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我是陆芊芊？”胖子的脸色变得相当诡异，露出一瞬震惊之后像是听到一个大笑话一样，嘴巴忍不住地要咧到耳尖。
我的心沉了下去。
“原来你不是。”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是陆芊芊呢？看来你脑袋的问题是越来越严重了，平平。”
胖子的笑收敛了，又像一个超越朋友的朋友要对我关怀。
我避过了胖子的手，坐在了床上。
“你很清楚我在说什么。第四周目的你都能坦然承认，为什么现在就不能了？”
“你到底在说什么？”
“你知道吗？胖子。你最大的失败就是把我送到了姚瑶的面前。”
“姚瑶，那个人是谁啊？你到底在说什么？平平！”
“你还是打算继续装下去吗？”看着胖子一直露出担心不懂的神色，我摇了摇头，跳起来，抄起了桌上的水果刀。
胖子立刻变了神色：“你想干嘛？”
我对胖子说：“你应该知道我想干什么。在第八周目，姚瑶说过，推理故事一旦混入了精神病和鬼神之说就会显得相当蹩脚，因为两者都会打破推理的严谨性。在读者看来故事也只会是作者的故弄玄虚，精神作怪。对，就像一个幻梦，精神病的妄想。”
胖子皱眉：“所以那个姚瑶要你自残来证明真假，你还分不清真假吗？”
“第一，我分得清真假。”我摇头，“第二，不是自残，是打破幻梦苏醒过来。就像一本小说的主人公忽然死了，下文也就没了。”
我发动了归元！举刀刺向了自己的颈动脉。
动作之强，速度之快，已经达到了我的极限。
如果这是正常的故事，肯定没有人能拦下我的动作。
但很显然，这是有超常生物存在的离奇故事。
——离我几米远，身材肥胖，动作迟钝的胖子在我刺到皮肤之前来到我身前，握住了我的手臂。
强大的握力如同一把钳子，折断了骨头，在强有力的切割之下，我前臂的神经也被切断，肌肉毁损，刀落在了地上。
“你的脑子真的有病，平平。”胖子说。
我强忍住手臂的疼痛，笑了：“有病的只有我吗？”
身为怪物的你，想要吸取我负面情绪的你，却来阻止我自杀，这不是有病吗？
我飞快地抬腿，完成了无懈可击的踢击。
胖子显然有些意外，没有反应过来，他肥胖的身躯倒飞而出，撞倒了桌子，撞坏了暖气的铁片，高热的蒸汽飞泻而出，烧坏了他的皮肤。
寝室的哥们儿被吵醒了，看着我，看着倒地不起的胖子，神色错愕不已，就像看着一个疯子和怪物。
老四正要喊出疑问。
我做出下一个动作的同时他们却像电视中的人物被按下了倒退按键，重新躺回了床上。
“你真想死吗？”
明明他的人还倒在眼前，他的声音却从背后传了过来。
一瞬，阴冷的感觉爬满了身躯，就好像有什么人力不及的力量作用在大脑之中，搅乱了神经传达信息，忽然之间，好似体力被全部抽走，我倒在了地上，没能完成刚才的动作。
“……当一个正常人有什么不好的？”胖子肥硕的身躯从背后钻到了我的侧身，把我从地上拉了起来，甩到他的床上。
倒在地上的，被烧坏了脸的胖子站了起来。
同一个寝室，两个一样的人，站在床边。
“呵。”看着两个一模一样的人，我笑了，“当一个人卷入超自然事件的那刻，他就不再正常了。”
“胖子，你能阻止我的动作，但你阻止不了我死。”
胖子站在床边，相互靠近，两个一样的人就像影子一样融合，重合成了一个人。他俯视着我，就像看着一个不停反抗的小动物，充满了恼怒与不满。
“一个人想死当然没有人能阻止。就像你脖子以下不能动，你也可以咬舌自尽；或者动用你那武术家的气体操控毁坏自身的命门；或者其他我不知道的法门。你总有法子自杀。”
“但你知道吗？平平，真心想死的人，就连超自然事件本身也无法挽救。”
“你无法醒来，也无法打破幻梦，得到的只有死亡。”
“对，你得到的只有什么都不存在的死亡。”
“所以，我从来没有感觉到真正的死亡，我也从来没有死过。”我说，“你不会让我死。”
胖子说：“你死了，我从哪里得到恐怖的情绪呢？”
我冷笑。
胖子皱眉：“你笑什么？”
我：“你知道我在笑什么的，胖子。逃避现实的人不是我，是你。刚才的话是谎言！”
胖子沉默地看着我。
“我说过了，你把我送到姚瑶面前是你最大的失误。”
