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打车，穿行商场、食堂、学校等等热闹的地方，所有的人都像没看到我们一样，连司机、饭店老板也不来找我们要钱。
这种能力，如果是用在罪犯的身上，我真的难以想象会引起怎样的后果。
路上，高数老师也调侃起自己的能力。
“有这种能力，随心所欲，谁都无法抓到我。有的时候，我真的觉得自己更适合当个犯人，而不是当个老师。”
他那轻松的表情下似乎还隐藏着其他的情绪。
是后悔还是什么呢？
我不明白。
想到高数老师曾说超自然能力是源于内心的愿望，神灵赋予的礼物。
这种操控他人记忆，希望别人忘掉自己的能力，真的是高数老师的愿望吗？
到底是怎样的过去才会有那种愿望？
完全遵循内心的愿望，聆听呼喊之后赋予的能力，本该是满心欢喜的，又怎么会露出那种表情？
我沉默着。
并不擅长安慰人的我，并不是温柔体贴型的我，无意于接触别人内心世界的我，能说什么？
人的悲喜无法相通。
正如高数老师所说，该懂的我自然会懂；该说的，他自然会说。
“……但老师还是老师。”我回到。
老师看了看我，不知又想起了什么开心的事情，笑了：“是啊，我是老师。如果时间、空间允许，我真的希望能教你我最感兴趣的课题。”
“——不过，我们赶时间，只有等下次了。”
换乘的车停了。
大学门外，偏僻无人的角落，和我讲了做准备需要的时间后，高数老师与我分别。
在无人的院墙下，我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3月14日8点30分，这天又快要结束了啊？
坐着回想了一下发生的所有事情，靠白天补充的食物、生命能量来修复身体，调整到最佳状态，我看了看时间，过了已经有半个小时了，差不多了。
我站了起来。
趁夜色正浓，我翻进学校，避过人群，避过摄像头，兔起鹘落之间，我来到寝室的窗下。
“草（中日双语）！快过来啊，防守防守，给我回血……啊啊啊！要死要死！会不会玩啊，老四！”老幺用力地敲击键盘，一边挥舞着鼠标，大声喊道。
“草草草……我卡了，特么的我卡了，谁又在下毛片啊。”老四奋力叫道。
“不要怪别人！自己磨练好技术！”老幺叫道。
“不是……你……我是那种说假话的人嘛？一定是你对不对，老二！”
“谁下毛片了，你看我这速度，我在看综艺好不好……”
耳机被扯下，一阵令人脸热的声音却冒了出来。
老四惊了。
老幺惊了。
就连顶替了胖子的陌生人也惊了。
几秒之后，陌生人迅速把耳机插了回去。
“错觉，刚才的是错觉！”
老幺和老四翻下了床铺，朝陌生人扑了过去。
我不知道他们两人是想要和陌生人一起看小电影还是要制裁那个打乱他们战局让他们输了的混蛋。
我没有再看。
我只听到老大推门阻止他们的声音，说起要去医院看我的计划。
这与日常生活一样的故事，仿佛回到了现实的故事，真的很令人怀念。
如果不是少了某些人的话。
——我回过头。
“我想你在找我。”金发纤细的美女站在我的面前，似乎早有准备。
姚瑶，或者说是胖子变化过的女生，顶替姚瑶的存在，魇魔，她就在这儿。
我吃了一惊。
因为我的表情，魇魔感觉到特别有意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我想遍了脑海中能构想的所有可能，恢复了镇定。
“很好笑吗？”
“不好笑吗？”魇魔擦了擦眼角的泪花，“努力的你，吃惊的你，单一的表情偶尔也会变化，露出很有趣的表情，我觉得你真的很有意思，平平。更有意思的是，你要约我去一个地方，对不对？”
精致的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神情，似乎让暗夜也为之动容闪烁。
路灯之下，我感受到了某种不妙的气氛在不断增长。
“你知道了？”
“既然你们都已经猜到我是怎样的怪物，也知道我拥有怎样的能力，为什么会觉得对于你们的计划我会一无所知？记忆操控，抹消自己的存在感，的确是个不错的能力，神不知鬼不觉，让人防不胜防。可惜这是我的世界，梦中倒影，每一个人，每一样事物，都是我的灵魂、我的眼睛，被人动过手脚的东西，我不可能感知不到。”
“所以你是什么时候感知到的？对我们的计划，你又知道了多少？”
“我想我已经说得够明白了，你怎么会不知道呢？从那个老师动手的那刻我就知道了。”
“……”也就是说，全部计划都被知道了吗？包括我们要遣送他回家的事情！
“哈哈……精心策划的事情被揭穿，就像惊喜被人事先道破，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有眼力？”
