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道士哥哥什么时候来啊？”
“彤彤不要急，他很快就到了。你病才刚好，坐下等吧，别累着了。”
老夫人坐在前厅的安乐椅上，看着孙女彤彤。她刚满五岁，却已经数次与死神照面，疾病缠身，没有童年，没有玩具，没有朋友，只有沁入儿童房每一寸墙皮的苦涩药味陪伴着她。
老夫人一想到她的彤彤，眼睛就忍不住发酸。
原本她一直以为彤彤是因为先天不足才怪病连连，寻医问药多年，各种偏方都用过了，彤彤总是会病好一段时间后怪病复发。如果不是因为与病友偶尔闲聊，她甚至不会往家里进了邪祟这方面去想。
因为她的疏忽，让彤彤被疾病折磨了这么多年，已经五岁了，还没有带她出去玩过几次。
“希望你推荐的‘绝对能解决问题’的人很靠谱。”老夫人温柔地看着彤彤，轻声说道。
她说话的对象当然不是5岁的彤彤。
而是一直站在走廊上装哑巴的李道长。
李道长讪笑道：“放心、放心，林哥虽然很年轻，但绝对很靠谱的。“
老夫人瞟了他一眼，眼神里的意思很明显。
你自己也挺年轻的。
李道长有些尴尬，毕竟他收了人家的钱。
还没解决问题。
如果不是这里没人抽烟，他真想掏根烟抽一下。
他拿起手机看来下时间，突然想到今天是星期三。
……以林瑰的尿性，他不会穿着校服过来吧？
这么一想，李道长额头上冒出了冷汗。
他自觉的将位置移动到了门外。
……
林瑰看见了靠在栅栏上思考人生的青年男子，对方梳着一个发髻，几绺碎发垂在额前，颇有山野道观中得道者的感觉，身上披了一件黄色的道袍，但内里却称衬了一件写了“奋斗”二字的白色文化衫。
总之就是有些违和。
“李莲生。”
“林哥，你总算来了，真是好久不见啊！”
林瑰说：“多久？”
李莲生：……
沉默一秒，李莲生，也就是李道长说道：“四五天吧……你这就不够意思了，这只是一点见面的套话，别较真啊。”
“喂，道士，你还没和我打招呼呢！”苏圆气呼呼地说道。
“下意识的就忽略了……小狐狸你好！”
“什么小狐狸啊……明明之前是喊嫂子的……”苏圆说着，声音却是越来越低。
林瑰没有对双方的对话发表观点。
嘴贱什么的——打一顿就治好了。
毕竟在这里待了一段时间，李莲生熟门熟路地带林瑰进来，绕过前屏，来到了前厅。
前厅里只有一老一小两人。
老人衣着简朴，削瘦的手端着茶碗。岁月在她脸上留下夕阳的刻痕，但无法改变她的骨相，可以想象她曾经的模样。
‘谁向若耶溪上，倩美人西去，麋鹿姑苏。’
还有一个四五岁的女童。
她……
林瑰看着自己的腿。
上面多了一个挂件。
“道士哥哥，你长得好好看啊！身上也好香！”彤彤仰着小脸，脆生生的说。
然后她把脸埋在林瑰大腿上蹭啊蹭。
“是吧是吧！我也这么觉得。不过我觉得锁骨处的味道更好闻的。”苏圆很开心的赞同道。
林瑰：……
别味道来味道去了！感觉在说自己有汗臭。
没想到彤彤居然看见了苏圆：“狐狸姐姐也很好看，好可爱的！”
林瑰挑眉，这小孩灵觉很高啊。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啊？今年几岁了？”苏圆与这个“上道”的小姑娘聊天，就感觉自己被林瑰拎起。
“狐狸姐姐说想和你交朋友，你陪她玩吧。”
欸？
苏圆的狐狸脸一僵，整只狐就已经落到彤彤的小爪子上了。
我没说过这话啊？
为啥要我陪她玩啊？
我不想的。
苏圆懵逼的想，狐耳不由地蹭了蹭彤彤的脸蛋，软乎乎的。
舒服~
小鼻子耸了耸，一股如初阳般暖融融的奶味。
嗯，真香。
“姐姐，我的名字是齐彩彤，我奶奶叫我彤彤，我今年五岁啦！”彤彤很高兴的说道，“我愿意和你交朋友！”
她笑得很开心，露出几颗小乳牙，彤彤又有了一个朋友。
“彤彤，回来，别抱在人家腿上，热情过头会吓到客人的。”
在彤彤抱上林瑰大腿时，老夫人就开口了，她一直在围观林瑰与彤彤的互动。
彤彤的声音很清脆也很响亮，让老夫人有些疑惑。
姐姐？这里的两位客人都是男人，哪来的姐姐？
彤彤听话地离开林瑰，抱着小狐狸。
她托着小狐狸苏圆的两只胳肢窝，如献宝一样举着，对老夫人说：
“奶奶，你看，这是我的新朋友！”
老夫人看向彤彤的双手，视线空茫，表情迷惑。
苏圆明白，老夫人是无法看见妖怪的，于是她一动妖力，让自己的身躯显现出来。
“老夫人，您好。”苏圆礼貌问好，毛茸茸的爪子艰难地合起，小脑袋一点一点，做了个揖。
老夫人被吓了一跳：“这、这……”
