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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溃镇内侧(2)

雾与血与虚伪的英雄史诗

  

三只人体蜈蚣,从三个不同的方向出现在我们周围。

“这、这怎么办……”

杰丽娜握紧长矛,两手抖个不停,眼睛骨碌骨碌转。

“老子也想知道啊fuck……”

布克握着直剑的手同样在颤抖,但隐隐之间前进了一步掩护住杰丽娜,左手还抱着昏迷的蕾娜。

“我觉得,我的大盾无法同时挡住三只……而且蕾娜……”

米詹一边举着盾一边看向布克左手臂弯中的少女,蕾娜的身体微微颤抖,眼睛睁开了一条缝……似乎正是翻白眼的状态。

“怎么办,羽弘……?”

“都靠我近一点!”

我一边招呼他们一边把左手伸到口袋中,捏住了一个圆圆的球体,这也是溃面人们调制的物品之一。由于之前遇到的怪物视力普遍不怎么样,我还以为没机会用到了,但现在的话——

“嘶嘶嘶嘶嘶……”

“叽叽叽……”

“咕噜噜噜噜噜噜噜……”

就在它们同时逼近的同时——

“注意!”

我大喊一声,试图吸引所有人的注意,

“闭眼!然后回撤!在那个谷仓汇合!”

“哈?弘哥你说啥——”

布克傻不拉几地问了一句,但来不及了,三只人体蜈蚣同时逼近了过来!我当机立断,一边捂住眼睛一边抛出这个圆圆的球体,炫目的白色闪光顿时爆发,隔着手指和眼皮都觉得眼睛灼灼发痛!

这里面封着族长的奇迹“光明照耀”,而且是叠加了好几层的强光,完全可以当闪光弹使用!果不其然,这些人体蜈蚣的感光器官还是敏锐的,在强光照射下顿时乱成一团!

“趁现在!!!”

我用力大喊道,必须快走,在有乔尔斯等人等候的谷仓处汇合!我努力眯缝起眼睛,想用还不适应强光的确定其他人的位置,但隐约看到——怎么回事!?先前被菲丽丝击毙的人体蜈蚣,它身上的瘤子膨胀了起来?

(糟糕——)

我在心中大呼不妙的同时膨胀的肉瘤就炸开了!血色的浓雾暴散开来,完全遮蔽了视野!口鼻中满是血味和铁锈味,两边耳朵都感觉进了很多东西,嗡嗡嗡响个不停!必须快离开,越快越好!

“走!!!”

我一把抓住离我最近的人的手,一团血雾中根本分不清谁是谁,但能带走一个是一个!左手抓住一只手,右手抓住一只手,我努力喊了声“跟我来!”,随后就向着记忆中谷仓的方位狂奔起来!

快点!快点!快点!

我左手牵住的手比较小而且柔嫩,是菲丽丝还是杰丽娜?或者蕾娜?而右手握住的手十分粗糙,是布克还是米詹?到底是谁?努力跑起来啊!左手牵住的人还在努力跑,右手牵住的人几乎就是一路被我拖着!你倒是也跑起来啊!

一路狂奔中,渐渐的感觉空气清新了起来,血腥味散去了,依稀听到前方传来了“神使大人”的叫喊声,我们终于到了!

“神使,大,人!!!”

“乔尔斯!”

这时我才终于放心了一点,被迷住的眼睛依然阵阵发痛,但我努力睁开——

眼前是熟悉的建筑物,谷仓。

以及熟悉的人,乔尔斯和其他几个溃面人。

左手,我左手牵住的是……是杰丽娜,她咳嗽连连,正半跪在地上干呕。

而右手。

右手……?

“神使大,人,你这是,在干什么……?”

“这……!?”

我右手牵住的并不是人。

甚至不是活物。

一定要说的话,就是尸块,一个成年男性残缺不全的上半身,而且身上有明显的畸形痕迹。

这是人体蜈蚣的一小截,就是第一个出现的已经死去的人体蜈蚣的一部分。

它身上的肉瘤爆散后,身体似乎也跟着炸开了。

一片混乱中我摸到的是它蹦飞到我身边的残块,并不是队友,我居然就这样把它一路拖过来……我竟然犯了这么蠢的错误!?

其他人呢!?

就在我回头看向远方的瞬间——

“噶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惨叫声从很远的方向传来。

男人的叫声。

即使隔了很远依然听得一清二楚,其中包含的痛苦令人毛骨悚然。

“米詹……?”