即便是性格变化，即便是个再正常不过的常人，当她不存在故事当中，被强行顶替，必定具备某种克制的秘密。
“或许你想通过姚瑶的迷惑令我产生自我怀疑，利用她的话来证明我就是个精神病的事实，但你也该知道，她并不是那种单纯到底的人。照理来说，我早该死的，我根本无法到达她的身前。”
“这是她的问题。”胖子接上了我的话，“这能证明什么？”
“这证明你对我真好，真的。作为一个怪物，靠吸取人负面情绪而生的怪物，你对我下手未免温和。每一次都是主动的诱导，你未免太像引路人了。”
胖子沉默地思考着我说的话。
“你对我的态度，情感，无非有三个可能：1.循序渐进只是你的一贯手法，你喜欢温水煮青蛙的折磨手段，如此更能激发人的负面情绪；2.你对我不仅有吸取负面情绪的食欲，更有和我超越朋友关系的情欲；3.你受制于人。或者三个可能都有。”
“我不明白。”胖子说。
“你还不明白吗？当排除掉一切可能的原因，最后剩下的如何不可靠都是事实。”
先要说明的是，死亡的确是轮回的使动因素。
但这个死亡的概念其实并不是从到头尾的死去、意识的消失——准确说应该是身体、精神感知到死亡的预警。预判到死亡即将来临就能开启轮回。
从没有一次我完整体验了死亡的痛苦才开始轮回，这便是证据。
对于姚瑶提到的一周目轮回开启，我也早有疑惑。
我怎么死的？
飞机失事。
从二三周目都没有发生飞机失事来看，那无意是胖子从中作梗。
令我感知不到恐惧的死亡，对胖子来说，他无法从中得到负面情绪。
这也就意味着胖子早知道我有轮回的能力，他需要轮回开始，令我产生我有精神病的错觉？
但他失去了一周目的记忆。
他没有理由消除自己的记忆。
如果他是对自己的演技不自信，做戏要做全套。二周目发现我的异常，他也不必表现出怪异的神色与外形。那种异常只要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他以为我看不出来吗？暴露出超出常人的外形，我还能相信自己有精神病的论调吗？不合常理。
三周目，他的记忆再次消失了，直到发现我欺骗了他，他才穿越了时间与空间，来到我面前对峙。
每个周目，他所表现出火热的视线与激烈的感情、超越朋友关系的所作所为比故事中的诡异变化更令我惊诧恐惧。
但这种感觉明显不是怪物需要的负面情绪。
“你强行开启轮回，瞬杀。”
“你没有恐惧。”
“那本来就不可怕。因为我从未接触到真相。没有恐怖的恐怖故事根本算不上故事。对怪物来说，没有丝毫的好处显然存在巨大的逻辑问题。于是我很自然地怀疑怪物其实也受制于人，怀疑到姚瑶的身上，找到了姚瑶。”
姚瑶绝对不是我印象中的人。
她是常人，不是黑手。
“姚瑶给我提供了另外一种思路。”
事实上，在故事当中，希望我当个正常人的，绝对不止胖子、姚瑶两人。还有一个，我一直遗忘了的人，我一直都不会去想的人。
——陆芊芊。
每一个故事，每一个轮回当中都死去的人，我的青梅竹马，整个故事开始的契机。
最开始，她是希望我追赶上她，变得不再平凡。
但是，当她死去之后，当我接触了她的故事之后，转变发生了：她希望我忘掉她的死亡，她希望我接受她的死亡，她甚至让一个人等在学校劝我相信她的死是再正常不过的死。
【转变，亦是契机。】
我没有意识到，事实上，不知不觉当中，早有一个人希望我重归平凡。
陆芊芊的死亡。
陆芊芊的仪式。
仪式开始后，改变的姚瑶。
改变后的姚瑶，变化的世界。
如果说一切的开始都是因为陆芊芊，那么，她才更像是操控一切的黑手。
对我的容忍，对我的爱怜，决定了在故事当中，胖子对我的态度和感情。
“所以你怀疑我是陆芊芊，是那个让你开始了超凡人生，却又因为某种隐情想让你当一个常人的青梅竹马。所以你断定我不会让你死？你无法死亡，无法醒来，能到姚瑶面前，都是我想让你明白你的妄想病到底有多重！”
“但你不是陆芊芊。”
“为什么？”
“因为……你不是。”
我感觉到了。
“虽然我无比地希望无比地盼望你是那个人……但你不是。”
“为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