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高中。
——与高天野几乎处于一个省的两端，虽地处偏远、经济不发达，因教学资源不差、老师严格，拥有不低的升学率，被当地学生家长戏称“魔鬼营”、“捧人场”。
我的父母优先选择了这学校作为我转学的地方。
他们本意是要我离高天野越远越好，这样我那骇人听闻的过去就不会被人发现，我也不至于被人笑话、被同学疏远。
可就算是精打细算、思量再三的他们恐怕也没料到姚瑶居然也在这儿。
那是我在转学一周后发生的事情。
刚好是月考之后，成绩大排名，除运动项目外所有科目满分，这样亮眼的成绩自然很难让人忽视她的名字。
姚瑶。
这熟悉的名字我怎么会忘？
我立刻问了旁边的同学。
同学兴奋地向我介绍了她：在近一年前从全国出名的高天野学校转过来的高材生姚瑶，她本来学力就高人一等，在一众人中龙凤中已经是上等资质，来到偏远角落竟然也没水土不服、受到影响，除运动项目外每一次——不是几乎，是每一次——考试都能得到满分的成绩，努力的凡人自不必说，就连蝉联第一的学霸也是被各种吊打。又因她家境优越，自住在校外别墅，管家女仆照看起居，司机保镖每天护送，身姿出尘，面色冰冷，性格冷淡，自带一副“凡人不要靠近我、拒人千里之外”的强大气场。种种优越与常人不同，在短短一周之内，她就成为常人难以触及的高岭之花，凡人不敢直视的女神。
只不过是介绍就开始兴奋与激动起来，呼出鼻息，叫出芜湖，这同学真的没问题吗？我不由得想。
顺着同学的视线我望去，面色清冷、身材娇小的女生穿过走廊，走廊外围满了高呼的同学们，不止是男生，就连女生们也面色潮红，兴奋不已。
这如同漫画情节一样散发着我不是常人的气场、我是世界中心的现场……她真的是姚瑶，那个曾经颠倒黑白陷害我的女生。
她怎么会来这儿？
第一时间我当然认为她是为我而来。毕竟这实在太巧了。
可按照同学的叙述，她明显比我来得更早，难道为了和我再次重逢，她在这个不属于她的地方呆了接近一年，等了我一年？她怎么能预先知道我会来这个学校呢？难道现在的她又要告诉我“其实，超自然力量是存在的！”吗？
这是什么狗血的虚构故事？连我这个主人公都不明白剧情进展线路，这未免太不自然了。
不明白的事情自然不能不管。
为了方便和姚瑶交流沟通，也为了更安全地做个正常人，我找同学打听了更多关于她的消息。
同学兴奋地给我提供了情报，并用了一个例子说明了她获得众人喜爱的原因。
石室中学是个枯燥的地方，有学生从顶级的学校转过来自然不是什么小新闻。当听说转过来的还是一个美少女，大家更兴奋了。在她过来之前就已经预设了立场。老师知道她是个才女，学力十分强大，但高天野除开优秀人才外更多的还是各地要员、富翁的孩子，对新过来的学生，他们一方面是希望她听话乖巧，有惜才之心；另一方面却是畏惧、戒备。不管从哪个方面说，高天野是比石室中学强很多倍的学校，从一个好地方到偏僻角落总有原因。在老师看来，很大可能是这个人性格太差。别说管教她，不被她整治在老师看来就是天大的好事。所以即便是她在转学的当天有一大群在常人看来花里胡哨职业的人跟着，第二天她就收到大量同学送来的表白书，老师们也不敢过多说什么。其实，那些送表白信的同学们并没有抱什么期待，只是一时心血来潮，就像忍受不住对她的喜爱，那些同学甚至都已经做好被拒绝、痛骂，表白信被大声念出来当众处刑的准备了。
然而，姚瑶没有上交老师、教导主任，反而收集起来，逐个拆开，一一写拒绝信回复。
她这样认真的态度，不敷衍也不践踏别人情感的行为不仅感动了同学，在拒绝信里针对每个同学提出的建设性意见更教他们明白了一个同样的道理：他们对姚瑶的了解尚且没有姚瑶对他们了解深，他们居然还大谈喜欢，他们是真的不配。高岭之花，是女神！是他们需要尊敬，努力追求而不得的珍贵东西，而不是随手可得的天鹅！
姚瑶的行为同时也感动了老师。这人啊，太懂事了！哪里是在好地方待不下去被贬过来的恶女啊！
后面有同学有什么问题又不方便表达出来，写信咨询，她也一一回复，常此以往，她赢得了数之不尽的同学喜爱。学校老师们对此已见怪不怪，有的老师甚至还亲自下场，写信咨询一些事情，希望得到她的好言解答……
