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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肆

不死之女

  

营海,一艘普通的大型游轮甲板下内货舱中的某个集装箱中。

游轮在海波中有节奏地微微起伏,船舶发动机在客串底部发出的轰鸣传到货舱内形成持续不断的嗡鸣,而货舱中数十个大集装箱中的某个集装箱内,荀子衿打了个无聊的哈欠。

自从她被何常青带上这艘船已经有五个小时了,现在外面估摸着也差不多该天亮了,当然集装箱里并感觉不到,毕竟这里与世隔绝,只有一盏昏黄的灯泡用以照明。灯泡的光随着船的晃动轻轻摇摆着,勉强照亮了生满铁锈的四壁。集装箱上三人一狗,她、珩尪、何常青各坐于集装箱一角,黑格尔的庞大身体趴着占据了大半的地面。看起来何常青和珩尪正在闭目打盹,黑格尔把头放在荀子衿的腿上静静地注视着她。离现在这一切的开端已经快要过去一整天了,明明精神 屡遭蹂躏而荀子衿却完全没丝毫困意或想休息的感觉。她只觉得自己现在很精神,十分精神,精神到如果现在还在上课的话老师可能会表扬她高昂的精气神。

想到上课荀子衿忍不住叹了口气,发生了这么多,不知道现在学校还好吗?尚且安然无恙的同学们应该会拥有挺长的一段休假吧?用来修补精神和肉体上的创伤啊、重建一下损毁的建筑啊什么的,但自己应该是永远回不去那个现在看来挺美好的地方了吧... ...

荀子衿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被盖在黑格尔皮毛下的双腿的位置,轻轻扭动了一下下,感受着皮肤与黑格尔温暖厚实的皮毛磨蹭的舒服感觉。

坐在荀子衿左手边的珩尪睁开了眼睛,偏过了头,她的绿瞳看向了荀子衿。

“啊呀,早上好班长!”荀子衿立时注意到了珩尪的视线,于是小声打了个招呼。

“... ...别叫我班长了,都是过去的事了。”珩尪淡然地回道,“你也睡不着?”

听起来珩尪其实也并没有睡着,所谓合眼只是走个形式而已。“诶?是啊,不知道为什么还很精神来着,班——小珩也没睡着吗?诶等等我可以这么叫你吗?唔好像有点冒犯... ...”

珩尪很明显对这过于亲昵的称呼愣了愣,她本应该是个很厌烦这种自来熟行为的人,但荀子衿的这声有些可爱的叫法却好像叫到她的心坎里,惊起了她心中的一片涟漪,她竟意外地不讨厌这种感觉。于是珩尪只是侧了侧脸,借鬓发的遮掩避开荀子衿的眼睛,说道:“嗯,我也一样,我不介意。”

而她俩都没有注意到珩尪那有些发红的脸。

“呃... ...话说小珩,在那上面,究竟发生了什么?”荀子衿试探地发问了,目光不自觉地飘过了珩尪白皙的脸颊和交叠在双膝上的双手。尽管在上船前她已经进行过清理,并换上了新的衬衫,但珩尪从林中现身时那几近欲血如恶鬼般的形象在荀子衿脑中仍然难以磨灭。

回想起那时的光景,珩尪沉默了。

———(手动分隔)

“这里是安保部本次的行动评估人的行动总结,行动代号‘迂回’等级X,已加入安保部机密档案。总结开始——”

... ...

“在本次行动中,最应该引起注意的是关于后备三队309的情况。毫无疑问,后备队309是在这次行动中损失最大的单位,十二名干员中足足有十一人死于非命,而其中最应该引起警惕的是他们的死因。”

“依照现场唯一存活的常鹰干员的笔录结果以及自动防御反击装置的视讯资料来看,后备三队无疑是遭到了袭击。而袭击者是一名... ...有着人类年轻女性外表的生物?且拥有极快的行动速度,常规武器难以对其造成有效杀伤;极残忍的攻击手段,亡故干员的尸体几乎没有一具能保持一半以上的完整度;而最重要的是,袭击者似乎有一定程度上的嗜血冲动。后备三队十一位干员的尸体分布于两处,一处是在后备三队所驻扎的56号公路旁目标点垂直的山坡上方,共八具,一处是在山谷内,一号越野车坠毁处,共三具。事实上驻扎点的尸体尚且相对完整,而坠毁处的三具尸体则... ...只能说是惨不忍睹,但却不是因为事故。”

... ...