灵动的双眼，俏皮的嬉笑，变化后的胖子，女生模样的她似乎变成了某种我不知道的异样存在，超常且不合常理。
“你是不是还想问，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还让你来到了我面前？”
那的确是我的疑惑。
“你会回答吗？”我望着魇魔。
“那就要看你怎么问咯？”魇魔轻轻吐了吐舌，双手背在身后，转了个圈，“话说，想约人的不走在前头带路吗？可能有人会觉得等得久了哦？”
“……我不懂。”
魇魔的确知道了我们的计划，也知道我想让他去哪儿。
但他却很希望地要我引他过去，引他走向死路？
还是说，他有充足的信心应付无数前辈耗费心血才想出来的遣散阵法？
在我陷入深思的时候，啪的一声，双掌相拍的声音拉回了我的思绪。
“太相信别人的话，是你的优点，也是你的缺点。为什么你都不怀疑高数老师也是我操控的傀儡，想借此看你能不能狠下心来杀我呢？”
“是这样吗？”我抬头望着金发的女孩，操纵虚幻与现实的空间，让人如坠迷雾的恶魔。
女孩摇了摇头，高高的马尾随之跃动。
“我已经不想再玩那样的把戏了。”
“什么意思？”
“你想要真实，你想要真相，你想要这个故事结束，不是吗？”
“所以，你要跟我过去？”
“没错。”
“为什么？”
“你不懂吗？平平。”
“我不懂。”
“我喜欢你。”
“……！”
“我喜欢你，平平。只要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
“我不懂。”
我真的不懂。不懂之前的反复无常，不懂之前轮回存在的意义，也不懂为什么如今的魇魔愿意赴死？变化的契机在哪儿？合理性在哪儿？
我最最不懂的是怪物对我的感情！到底是因为什么？
“你真的不是陆芊芊吗？”
我唯一能想到的，只有那个青梅竹马，曾经改变了我整个人生，死去却让我再也忘不掉的青梅竹马。只有她才有可能对我深情到那种地步，只有她才有可能弄得如此麻烦，只为了让我平安顺遂。
听到陆芊芊的名字，女孩的笑容却逐渐收敛。
“你知道吗？平平……”
悲伤的眼泪再度流下，夹着伤心与愤怒，不理解的迷惑，女孩哭喊道：“我也不懂，不懂那个因为贪欲、求知欲、胜负欲而死的女孩到底有哪里好。只是因为她是最早接触到你的，只是因为她改变了你的人生，造就了现在的你，你才喜欢上她吗？如果没有她，遇上我的你是不是会不一样？我不懂你对她的痴恋，也不懂你对她的执着。”
仿佛身体被凝固了一般，我忽然发现自己的身体动弹不得，连口舌也无法活动。
女孩的身体扑倒在我那僵硬的怀中，拥抱的力度几乎要把我揉进她那纤细的身躯。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痴恋，所谓的妒忌。”
“为什么不能是我呢？”
“为什么，那个人就不能是我呢？”
“不知道什么时间开始，不知道从哪一刻开始，我也变得好奇怪，变得不再是我自己。”
“我想，或许在被她召唤的那天，我就变成了其他的东西。怪物不是我，她才是！她把我变成了不属于怪物、不属于人类的异样的东西！”
说到这里，仿佛想到了什么，一直低声哭泣倾诉的她噗嗤一声笑了，放开了我。
“在这种时候，我还是在诋毁她，搞乱立场，这也是因为我的妒忌吧？可能你会讨厌这样的我吧？”
“你不懂没关系，平平。”
“我只要你记得，为了你，我愿意放弃自己，即便再也看不到你。”
女孩话音落下的瞬间，我感觉自己的身体终于可以动弹了。
但也就在可以动弹的同时，四肢百骸好似被谁灌注了强大的力量，口虽不能言，身体却超脱了自我思想的控制能力，飞速奔跑起来，朝着校园小湖奔去。
魇魔大笑着跟了上来。
一个在前跑，一个发了狂似的大笑在后紧随。
好似这是魔鬼在追捕着逃亡的人类。
很快，校园湖近在眼前。
双脚踩到水中，冰冷浸过脚面。
一瞬极冷的知觉令我恢复了精神，全身上下传来了自如控制的思想。
我回过头。
魇魔从我身旁越过，跌进湖水之中。
剧烈的红光一瞬亮了起来，如同自下而上的冲天逆流，红色的光芒汇聚成接天踏地的光柱，黑夜闪耀得如同白昼。
在强烈得令人眼睛也难以睁开的光芒当中，又传来了声音。
猫狗猪鼠兔的嚎叫声，昆虫扇动羽翼的声音，风声、树叶翕动的声音，人类低语的声音，成千上万、错合交杂的合音汇聚在一处，视线好似二维的文字被三维的笔尖牵动，我所感知的世界都发生了剧烈的波动，天旋地转之中，我只见金发纤细的女孩露出惨淡的笑容。
嘴唇翕动。
我却无法听清楚她说了什么。
下一瞬间，红光占据了她的身躯，如同一双无可比拟的大手撕碎破烂的抹布。
女孩的身躯四散消失。
我失去了意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