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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横醋生秋波,絮絮情话时(上)

我家世子爷是粘人精

  

过了石墙,再行上数十步,就见一室房门大开,清荷将云棠带至门口,轻推了她一下,

“云姑娘,主子就在里头呢,也不知发生了何事,晨起接了封书信就痴了,呆坐了快两个时辰,吩咐着不让人打扰,幸好你今日来了,否则奴婢还不知道如何是好呢。”

云棠听罢,忙紧了紧手中披风,应承了清荷一声,脚下也不犹豫提步迈入房内,左右瞅着人在何处,快步行至精雅的里间。

一进里间,便闻墨香袅袅,看架几上分门别类的置着书卷,分明是书房布置。

未见清荷口中呆坐的人,她目光略一逡巡,但见顾胥星立于窗前,白裳倾飒,墨发披肩,周身散着那清清冷冷的气儿,只瞧着背影都觉出他心境寥落至极。

轻了步子走到他身后,她偏了身子一手够着在他眼前一晃,道: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竟然都未发觉房内来了人。”

“罪过罪过,我怎会这般粗心了去,忘了今日是你下假的日子。”

顾胥星抬袖似擦拭着什么,转过身来脸上的笑容十分别扭,仔细瞧着那眶子红通通的,奈何他如何掩饰,也教人看得清楚明明是落了泪来。

“出了何事?”似与他通了心意,云棠心下也有些紧着,“可是生意上出了岔子?”

顾胥星瞧着她担忧的神色顿觉一暖,哀恸之情亦散了些,道:

“并非是生意上出了岔子,只……只我一至交好友数日之前辞世,今日我方得了信,是以很是难过。”

云棠明了,“得你如此,你那至交定是个上等君子”,说到此处眼见他眼中又泛了泪花子,她忙又慰道:

“你二人情谊甚笃,自是该挂念着,但人死不能复生,莫要陷进悲痛亏了身子,教身边的人瞧着好生担心。”

话音将落,就见他滑下泪来,她心忖活了这些子念头,竟不知男子的泪珠子也这般的多。虽是无奈,又是心疼,她不禁抬了手轻拭去俊脸上蜿蜒的液,无声叹息。

顾胥星一怔,脸上异样的触感一过,才觉出云棠竟给他拭了泪,心中一悸,却又作出可怜样儿躬身将头颅搁她肩上,口中说着话儿,“我知一味伤怀会劳棠儿你担心,可梓里年华正茂却惨遭贼人毒手,我心中介怀,怎也放不下。”

不妨他会突然如此,承着肩头的劲儿,她脚下退了一步,往后用力蹬着地儿,一手扶了他的肩才不至于摔倒,也未注意他话里变着的称呼,疑声问道:

“那位梓里可是遇着打劫的了?报官府了么?”

在这样的异世,偏僻处向来是危险万分,多少贼寇隐于山林杀人越货,没个功夫的寻常百姓都只敢走着官道,哪儿还敢往小道处通行。

“不是……”耳边是她温柔的声儿,他心中软乎,思及信中提及的事儿仍不由的敛着眉,“还是不与你说道了,只怕吓着了你。”

听此云棠也不再多问,说话间他那泪花子仿佛就断不了似的,一滴一滴,浸透着她原就轻薄的裳子,她心疼的抚着他背脊无声安慰,两人就这般拥着站着,过了好久他才算缓过来般直起了身子。

她瞧着他勉笑的样子,是有些无措的,这时方响起此行的目的,将手中披风递过去道:

“那日你予我的披风,我洗了干净亦熏了香,特来送还与你。”

接过披风,他送入鼻尖轻嗅,脸色一变道:“佳楠香?”

云棠摇头,“我不识得。随意在主子房里拿的,那香种奇多,这许久了我总是分不清,怎么闻着都觉着是一个味儿,你若闻着是佳楠香那便是了。”

淡淡熏香本该宜人心安,顾胥星却被扰了心绪,他半垂了眸子若有所思,随手将披风挂在就近的屏风上,携了她的手坐下,思虑半晌开了口道:“棠儿,我能否问上一问,你家主子可是位夫人?”

云棠未作他想,如实道:“并不是,我在府中少爷跟前服侍。”话毕察觉握着她的手募的一紧,他朱唇抿着,脸色亦变得有些奇怪起来,她心下疑惑,问道:“这又是怎了?”