“三具尸体都遭到了很大程度的啃食,失去了大部分的软组织和骨殖,已经完全无法辨别原貌了。而不管是哪处现场都没有找到袭击者的有效生物信息,就好像在经历了八台自动防御反击装置的攻击和十二人的齐射之后它甚至连一点伤都没有留下。”

... ...

“建议在接下来的行动中,干员们要保持高度警惕,非必要时切忌与目标正面接触。这已经脱离了科学和灵异的范畴了... ...这简直就是恶魔从地狱爬出来吃人了一般。另外,希望必要时可以得到外勤部干员们的协助。也许只有外勤部的所谓‘怪胎’们才有正面对抗那种怪物的能力了吧... ...”

———

“你是说... ...你吃... ...人了?”看样子把这两个字组合在一起对于荀子衿而言是件挺艰难的事。她声音沙哑地说道。

“我... ...是,我把他们都杀死了,然后... ...”珩尪看起来也是有点接受不了这个由她自己一手造成的结果。“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在当时看来其实是挺正确的事情,但是现在... ...就像打游戏氪金一样,你明白那种感觉吧?”

珩尪压低的声音中充斥着焦躁,她骤然抬起头直视着荀子衿震撼的目光,满脸希冀地希望荀子衿能理解她的感受。

而珩尪终于明白了之前在卡车上占据了自己大脑的那股冲动是什么了,那说不定是......不,分明就是想要进食的冲动!

“克... ...?”然而荀子衿压根没理解从珩尪口中说出的词语,但她却因为珩尪话语中道出的事实和感情而萌生了一种莫名的情绪。这丝微妙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却让得荀子衿情不自禁想要咽口口水。

听起来明明是一个罪大恶极的行为,可不知为何荀子衿的内心竟然无法完全将其否定,这种感觉让荀子衿感到可怖。

于是她咽了口口水。珩尪不知何时爬出了她的角落,凑到了荀子衿身前,表情激动得像是一个渴望的到大人认同的小孩。

“那你现在,感觉有什么不同吗?”荀子衿也不知道该以什么表情作应答,只好干巴巴地接过话头问道。避开珩尪目光的双眼,视线乱滑着,竟不由自主落在了珩尪腰臀曼妙的曲线上,然后... ...移不开了。

珩尪现在以双手双膝撑地的姿势趴跪在她面前,上船前仓促穿上的白衬衫和牛仔裤好像有点偏小,以前大家都穿宽松校服看不出来,没想到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珩尪身材竟然意外地不错。

不对不对不对,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这个,珩尪说她吃人了耶!

可是... ...这有什么不对的吗?

啊啊啊肯定是错的啊!这简直是把道德伦常全都按在地上狠狠摩擦的行径啊!

我有问题... ...这一切绝对都有问题。

“小珩,那种味道,你也闻得到吧?”荀子衿捧住了珩尪的脸,严肃地问道。

珩尪直愣愣地看着突然严肃起来的荀子衿没有回答,但她的表情已经告诉荀子衿答案了。

“我觉得我们俩... ...可能还有黑格尔现在可能面临着,很严重的问题。”荀子衿深吸口气平复心情,试图理清现状。

“怎么说呢... ...现在的我们,对活人很敏感,而且很可能产生了对活人的,呃,食欲?而且感觉不到疼痛,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还产生了很强的自愈能力。”荀子衿回想总结着自己和珩尪先前所经历和表现的一切,“而这些改变,应该就是指向何小姐所说的‘不死族’,还有就是,我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荀子衿和珩尪双双转头,看向了位于集装箱另一边的何常青,而何常青不知何时已睁开了双眼,幽深的眸子正看着她们二人。

“车祸,一个月前的那场事故。”何常青缓缓说道,“事实上本应该挺不过那场事故的子衿你却活下来了,并且在一个月内就出院了。”