————————————

溃镇内侧,距离遭遇人体蜈蚣的地方约两百米处——

这里接近于溃镇的另一侧边缘,河流从这里穿过,能看到河上还有个已经很有年头的水车,随着流水吱呀吱呀地转。

就在水车旁的被废弃已久的二层小酒馆的二楼,菲丽丝正压低身体躲在一堆朽烂的桌椅的后面,压住丰满的胸脯努力平复呼吸。

“呼……呼……呼,呃啊…………”

就在短短几分钟前,三人被三只体型明显比第一只大的人体蜈蚣包围,一筹莫展之际,周羽弘利用强光晃瞎了它们的眼睛,为大家解了围。然而出人意料的事发生了,人体蜈蚣死后尸体居然还会爆,爆出的血雾不但阻碍了视觉,甚至连听觉味觉嗅觉都严重受影响。失去方向感的菲丽丝只能凭感觉和离自己最近的人一起逃……结果就是现在这样。

完全跑错了方向。

和羽弘失散了,这让菲丽丝心里十分不安。

不知为什么,只要跟在羽弘身边,她就感觉莫名的安心,就像有了主心骨一样。

而现在……

“噶啊……啊……唔啊啊啊啊……”

“那个,拜托你,安静……”

“呃……呜呜呃呃……”

她身边躺着米詹。

这个身材健美的壮汉此刻无力地躺在满是尘埃的地上,脸色煞白,浑身冷汗,努力咬牙忍住痛哼。

他的双腿没了。

从膝盖往上一点的位置开始,**净利落地切断了,断面十分平滑。

虽然菲丽丝立刻用事先带在身上的溃面人给的草药敷在断面上,又从自己的衣服上撕了两块布帮他包住,但血还是流个不停,这伤实在太重了。米詹的哼哼声越来越微弱,他已经在休克边缘了。

更糟糕的是——

咚!

轻微的撞击伤从头顶传来,有人落在了小酒馆二楼屋顶上。

这个声音让菲丽丝屏住呼吸。

它来了。

那个,手脚,都是,弹簧的,人形怪物。

同时也是削断米詹双腿的罪魁祸首。

当时和她一起冲出血雾的就是米詹,两人同时发现跑错了方向,正要折返之际就遭到了突袭。只是一个照面而已,菲丽丝反应较快,而反应慢了一拍的米詹……就成了这幅样子。

卡嗒……卡嗒……卡嗒……卡嗒……

弹簧人正在屋顶上行走。

菲丽丝捂紧了自己的嘴,也捂住米詹的嘴,虽然有点对不起他,但现在决不能被发现。

它有嗅觉吗?会顺着血腥味找过来吗?要找到他们应该不难吧?毕竟路上拖了好长一条血迹。菲丽丝的脑子正在飞速转动,如何才能带着米詹这个重伤患脱险?不,就算没米詹拖后腿,菲丽丝也不觉得自己能赢过这个超敏捷的精英怪。

捂住嘴,捂住嘴,捂住嘴。

别出声,别出声,别出声。

寂静的空气中,只有自己的心跳声响得不得了。虽然她脸上依然是表情淡薄,但心里早已是七上八下了。

噗通,噗通,噗通,噗通,噗通——

这剧烈的心跳声会被听见吗?弹簧怪人的听觉到底有多强?想到这里菲丽丝努力憋住气,捂住米詹嘴巴的手也更加用力,绝不能露出一丝声音!

“…………”

等待,每一秒都像是一小时。

继续等待。

然后……

卡嗒……卡嗒…………

屋顶上的脚步声远去了。

走远了?

正当菲丽丝这么想之时——

咔嚓!!!!

一抹寒光闪过。

一只由极为锋利的剃刀组成的手,自上而下洞穿了房顶!剃刀直接插到她面前的地上,然后慢慢收了回去!

只要偏几厘米,连她的腿也不保了。

被发现了!?

还是说只是试探?

无法确定。

菲丽丝死死咬住嘴唇不发出声音,她摇了摇头甩掉即将流进眼睛的冷汗,努力想拖着米詹拉开距离……

咔嚓!!!!!

剃刀手再次刺穿天花板插穿地板,位置比上次偏了一些!不等菲丽丝做出反应,手再次收回,然后猛然一划!天花板被撕裂了,几点寒光闪过,开出了一个正方形的洞口!