顾胥星不知如何与她说明心思,几下踌躇。

倘若直言,怕跟踪的事儿引了她不快,教二人生了嫌隙,他可是万般不愿的;

可若不说些做些什么,他只怕会郁郁难解,他只要想着有旁的男子与她日日处着,倒比他离得还近,心里就如同吃了七八月的柑子,酸涩得紧。

这般暗自恼了半晌,迎着她探寻的眼神儿,他眼珠子方一转,道:

“我瞧着你这次回来身子都清瘦了,想来是在他人手下做活难着累着,我这看在眼里疼在心尖儿上,寻思着你不如辞了去,我自……养着你,”说到此处气息一顿,见着她脸上生出哭笑不得的样子,忙道:“又或是你闲不住,同我一起做事儿也好,你知我也有些底子,寻个轻巧的活路不成问题。”

云棠凝着他,好笑道:“我又不是你家中什么人,有何身份要你养着?说出去倒叫人笑话。”

“那不若你来同我做事儿,每日只陪着我,帮我念念账本儿,给我碾碾墨可好?”顾胥星急道,带着深浓期冀的一双秀目紧盯着她。

云棠从他温热的掌中抽出手来,双臂撑着座儿,小腿儿荡着,双眼虚虚瞅着鞋尖儿,道:

“我喜欢现在的活计,未想过要换了去。”

说罢没忍住般轻笑一声,暗道这话儿说来很是违心,她自个儿都是不信的,水穎峥那般恶劣,若不是任务在身,她怕是早躲远了去,可眼下不能说与顾胥星知晓,他今日这般反常,鬼知道是何心思。

她心中悄悄度量着,那一笑却吓得顾胥星心中一咯噔,只以为她有了旁的念头,急忙问道:“为何?你可是觉着你主子挺好……可喜欢他了?”

呵!原来如此!

云棠总算听出点意味儿来,脑中悠悠转着主意,忽的扭头凶神恶煞的看着他。

“你问这么多作甚,又未碍着你什么事儿。”

顾胥星暗叫一声糟愁苦起来,什么叫未碍着他什么事儿?

欲拉了她好生说说,可还未触到她衣裳,她就愤愤站起了身道:

“一下了假就往你这处送还披风来了,耽搁了这许久,爹娘指不定正念着我呢,我得家去了。”

说完也不等他应声,提步就走。

“棠儿,等等。”顾胥星急急喊道,眨眼之间就见她已行至书房门关处,须臾人影儿也没了。

他又惊又慌,面上陡然没了血色,胸腔处如有重锤击打,闷痛的他呼吸不顺。

他疾步追了上去,待出得书房,眼前忽然一花,一娇小的人儿撞入怀中,未及细想,唇上覆上两瓣香嫩的柔软,他心下一动,看清了跟前人飞了红的俏脸,搂了她的腰肢旋身按压在墙上,将一吻加深了去。

一时小小宅室,但闻紧促的呼吸,和滴水相融的音儿。

“唔~”

不过一刻,口中的气息皆被顾胥星卷了去,云棠觉着窒息难受,一双粉拳不甚重力的捶打在他的胸上,奈何他不管不顾的,像是个终是吃到糖的孩童,含着舔着,怎也不肯放开了去。

她只觉栽了,不过是想安了他的心,这才抱了几分调戏几分真情主动亲吻与他,可不知为何眼下被压着扣着迫着的却成了自己,挣脱不得,推离不得,拒绝不得。

又过了许久,在她觉着快要在这个亲吻里溺毙时,他总算餍足般离了她的唇,嘴角噙着笑意,紧接着胡乱在她脸上密密的啄着,眼里满满当当的,是让人看了便会脸红心跳的深沉意味。

“你都快把我折磨疯了!”

“棠儿,棠儿,棠儿……”

“我这一颗心可全算栽在你手上了,你莫要负了它…”

絮絮情话,声声低喊,云棠小耳粉红,羞着将脸埋入他衣襟,一双手环着他窄窄的腰,柔肠百转,嗔唤一声,“顾呆子!”

两人胶着了许久,近了晌午时分,云棠才离了顾家,入得家门,就见云母在择着青翠的菜秧子,瞧着她家来便从房内拿出好些吃食,皆是她往日喜爱极了的。

用罢午膳,母女俩拾了小凳儿在房屋夹道处吹着小风儿,说着体己话,剥着邻家阿婆送来的毛豆子,日头一晃就落了下去。

翌日,她尚赖着床不愿起来,突闻云母切切的喊声,“小棠!小棠!”

随意拿过一件外裳披上,她应着声儿开了房门,还有些犯困的打着哈欠道:“娘,怎了?唤我何事?”