“... ...哈?可,可荀爸爸跟我说,我只是受到了一点擦伤和脑震荡... ...”荀子衿说不下去了。

一个月前,她乘坐的荣氏孤儿院的大巴被卷入了一场恶**通事故,一辆载重十五吨土方车与一辆高速逆行的失控小轿车相撞,引发的爆炸和燃烧波及了荀子衿所在的大巴,大量碎片从大巴的侧面嵌入,造成了车上包括院长在内看护和孩童三十一人的当场死亡,一人生命垂危仍在医院抢救,唯有荀子衿幸运地存活并只受了一点轻伤。荀爸爸为这件事操碎了心,几近一夜白头,本就羸弱的身体素质更是大幅衰退。

可以说这件事对孤儿院内外的许多人都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影响和创伤,唯独荀子衿一人独受幸运女神的眷顾。

但现在看来,她的幸运是要打上一个问号了。

“你受了致命伤,即使送医抢救也无济于事的致命伤,但荀教授用他的研究成果把你救了回来,并让你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何常青深吸口气,继续解说了下去。

“研究成果?什么研究成果?荀爸爸他,不是在汐江医科大当教授,兼任汐江医科大附属医院的客座医师吗?”

“同时他也在私下里做着一些他自己的研究,正是这些研究救了你,同时引起了一些人的注目,因此他们才会追捕你们。他们对教授的成果很感兴趣。”

“... ...就是您和邢叔叔提到的... ...FTR是吗?”

“是的。”在荀子衿问出接下来的问题之前,何常青继续说道:“首先,FTR,全称Frontier,表面上是一家跨国地产集团,实际上一个全球范围内的中立万向科研组织,但同时也拥有媲美小国的军事实力;其次,FTR的涉足领域极广、研究面极大,不光是已知的科学,甚至有灵异相关的研究,且均有极其先进的成果建树;再者,我曾是这个组织的一个部门的成员,所以对他们有所了解;最后,把你变成现在这样的技术为FTR所垂涎,追捕你们的是FTR的安保部,也就是我曾所在的部门。”

“还有就是关于不死族的问题,事实上我对此也了解不多,这可能是一种作用于人体的生化手段的结果,也可能是边缘技术的造物,这个名词是由荀教授提出的,技术也是出自教授,但细节我无从得知。”

在作完她在现身到现在为止最长的发言后,何常青罕见地轻叹一声:“我只能告诉你们这么多了,有些事不该我多嘴。”

“那荀爸爸现在到底在哪?”荀子衿始终关心的问题。

“他很安全。”一如既往地回答。

荀子衿看着面前这个女人。她是荀爸爸在学校和医院的助理,常年带着一副厚如啤酒瓶底的圆框眼镜,梳着朴素的马尾辫,穿着其貌不扬的白衬衫、过膝的黑套裙和旧旧的增高鞋,挎着一个灰色的鼓鼓囊囊的公文包。荀爸爸来看望孩子们的时候经常可以同时看到她的身影,她会给小孩子们糖果,送大孩子们图书,感觉就是一个寡言的普通职场奔四中年妇女,缺乏存在感。可如今卸下伪装的她看起来只有二十好几,身着看不出制式的黑色劲装和高领风衣、军靴踏地,不知道什么时候剪短的利落短发、摘掉了眼镜的深邃锐眼、腰间和胸前装着武器的不明凸起,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如特工般犀利,不复往日的庸碌。

还有荀爸爸,明明只是个良善的老学究、一个上了点年纪有了点皱纹的老男人,把自己的收入都投给了一所没什么规模的私立孤儿院,空闲时间喜欢和孩子们一起玩耍,结果最后却也变成了进行着秘密研究的神秘科学家。

现在到底什么是真的什么又是假的呢?荀子衿不禁有些感慨。

荀子衿一时放弃了思考,何常青看起来也没有多说什么的想法。空气突然就安静了下来,珩尪早已缩回了自己的一角,看了看荀子衿又看了看何常青,试探着提问了:“那我为什么... ...”