林瑰适时开口：“这是我的坐骑，幻狐，修行有成，所以能口吐人言。”
苏圆对林瑰张口就来的撒谎能力已经很适应了，她更关心的是林瑰给她安排的新身份。
如果不是场合不允许，苏圆很想说：不管是骑还是被骑，她都很OK的哦~
说出来绝对会被揍的。
小狐狸磨牙.jpg
“哦、哦……”
老夫人毕竟接触了一点玄学世界的皮毛，接受能力还是可以的。
原本她还有些质疑林瑰的能力——他年纪轻轻，身上还穿着校服，年龄绝对不会超过十八岁，感觉比那个自称自己已经三十好几的道士还要不靠谱。
不过李道长叫他“道爷”，这是不是说明林瑰只是看着年轻，其实真实岁数可能比她还大，驻颜有术。
至于为什么穿着校服？
修道之人的想法，她一个凡俗中呆了一辈子的人应该不会理解。
如果苏圆知道老夫人的想法，一定会很认真地告诉她：林瑰年轻着呢！而且十八岁不算小了，她还见过十岁的。
李莲生介绍道：
“老夫人，这位就是林道爷了……他是我们圈内有名的鬼怪克星，最擅长手撕鬼子，业务高达完成率95%。”
“林瑰。”
“叫我老夫人就行了，来，坐下说话。曾管家，你带彤彤回……”老夫人示意二人坐下，“曾管家？”
老夫人突然想到，她到现在还没有看见曾管家。
她问林瑰：“管家去小区大门口接你了，你没看见他吗？”
林瑰摇头。
他进来时用的是曾管家发过来的验证码，并没有看见对方。
“奇怪。”老夫人尝试联系曾管家，但对方就像人间蒸发一般，始终没有对电话的呼叫进行回复。
“夫人，茶煮好了。”一个圆脸蛋侍女从偏房走出，提着一只茶壶。
“那这样吧，小圆，你带彤彤回房休息吧。”
“是，夫人。”小圆微微倾身，然后向彤彤伸出手，“走吧，小主人。”
“彤彤不要！彤彤不想睡觉，彤彤还想待在这里！”
“可是彤彤你现在已经很累了，如果不睡觉，小心又生病哦。生病了就要喝很苦很难喝的药。”
“如果彤彤乖乖睡觉，就不用喝药吗？”
“对。”
“骗人的人要打嘴巴的。”
“不骗你。”
小圆哄着彤彤，抱起彤彤，离开了会客室。
‘那我呢？’
此时的体位是小圆抱着彤彤，而彤彤抱着苏圆。
苏圆眨巴着大眼睛，眼神示意。
“你跟着她，保护好她。”
林瑰说道，一来他出于某些原因不想和苏圆待在一起（指贴身），二来他觉得让苏圆去保护彤彤会比较好。
不知道是否是彤彤大病初愈的缘故，他总感觉彤彤有些贫血，脸色上的红润十分虚浮，掩盖不住煞白的脸色。
反而是这个老太太显得很健康。
不过这种健康就像被激素催熟的瓜果，饱满的外皮下是苦涩多须的内瓤。
徒有其表罢了。
在老夫人的介绍中，她的儿子在彤彤出生前飞机失事一命呜呼，而母亲在生彤彤时没熬过去死了，只剩下彤彤和老夫人相依为命。
彤彤天生聪慧，一岁时便能说话，有时候还能未卜先知地说出“姐姐、哥哥”之类未曾教过她的单词。身体健康、甚至可以说强壮，两岁时就已经上房揭瓦无所不能。
偏偏在她三岁，怪病缠上了她，咳嗽、发烧、身体日渐虚弱，还伴随着精神失常和神经失常。
严重时，彤彤甚至连人都不认识、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这是李道长帮忙拍的视频。”
老夫人将一个隐藏文件夹打开，里面是一个两分钟左右的视频。
视频中，彤彤斜躺在病床上，老夫人坐在一旁，举着一勺粥，想要喂彤彤吃。
而彤彤停顿，或者说僵硬了好几秒，抬起了右腿。
她是想张开嘴巴的，但大脑发出张嘴信号时，做出反应的是右腿。
然后手机画面就像老旧电视一样变成了雪花屏，恢复后的画面让老夫人微微抽气。
不管看多少次，都显得相当吓人——
人形阴影出现在彤彤脸侧，漆黑的双眼正对着手机，无机质的目光似乎可以穿透这层屏幕，观察着屏幕外同样在观察它的人。
那时老夫人才确定，造成彤彤怪病缠身的就是超自然生物——鬼。
“您的健康状况怎么样？”林瑰突然开口。
老夫人回答道：“只有一些老年病，老花眼……哦，对了，医生说我有一点老年痴呆，身体状况良好。”
“从你的叙述来看，被鬼纠缠的只有彤彤。”林瑰说道，“而夫人你并没有受到影响。”
“对。”
“那我想问一下，为什么你在我和李莲生都在这里的情况下，反而执意让侍女带彤彤回房休息？”
“还有一点，你的身体状况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相反——”
林瑰看着老妇人表情逐渐怪异的脸：“你快要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