“叽嘻嘻!!!!!”

一阵怪笑传来。

这个脸颊仿佛是皮包骨头的,目光如火炬般闪着红光的,嘴巴大大咧开的怪人,透过天花板破洞向下看着。

与菲丽丝的目光对上了。

“叽嘻——!!!!!!!”

它就像发现了宝藏的寻宝者一样发出刺耳的笑声,裂到耳根的大嘴完全张开,沾满粘液的舌头都吐了出来!菲丽丝像虾米一样从地上弹起,扯着半休克的米詹向旁边翻滚——这一刹那间一股炽热感擦过菲丽丝的耳朵,耳郭上被开了一道口子!怪人的弹簧手臂像手枪一样向她弹射,如果她再慢半秒整个头都被劈开了!

怎么办?

怎么躲?

抛弃米詹?

可怕的想法在菲丽丝脑中酝酿,米詹的大盾早就丢了,腿还断了,完全就是累赘,带着他的话两个人都跑不掉!

“咕叽叽叽叽……”

一击未中,弹簧怪人很是气恼,它收回手臂,高速挥动,眨眼将就把天花板上开出的洞扩大到容一人通过的大小!它要跳进来了!这么狭小的地方不便躲闪,要逃的话只有——

菲丽丝看向前方——窗户!这个破烂的窗户近在咫尺!这里是二楼,跳下去的话不会受重伤,但带着米詹这么个大号重物的话就说不准了!

带上他吗?

还是不带他?

救?

不救?

“呜啊——!”

弹簧怪人跳下来了,菲丽丝发出自暴自弃般的呜鸣,她一把抱起米詹——比预想的还沉——对着破烂的窗户,用尽全力撞了出去!

咔嚓!!

本就破烂的木窗在两个人的体重前一碰即溃,菲丽丝怀抱着依然在流血的米詹和大量碎木片一起腾空——然后骤然下落!菲丽丝顿时感觉不妙,现在两人的位置是她靠下,米詹靠上,落下来的话米詹这几乎是她两倍重的身体就要完全压在她身上了!这可是从二楼落下去啊!

“坚——”

怎么办?虽然这只是短短的一秒不到,但菲丽丝脑中已经转过数个念头,空中调整两人的体势简直太难了!这么摔下去的话至少要断根肋骨吧?弹簧怪人如果追上来就完了!

“——持住!!!”

“诶!?”

左侧不到两米远的房子的房顶上,大约就是酒馆二楼的高度处,有什么东西一下子跳过来逼近了!下一瞬间菲丽丝就感觉来者把她——不对不仅是她,把米詹也一起搂在了怀中!虽然十分勉强,但还是同时抱住了他们两人!

“羽弘——!”

时间仿佛静止,可靠的同伴的脸近在咫尺,虽然是很帅气,但……

“那个,我们,要掉下去了哦?”

“做好准备!”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菲丽丝一阵混乱!羽弘刚才从旁边房屋的屋顶跳了过来,半空中抱住了她和米詹——但这又能怎样?两个人坠落变成三个人坠落而已,依然——诶?

落地意外的平稳。

羽弘真的是保持着抱着——或者说举着两人落地的姿势,这个高度加上两人的重量,按理说着地瞬间腿就会扭伤或挫伤,但他除了似乎手臂很吃力外,腿部似乎毫无影响!

“没事吧?——呃好像不是没事。”

他把菲丽丝和米詹放下来,这时她才发现他脚上附着着朦胧的白色光晕,似乎就是这个在下落瞬间保护了他。

“这是?”

“之前和以太附着一起学的神秘‘猫足’!总之先逃!”

“可是,米詹他——”

“带上他一起!”

羽弘说着就一把架起米詹,有他定夺,菲丽丝立刻帮忙!但此刻头顶一阵爆响,刀光划过,酒馆二楼的墙壁被整个破坏,弹簧怪人蹿了出来!两个猎物的逃跑明显惹怒了它,它凶暴的嘶吼震耳欲聋!

“怎么办,羽弘——”

“障眼法!”

羽弘压根不去看头顶的弹簧怪人如何行动,他维持着架着米詹的动作,突然撞向旁边酒馆外的小型马概!这马概同样年久失修,里面堆着大量干草,外侧本就不结实的支柱已经腐朽了大半,被这样猛力一撞之下更是直接断裂!