“推测是因为你意外摄入了子衿的血液,目前只能得知子衿的血能让其他生物向她的方向转变。”

“哦... ...没事了。”

空气又安静了下来。黑格尔抬起了脖颈,咧开嘴吐出舌头嘶哈嘶哈地喘起了气。

在她们讨论期间期后箱子外面偶尔有脚步声靠近后远离,可能是在巡视货舱的船员。看样子这艘船没少接走私的活计,因此船员们都对集装箱里可能装载的东西见怪不怪了。当然也可能是船员们干脆就没注意到嘈杂货舱中集装箱内的对话声。

又或者,外面的人就是刻意不打断她们这信息量庞大的对话。

黑格尔发出了一声轻吠。

“小珩,你有没有注意到,外面这个人是第几次经过我们这里了?”荀子衿低声对珩尪说道,她的眼睛盯着集装箱某处。

“可以确认不是船员,大概八分钟,十次。”珩尪同样低声回道。

鼻腔中满是同一个人的气味,和先前她们在公路上感受到的有不少相似。荀子衿看了看珩尪和黑格尔,发现这俩现在的表现倒是都挺正常的。

何常青缓缓从腰间拔出手枪,打开了保险。

“只有一个人,可能是一直没有露面的跟踪者,但不知道有没有同伙在船上。之前我们竟然都没有察觉?”荀子衿一边说着,一边惊悚于FTR人员的效率。

“我们已经暴露了,必须现在就把他做掉。”何常青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如果说先前的明面上的围追堵截都只是小打小闹,那么现在的情报泄露可以说真正把荀子衿置于危险的境地。如果让FTR知道了她们潜逃的地方的话... ...比起暗地里的清扫行动,FTR在国家层面上能做的只多不少,而且更加致命。

“我来吧,只有我们能‘看’到他。”珩尪瞥了一眼何常青手中的枪后说道。

“行。”

“小珩... ...”

“没事的,我比你有经验,你也不会想这么做对吧?”

珩尪以和刚才相同的姿态无声地爬到了荀子衿身旁较宽的那面箱壁,拥有春山般曲线的腰身在荀子衿眼前滑过。摸索到了某处后停了下来,接着以跪姿跪坐而起,一边将耳朵贴到冰冷斑驳的铁皮上,一边拿右手在上面摸着,看起来是在找一个合适的位置。片刻后珩尪立手成刀,对着铁皮狠狠刺出,速度极快,荀子衿几乎看不清她的出手。

噗!

意外地没有产生很大的噪音。外面凑近集装箱的人完全没有意识到会有这样的袭击,被这记手刀结结实实地刺在脸上。珩尪的手像枪尖一般击碎了对方的鼻骨和筛骨,深深刺入了其前额叶,一击毙命。

在荀子衿的感受中,外面那特别的气息漫漫地消失了。

这就是生命的消逝吗?脆弱,如残烛之火的熄灭。

珩尪一手扣住死者的蝶骨,另一只手将集装箱的裂口撕开扩大,直至形成足以通过成年人大小的开口。

珩尪将人整个给拉了进来。

尸体滑落在了集装箱地面,黑格尔嗅了嗅,厌恶地呜了一声,感觉无趣似的趴了回去。

何常青凑过来检查尸体。跟梢者是一名男子,身穿蓝色的统一船员制服,除开脸上的血洞外他的相貌平平无奇,是那种扔进人堆里就认不出来的类型,看起来完全不像一名FTR的专业人士。

“会不会弄错了?”荀子衿战栗了。

“不会。”何常青从死者外套内取出了一个对讲机。一个其貌不扬甚至有点老旧的对讲机,用于船员间的信息传递,然而在何常青徒手将其暴力拆开后,里面却大有乾坤。

“通讯装置、GPS定位系统、微型嗅探设备、电磁发生器、浓缩锂离子电池。”何常青小心翼翼地这所谓的“对讲机”逐步拆解成零件并一一叫出它们的名字,“伪装成天线的‘钢笔手枪’,最后,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还有他眼球表面佩戴的智能隐形眼镜。”何常青拆完对讲机后顺手指了指死者血糊糊的面部。