“适才顾家的俩孩子吵吵嚷嚷的,带了好几个人往外去了,好似听着要跟谁讨个说法儿,我瞧着怕要出事儿,你且跟去看看。”云母道,这些日子云棠和顾胥星多有走动,面上那小女儿的情态藏也藏不住,身为过来人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

虽和云父担忧两人是否能顺当了去,可到底不忍违了她的心意,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们去了。

“好,我这就跟去瞧瞧。”

云棠说着回房穿了妥当,小跑着就出了门,追出文定巷,绕到正街上才瞧着前头的几人。

“顾呆……公子!”

她认出那着修竹长裳的男子便是顾胥星,声儿一扬就唤了出来。

顾胥星当下正拉着一戴着帷帽女子劝说着什么,忽闻熟悉的喊声忙向后看去,见着鲜紫纱衣的云棠俏生生的立在那处,眼中一喜赶紧迎着走到她跟前。

“棠儿,你可是出门来买什么物什?今日我大姐有些子事要处理,我得跟过去了,恐不能给你拎帮着。”

云棠道:“我来瞧瞧你们出了何事?你姐姐这火急火燎的却是往哪儿去?”

前面几人偏头瞅了两人一眼,自不管顾胥星,气势汹汹的往前去了,引得街上的人都侧目看着。

顾胥星苦笑道:“昨日大姐与月浓各买了一盒子凝脂膏,当时试了一试,今日竟觉疼痒难耐,料着许是那胭脂出了问题,此去找铺子的主子算账去了。”

凝脂膏?

说起此物云棠忆起一人来,说道:“那我们快些跟上去弄个究竟。”

顾胥星应着,才要牵了她的手,又思及大庭广众之下,只得作罢,云棠嘴角藏笑,当作未发现他的小动作,心内已是蜜蜜甜甜。

一路疾步,生了好些细汗,待他们追上一行人,已是售卖凝脂膏的秋水铺前。

只见顾怜惜几人也不入铺,瞧了那招牌冷笑着,一声令下,身后的仆人便从旁处抬了两张木椅,她与另一戴着帷帽的女子当街坐下,将昨日买回的凝脂膏掷于地上,叮脆作响,却没坏了去。

身后几名家仆一字排开,摆了阵仗,看样子是不得罢休了。

顾胥星见状唯有几步上前站在她旁侧,也不再相劝,云棠没入围观的人中,静观其变。

要说这铺子的掌柜倒是个能耐的,见着这番阵势却是面不改色,一派从容立于两位小姐身前,听明来意,颇为诚恳道:

“二位小姐伤了花容月貌,在下也难过得紧。但还请二位小姐暂且莫恼,本店贩售凝脂膏至今,无论是官家夫人或是高门小姐,用后都未出过任何差处,只怕其中必有误会。在下定与二位姑娘好生查查,揪出其中因果来。”

“未出过任何差处?”顾怜惜道,“如此推搪之辞你竟也说得出口,为何我听人说凝脂膏早前还差些害了人性命呢?”

掌柜一笑,举手向四周一扫,“顾小姐可是冤枉咱们了。您大可问问这舒城的百姓,当年那桩人命官司早已查了个清楚,那位小姐并非是因着凝脂膏而丧的命。”

周围的人听二人说到,亲见过的人亦想起当年那事儿,当日人证物证俱在,吴门当堂洗刷冤屈才放了出来,于是陆续出声证明掌柜所言非虚,顾怜惜帷帽之下脸色略微尴尬,而朱月浓气急起来,道:

“那可未必!听闻你这秋水铺的东家在舒城可是数得上名号的,需知这有钱有势之人但凡背后动作几分,便能说黑为白,颠倒是非……”

“月浓!”顾胥星一脸不赞同的看向她,念及个中缘由,不得不当场斥责道:“吴门在此处声望颇高,休得乱说。”

掌柜眉头微不可见的一蹙,“这位公子说的是。咱们吴门向来与人为善,捐资修路,助学兴商,做着的都是善事,便是您脚下这街,亦是吴老爷子亲自动了手的铺就……不过朱小姐既是外地客,不知晓也是自然,只莫要再这样污蔑了去。”

朱月浓似被顾胥星训了个服帖,遂低眉闭了嘴,顾怜惜与顾胥星视线交换了一瞬,对掌柜沉道:

“不说旁的,就说眼下,此番我二人确是用了凝脂膏损了颜色,你一个下人提不上用处,在此说这多做甚,还是叫你们东家出来说话吧。”

被人轻看了去,掌柜面上也不恼,只拱手道:“我们这下面的人几日都难见东家一面,此刻也不知该上哪儿寻,不若在下先请了大夫,为二位小姐看上一看,先寻了症结才是要紧。”

顾怜惜听罢一拍在椅侧,正要斥声,忽听一爽朗的男子笑声传来。

“又是哪家小姐害了相思,借故非要见上我一面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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