以上，仅仅只是一个例子，关于姚瑶同学的传奇要长说，可以说是一天也说不完。对此，我只能捡重要的听，同时对姚瑶的形象，我也有了新的印象。
趁课间休息的功夫，我效仿其他同学，送出了我的信件。
…………
下午六点半，教学楼天台。
…………
和之前小树屋的约定一样，就她一人，她早就等着了。
就连抱着书籍的姿势也和当初差不多……不过名字却不一样了，名字是飘，烫金大字的英文小说。
我收起了打探的眼神：“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姚瑶。”
她看着我，眼里没有畏缩恐惧，也没有动摇惊讶，从抱着的书籍中拿出信纸：“当然记得。你提到陆芊芊的朋友时，我就知道是你。”
信纸上我写的是：下午六点半，教学楼天台，陆芊芊的朋友约你见面，不见不散。
“说得好像陆芊芊只有我一个朋友一样……你不觉得你应该说点其他的话吗？”我说。
她神色冷淡：“我很失望。”
我笑了：“你有什么好失望的？失望你帮了我，我却不感谢你吗？”
她直视着我：“你这是反讽还是感谢的开场白？你到现在还认为是我陷害了你，让你名声一落千丈，被人耻笑，后面更是经受了长达接近一年的痛苦治疗才回归正常生活吗？”
“这不是事实吗？”我说。
“但在我的眼里：不敢相信已经发生的事情，过度的思念、妄想，沉溺于虚假的希望与力量，像一个疯子一样没有理智的思考与精神，你的脑子已经不正常了，你必须接受治疗，必须接受改造，这才是事实。我用的是芊芊曾经用过的方法，我的目的是达成芊芊的期望，为什么你要生气，觉得不满？难道因为哄你骗你的人不是芊芊，不顾你心情的人不是她，而是我？你想要把气撒到我身上吗？你能重新回到学校证明你已经回复正常了。那现在正常的你应该很清楚，从结果上来讲，那是最快捷最方便方法，也是最正确的方法。我并不觉得我害了你。”
“哈。”我笑了。
“你还觉得芊芊是卷进了超自然现象的风波吗？你还觉得她是不自然死亡吗？”她说。
我摆手：“在治疗的前期，在还有清晰的自我意识的时候，我已经尝试过所有的仪式，无一例外地都以失败告终。在那之后，我就明白了，或许这个世界上真的不存在什么超自然现象。与其研究什么神学探究陆芊芊死亡的真相，还不如学医查清楚那些疾病到底是什么。我已经回复正常了。虽然你很激进，虽然方法很偏激，但和你说的一样，你让我学会了很多的东西，我很感谢你，真的。这就是我今天约你见面的原因。我真的很感谢你，姚瑶。”
在我说出感谢之后，我第一次看见她的神情发生了动摇。
我不知道这两个字对于她来说意味着什么，我只是感觉到空气中好似有一丝香甜的味道。
“不用谢。”很快，她恢复了神色，香甜的味道一瞬间消失了，“受人所托而已。”
“既然我已经回复正常了，在这里，我就再拜托你一件事好了：希望你不要宣扬过去的事情。”我说。
“我明白。”她说。
“那我就在这里再说声谢谢了。”我说完，转身准备回去，“后面再见吧。”
“你没有其他要问的了？”她忽然说。
“有什么问题呢？你来这个学校肯定是因为巧合吧？巧合这种事情每天都在发生，就像我曾经在哪本书上看到过的：也许我们每天习以为常的日常都是连续不断的巧合汇成的奇迹。你能在一年前就来到这里，难道是预见了今天的情况？你是为了等我吗？不可能吧，超自然事件都是存在的吗？”我转回身体看着她。
“不要沉溺在虚构故事里面。”她的嘴角轻轻扯起一个角度，“除非……你想再来一遍。”
“这是我想再来一遍就能再来的吗？客观的物质世界是不因人力改变的吧？谢谢你的提醒，小说那种东西，我已经很久没看过啦。”我说完，朝楼梯走去。
姚瑶没有再出声。在我离开前的最后一瞥时，我只见她好像呆了一般地望着天空，看起来相当有心事的模样。
她想起了什么事情呢？
——巧合，这个世界当然有，因巧合形成的奇迹也有，我相信那是自然且丝滑的东西，可回首来看，现在的情节真的自然吗？
关于这个我一直都想弄清楚的问题，我以为会花很久的时间才能弄清楚，我没想到，答案，很快就有了。
超自然事件，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