“好了!快闪!!!”

菲丽丝几乎是被羽弘扑到了外面,同时失去平衡的马概顶棚向前倒去,竟然在一瞬间隔在了三人和从上面往下跳的弹簧怪人之间,就连怪人都楞了一下!马概顶棚几乎是擦着三人的身体重重落地摔得七零八落,下面早已朽烂的干草和满地灰尘被激得高高扬起,像烟幕一样完全遮蔽了三人的身影!

菲丽丝当然第一时间理解了羽弘的意思,她帮着羽弘架着米詹,顶着高扬的烟尘和建材稀里哗啦的崩散声一路前冲,直接撞进了小酒馆右侧的房屋中!弹簧怪人的嘶吼被抛在背后,羽弘的急中生智能拖延多久?两秒?三秒?那也非常不容易了!

短暂环顾一周,这里是个小库房的样子,本以为要在这暂时喘口气,但羽弘丝毫不停。他拽了一把菲丽丝的领子,指了指离门不远处开着的窗,二话不说就拉着她又从窗户翻了出去!翻出去后就是小库房和酒馆之间夹着的狭窄小巷,眼前是通向酒馆一楼的窗子,这次不用羽弘说,菲丽丝主动从这个窗子翻进酒馆,然后立刻帮羽弘把米詹抬了进来!

最后羽弘也用最快速度翻进酒馆一楼,三人藏身在靠墙的吧台后面,缩着头,仔细听着外面的声音。

“吼哦哦哦哦哦!!!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

弹簧怪人在旁边的库房中大吼大叫,还有叮铃咣啷的噪音,显然是找不到三人的踪迹于是到处破坏泄愤吧?

羽弘带着菲丽丝和米詹,先是撞倒马概,利用烟幕这样躲进酒馆旁的小库房——但这只是用来骗人的,给弹簧怪人制造“他们躲到了这里”的假象,在它即将追过来时又及时离开,躲回了原本的酒馆。

弹簧怪人的智商不像是很高的样子,应该想不到本该躲进库房的猎物其实先一步回到了开始的地点,如此一来一回,确实暂时把它甩开了。

是早有计划还是急中生智?不论是哪种……都相当厉害。

““…………””

屏息等待片刻。

确认了弹簧怪人确实被暂时骗走后,羽弘立刻示意菲丽丝捂住米詹的嘴,而他把手放在双腿断面上,紧闭双眼。

“念疗”。

过了一秒钟,两秒钟,淡淡的金光在骇人的伤口上聚集——当然不可能让断肢重生,但好歹是勉强让断口结痂了,暂时止住血。

“呼……”

到了此时,羽弘才终于长出一口气。

他的胸口剧烈起伏,面色惨白,脸上冷汗直冒,心跳声连菲丽丝都听得清清楚楚。

果然,他自己也紧张得不得了。

“必须安慰他”——菲丽丝脑子里冒出了这样的想法。

但还不等她行动,羽弘就先行——握住了她的手。

“没事了……呐?没事了……没事了……”

周羽弘紧紧握住她的手,努力平复自己的呼吸,用尽可能温柔的声音对她如是说。

尽管气喘吁吁,尽管满头大汗,尽管声音颤抖不已,但比起自己他还是优先主动安慰别人。

“……呃,嗯,我知道了,谢谢你……”

“没受伤吧?”

“只有擦伤……”

“那就好……”

羽弘松了口气,然后目光再次转为凝重。

他看着米詹,眉头紧皱。

很显然,他想到了先前菲丽丝想过的问题。

米詹现在是昏厥状态。

完全是个累赘。

带着体重不轻的他的话,安全逃出去的几率就会大幅下降。

任何懂衡量利弊的人大概都会选择抛弃他吧?一个人死和三个人死,这样的二选一根本不用犹豫,也不必对此怀有负罪感。

“那个,羽弘……”

菲丽丝犹豫了一下,悄悄问道,

“米詹他已经动弹不得了,我们是不是该……?”

“嗯,是啊,我知道,只能这样了。”他叹着气说道。

听到这句话,菲丽丝忍不住松了口气,确实,即使是羽弘也肯定会这么选的,舍弃累赘是无法避免的,只有这样才能——

“想带着米詹逃出去的话……只能,在这里击退那怪物了。”

“………………………………………………诶诶?”

“我看能不能拖住它,你把米詹带回去……”

“诶诶诶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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