“还真就是那什么FTR的人。”忙着徒手把缺口处翻起的铁皮阖上的珩尪随口接道。

何常青意味深长地看了珩尪一眼。

“那现在我们要怎么办?跟踪的不可能只有一个人,他可能还有同伴,也许就混在上面的乘客里,我们没可能找到他。”荀子衿看起来有点不适和紧张,她的视线避开了地上的尸体,语气中不无忧虑。

“处理掉尸体清理完痕迹后转移,这里有的是容身之所。”何常青道。

“我来吧,等天黑下来。”珩尪说道,将尸体拖到了角落的阴影里,用自己的身体将其挡了起来。

何常青摊手表示没有异议,荀子衿沉默着双臂抱胸回到了自己的角落,黑格尔再次抬起脖颈对着荀子衿发出关切的哼鸣,厚实的尾巴像毛毡一样抚摸着她的脸蛋,试图给她一丝宽慰。

“子衿。”何常青轻喝道,一旁的珩尪一边偷偷擦拭着手上的血迹一边小心翼翼地关注着荀子衿的动静

“我... ...我没事,只是有点不习惯,是我自己的问题。”荀子衿抬起头正对何常青,她的脸色有些发白,她的笑容透出些许勉强的意味,就像是腹泻的病人一样。

何常青见状也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珩尪的视线不曾移开过。

———

“该死!我就说不该继续这该死的盯梢,凯文这狗娘养的就是不听,这下好了,他失联了!我猜啊,他的生命体征监控器是不是已经告诉你们答案了?砰!哈!他的小命,没啦!”

是夜,船舱内空无一人的走道上,一个身着如笔挺船员服饰的男子压抑着自己的音量和怒火,对着手里的对讲机大放厥词。

“混账,米勒!你以为你在和谁说话,不要忘了你的身份和任务!”对讲机中苍老的声线传递出更胜一筹的斩钉截铁和不容置疑,如一桶冰水混合物般浇灭了米勒的火气。

“呼... ...抱歉长官,我情绪失控了,非常抱歉。”男子狠狠地按压着自己的眉心让自己冷静下来,低声回道。

“任务突发意外情况,大家都措手不及,我理解你。你猜的没错,凯文确实殉职了,跟踪的任务在这种情况下确实不应该继续,我没有下达正确的待命指令也是我的失职,我也应向你道歉。”

“不,长官,这是凯文自己无视了条例才... ...”

“但是,现在我殷切地希望你,再执行最后一项由我直接发出的命令,放心,只是让你去最后勘探一下凯文牺牲的现场而已,然后你本次的任务就宣告结束。而这次事件过后,我也会安排你从前线上暂退下来,在后勤休息一段时间。”

老者的声音充满诚意,几乎让人以为他在请求自己的下属,可他那严厉的语气却又流露出军令不容推卸的残酷之意。

“... ...是,长官。”

“很好。”

通讯断了,米勒握住对讲机的右手却迟迟没有放下,他那指节发白、微微颤抖的攥住对讲机的手彰显了他内心的波澜。“啊!”米勒突然发出一声怒吼,不顾引起他人注意的风险将手中的对讲机狠狠拍在墙上。

———

位于游轮货舱另一头的一个装着大型雕塑的大型木柜内。

“那个,何小姐,珩尪她在哪?”一片漆黑中,倚靠着冰冰的石雕的荀子衿问道。

“她去善后了。”

“啊?何小姐不和她一起吗?”荀子衿疑惑。

“没必要,她做得来的。”

何常青听起来有点漫不经心。

虽然没有先前的灯泡照明,但黑暗中荀子衿仍能看清何常青的眼睛,和她那古怪的眼神。

———

“叮!”

“这里是安保部干员米勒,现在于营海东经109°33′,北纬19°10′的红宝石号上执行任务,任务代号‘迂回’,时间是晚上19::30。”缓缓停在显示为C/H楼层的电梯叮地一声打开了门,从中走出一个身着宽松的蓝色工作服帽、看起来像是个船组工作人员的男人,这正是米勒。现在米勒的心情可以说是十分的紧张了,他好歹也是在安保部干了三年多的老油条了,经手了大大小小不下百余次任务和行动,但却没有一次能让他像这样紧张。

