恶趣味的家伙明显更喜欢看到猎物在自己脚下缓缓窒息死去的模样，
即便自己还处于完全的状态和这个家伙近身搏斗也不一定能赢吧！尽管徒手相交的时间或许连一秒都不到，但是就算通过这一秒也不到的时间罗洁塔也可以感觉到对方的反应力以及判断力到底是多么的优秀。
——梦魇，简直是一个完美到让人嫉妒的家伙！
死在这个一个家伙的手下也不算亏待了自己。
“住手！瑞……梦魇！”
可正当女孩这样想着的时候之前本该倒下的渡鸦却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梦魇的身边。他的脸上还有一个淡淡红印没有褪去……不过以他的恢复能力来说消肿也不过是迟早的事情而已。
重要的是这个少年此刻正在生气。是为了她吗？还是因为别的原因呢？
罗洁塔不知道，她只知道踩着自己的家伙因此好像被夺走玩具的孩子闹脾气般地说道，
“难道说你跟她做过了吗？渡鸦？”
这种事当然没有！想到这里女孩恶狠狠地瞪了回去。即便现在快要死了，对于她说却依旧比生命还要更重要的东西值得去守护。
“……”
当然，不擅长说谎渡鸦也以沉默应对。
“既然她不是你的女人，你凭什么阻止我去杀她？”
于是梦魇的语气也渐渐重了起来。可少年依然还是沉默着。
尽管沉默者一般总给人一种怯懦的印象，但此时此刻渡鸦身上那股宛若活火山一般的魄力却是谁都不能彻底无视掉的。
“……你喜欢她是吗？”
“……”
“不要忘了，如果她不是在这里的话之后会倒霉的人到底是谁？想要杀我的人实在太多了，我不介意多这一个。但是，如果你和我合作的事情暴露出去的话，你的立场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这一点，你考虑过没有？”
“他”就像是一个真正的朋友一样劝谏着他。
渡鸦当然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一些什么。如果这里放罗洁塔回去的话，他就真的一点回头路都没有了。
——可即便如此也依旧那个女孩儿能够活下来。
平稳的人生也是一肩承受，将来的路再坎坷也是一肩承受。既然已经选择了放纵这一途，那就没有必要去为做什么而犹豫。为此去挣扎也好，彷徨也好，痛苦也好，唯有后悔的滋味他不想再去尝试了。
“我发誓，在明天的太阳升起以前，我会和今天的自己宣告再见的。在明天以前……”
渡鸦冷静地重复了一遍“明天”二字。
“好吧，我尊重你的决定，不过只限这一次。尽管这孩子已经伤痕累累的了，但感觉什么会扑过来都不奇怪，我给她下点麻醉药你没有意见吧”
实际上这一次让步就已经是极限了。在询问渡鸦以前，梦魇就已经将一块白色的纱布盖在了被自己踩住不能动的女孩儿的鼻子上了，
“药效发挥还需要一段时间，有什么告别的话趁现在说了吧！”
“不了，我们走吧！”
“……”
意识渐渐远去，朦胧之中罗洁塔对那个转过身的漆黑少年的背影伸出了自己的手。
但他始终没有回头。至少在她完全失去知觉之前，不曾回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