任务开始到现在不到短短五天,安保部已经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大量伤亡了,尽管上一名上级并没有明确地告知他,但凭米勒明锐的职业嗅觉可以感觉到恐怕截止目前已经死了不下十个人了,还包括可怜的凯文。凯文这小崽子到底还是年轻,在判断任务出现异常时本就应该立即终止任务,就算上级不会给好脸色看但因为条例也怪罪不了他们,但这小年轻却凭着一股子急功近利的心气硬是继续跟梢,还跟上了这艘破船,最后好像还因为被目标察觉把小命给搭上了。结果这下好了,前线的指挥权这下直接移交给了安保部长,任务优先级无限提高,还丢给了自己这么个没法推卸的大麻烦。

唉,凯文啊,下辈子注意点,不要再这么冒进了哈,油一点也没什么不好,米勒在心中为自己的搭档默哀了一下。米勒在安保部这三年之所以风调雨顺、无忧无虑,正是因为他善于见风使舵浑水摸鱼,这一点米勒还是很自信的。

“正在接近目标区域,目前无异常,时间是晚上19:35。”米勒行走在由格式货物围成的货舱小道间,低声对着紧握在手中的对讲机的对讲口汇报着。这次的任务看来很受上级重视,部长专门要求要全程跟进,想必在后方安全的办公室内应该有不少人正通过他眼睛上佩戴的智能隐形眼镜的视讯和对讲机的声讯密切关注着这里吧。货舱很暗,仅有寥寥几盏低功率灯,但借助具备夜视功能的隐形眼镜米勒可以清晰地视物;周围很静,甚至连船舶发动机的声音都因为输出功率暂时的调低而略微安分了一点,米勒算好了巡视的时间,现在附近也没有值班的船员,除了他自己。

脚抬起、落下,米勒的心也随之起伏。越是靠近目的地,他越是能感觉到自己那跳得越来越快的的心脏,就像恐怖电影里在未知中行进的人,只差怪诞诡异的配乐烘托气氛。前方岔道左拐弯就是凯文失联的地点了,米勒这辈子可能就没那么紧张过,略微停了停脚步抹把脸稍微平复一下心情,米勒右手紧握对讲机,食指牢牢扣在对讲机侧面的一个按钮似的凸起上,那是内置于对讲机的**的扳机。他已经决定无论遇到什么妖魔鬼怪都要直接先往它的脸上来上一梭子了。

从武器上汲取了一丝勇气,米勒蹑手蹑脚无声无息地冲出了拐角,一个战术翻滚后以战斗蹲姿立定,把枪口对准了拐角后。

什么都没有。

拐角后只有一堆一路过来司空见惯的集装箱,没有凶恶的怪物也没有惨烈的杀人现场。米勒不禁暂时松了口气。“这里是干员米勒,已到达目标区域,目前无异常。”米勒解除了警戒态势,将作为武器兼通讯装置的对讲机如手枪般横在脸侧,缓步走向道路尽头的那摞子集装箱。

很普通的一堆集装箱,用来装运建材,深蓝色的漆面多有磨损,铁锈斑驳,可见年龄不小了。米勒绕行集装箱堆,想要观察着集装箱的全貌,然而当他行至集装箱背部时,他的脚步却停下了。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集装箱上一片如蛛网辐射般的裂纹,范围大致呈圆形,直径约有一米,裂片被掰合但裂纹却无法隐藏。感觉就像是剥开的完整橘皮又被草草闭合一般,米勒踏前一步,用戴着手套的左手轻轻抚摸裂口。裂片的边缘很糙,形如锯齿,明显不是用专业工具破开的。

“目标地点20GP蓝色集装箱存在异常,在其侧面有一个直径一米的开口,手法粗糙,存在掩饰痕迹,现在进行鲁米诺试剂检测。”

米勒一边低声汇报进度,一边从工作服内袋中取出一个口罩和一瓶便携式喷雾剂。将口罩戴好后米勒小心翼翼地使用喷雾剂将鲁米诺喷洒满整个裂纹范围。

“我想... ...我发现了点什么。”米勒把持着喷雾剂的手无力地垂下,脚步略虚浮地后退了两步,脸皮上明显沁出了点冷汗。

在货舱的弱光环境下,米勒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些如触手般扭曲的条纹上,浮现出了一个溢散着蓝色荧光的、形似不规则花朵的形状,与裂纹的范围形成了一个同心圆。

几小时前自己的同事大概就死在这里,米勒感觉有点窒息。

突然,一只手点了点米勒的右肩膀。

米勒惊弓之鸟一般跳将起来,转身的同时下意识地后退抬起对讲机,把“天线”的尖端对准身后。然而就在他几乎要按下扳机键时,他看清了身后人的模样。

一个身高到他肩部的女生,身穿白色衬衫和浅蓝色窄脚牛仔裤配一双普通黑白板鞋,头上带着一顶蓝色的鸭舌帽,留着一头长发。双手背于身后双腿并拢立定于地。

在身高足有有一米八多的米勒的视野中,女孩子的脸被鸭舌帽的帽檐给遮得严严实实了,看不清面容和表情。但对方看起来好像是一个普通的迷路的女孩子,来问路的样子。

米勒惊魂甫定,但还是放下了对准女孩的武器。

“小... ...小小姑娘,你是迷路了吗?这边是货舱哦,客舱要往那边走... ...”

米勒僵硬的脸上挤出一丝自认为友好的微笑,对女孩说道。

殊不知,指挥部已经炸开了锅。

“白痴!那就是目标!那就是目标!”

米勒突然注意到自己视野的右下角出现了闪烁的方形蓝光,才反应过来是总部的通讯。正在他为总部在任务中的突然联络感到奇怪呢,面前的女生突然动了。

米勒眼前一黑,永远地失去了知觉。

珩尪左手仍背于身后,才刚刚洗干净的右又沾上了鲜血,红色的液滴从她的指尖缓缓滴落,染红了她的鞋面。

面前人高马大的壮汉摇晃着倒下了,右手无力地松开了一直握着的对讲机。致命伤横跨整个眼和鼻梁部,深度直达耳廓上缘,珩尪一记横手刀直接摧毁了这个男子的双眼和大脑。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何常青告诉她对方眼部装有具备监视等功能的隐形眼镜。

珩尪将左手也从身后拿出,带出了一把从灭火箱中顺出来的消防斧,向前走了几步,举起手中的斧子狠狠抡下,连续十下重击将地上的对讲机砸得稀烂。在确保了对讲机再也无法正常工作后珩尪放下了斧子,从口袋中取出一个塑料袋和大块抹布,将地上的血迹擦拭干净后放入袋子紧紧地扎在了男子的头部。最后将尸体扛起,走向了货舱内唯一一扇通向外界的小门。

早在米勒现身前,珩尪便已处理好凯文的尸体,做好各项准备工作并在货箱顶部埋伏多时了。在米勒不知情的情况下,珩尪观赏了近十分钟他那小丑般的表现。珩尪料定FTR不会轻易放过由干员死亡所带出的线索,早已准备好了一切设下了死局,而可怜的米勒到死也没有猜到自己最后的这一次任务竟是条断头路。

“噗通!”在货舱外船舶边缘的甲板上,珩尪目送着捆上了钢缆和花岗岩的尸体沉入白沫纷飞的海水中直至完全消失不见,有些急促的海风卷起了她的长发,从始至终,珩尪始终面无表情。游轮上部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看起来正在举办一场热闹的聚会,没人知道甲板下所发生的的惨案,而光芒所无法触及的夜色中,衣着邻家的少女一手扶栏,一手殷红,发梢翻飞,远方的天空黑云压压,雷光隐隐,这一切如同一幅唯美的现代画。

暴风雨要来了。

———

三声短促的敲门声后,木柜的柜门被拉开了,珩尪钻进了箱内。

“小珩你回来啦!”荀子衿看起来松了口气,把珩尪拉到你自己身边坐下。柜内逼仄,三人一狗几乎是紧贴在一起的。

“嗯。”珩尪温顺地回了一声,把自己的帽子摘了下来扣在了荀子衿的蓬蓬的头发顶上,面带微笑地看着荀子衿。

“成了?”何常青在一旁问道。

“是的。”

何常青注视着珩尪,眼中再度流露出那古怪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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