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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风骤雨疾驰,茶坊见相知(上)

我家世子爷是粘人精

  

夜半无声,水宅守着门户的小厮儿瞅着当儿打着盹儿,未见墙头闪过一重黑影,也未听见旁下几处起落的声响。

云棠窝在水穎峥溢着热气的怀里,他袍子被人血污着,她伤处不时蹭着,阵阵发疼。随着他一跃入了水宅,跳落间疼上加疼,不禁白了脸色,几乎晕厥。待进了脂腻色香被安置在榻上,薄纱鸾帐,缕缕情香,思及往日里这榻上的风流春,潮,秀脸立时皱了一团,挣扎着起身道:

“少爷,奴婢满身血污,不敢脏了您的床榻,这就回自个儿的屋去。”

水穎峥取了药瓶凝膏来,见她足已下地,冷着脸面将她掀身趴着榻上,手下未留情面,直疼她背后发紧,前身发闷,脸色又白透几分,泪花子滚落下来,又压不住性子要抗议回去,一鼓作气,待瞧见他后却又愣住了。

只见水穎峥已脱去自身外袍,仅着一身莹白长裳,掩了胸前风光越显身姿挺拨,瞧着少了灼灼媚气,添上许多朗朗气度。他双眼紧着,肃着脸色,举手投足间别样的风姿教人着实移不开眼,半晌身后传来衣帛撕裂声她才回了神,后背兀的一凉,她惊慌着扭着身子出了声道:

“少爷,还是奴婢自己来罢。”

说罢手背过身去,扯了裂掉衣裳往光洁的身上艰难覆去,手肘募的一麻,听得水穎峥道:

“伤在后背你如何自己来?要着你的小命儿就乖乖别动,否则本少爷失了耐性,索性添上几刀,将你剁了岂不省事?”

云棠嘴角微扯,干笑两声乖乖趴着动也不动,“少爷贵人之躯,奴婢这不是怕累着您么。”

水穎峥拂了她的衣裳,挑了她玉色的肚兜绳儿不再言话,端看的她这伤口入了肌下两分,从左侧蝴蝶骨横至右下腰处,他沉了心思,手指修长沾了药粉子细细涂抹,闻着她的忍痛声儿,不由的手下就轻了力道,脑中思绪万千,理不出个由头来。

前几日他身受重伤,用了些药法隐了皮外伤却失了三分感识,今夜身后那刀,若非她飞身而扑挡了下来,他大概也是躲不过去的,只他不知,何以她会这般做来?

蹙眉难解,他心下思虑,当初若非甄冠林阻拦,她早已成了他手下亡魂,又若非阿胜心仪着她,怕她泄了秘去他也断不会留其至此。

拿她不能如何,平常便有些气堵,为消心中的郁气,他便寻了些麻烦与她为难,却不想危急关头她竟飞身相救,难道,她当真倾慕于他?

这般想着,他抬眼凝着她的发髻,忆起那日她误沾了夺香草引他误会,而他又为着贪,欲的身子起了逗弄她的心思,尤记得当时荒唐,她眼中抗拒并不像作假,这……又作何解释?

然这边水穎峥自猜度着她的心思,云棠却是半分未觉,怕是打死也不料她寻救未果,反遭了一刀竟会勾出水穎峥如此多的思绪来。

她的一副心神俱在伤处,但觉背上药粉沾了伤口,一阵酥麻一阵火辣,觉着似要烧起来般,刺得额间冷汗岑岑,鼻中哼出“嗯嗯”的忍耐声。熬过许久,忽然沁凉润泽,也不知上了何种药物,好生舒服,不一会儿疲乏上身便沉沉入梦,没多久竟打起呼来。

万籁寂静,呼噜声儿在寝屋内分外清晰,水穎峥手下一顿,晦暗不明的眼中生出些笑意,了结了手上之事,为她轻覆薄绢,盖了衾被,俯身好笑的看着她,见她趴睡着,压的一边小脸被挤得嘴角歪斜、脸肉变形,倒是娇憨得紧。

片刻后他方起身入了里间,在身子外套了身浓墨色的夜行衣,内扣了门栓,开了窗户飞身而出,须臾一道黑影没在水宅墙头,人去无踪。

密林坟山,墓碑上百,不时风声紧密,吹得林梢枝叶拍打,竟相作响。黑色深处,有一人影跳落而至,才立在一坟茔上,周围涌出数十人,上前恭敬作揖,齐声道:“殿下!”

坟茔上的人微一抬手,众人皆起,月轮盈辉,冷光洒落映出那人的脸庞,竟是水穎峥。

水穎峥看着为首一人启唇道:“东西呢?”

“回太子,宝光匣在此。”为首那人从背上包袱取出一物,却是之前路上被劫去的朱木匣子,他伏首向前恭敬的呈上,水穎峥拿过在手中掂上一掂,赞赏一笑,“做得好。”

为首那人道:“全凭殿下寻得,属下不敢居功。只眼下宝光匣已找到,不知殿下何时行动?”

“不急,”水穎峥道:“那老头子去后死老婆子看得我甚紧,如今才让她信了我没旁的心思,此时动作恐前功尽弃,另我有旁事交代于你们。”

“是。殿下请吩咐。”众人抱拳道。

水穎峥负手而立,“今日另有黑衣人劫宝光匣,你们去查查是哪处派来的,速来报我知晓。”

“遵命!”

数十人半跪行礼,须臾起身离去。水穎峥见众人散去,立在原处手握宝光匣,从袖间取出一把匕首,划破掌心肉皮将血液滴入其上凹槽,听得一声响动,匣子开启,他取出一方正的物什,物什为两半相合,一侧有连接处;又摘下腰间正中一玉石,拨动某一处,便从中弹出上粗下窄的针形物,将其插入方正物什的一侧洞口,忽然那物什亮起荧光,他欣然道:

“辗转多人之手,好在并未折损。”

说罢将其放入匣中,转身几个起落隐匿而去。

寅时方见圆月,卯时却风声大作,大雨乍然袭来,噼里啪啦搅人清梦。

云棠半醒半梦,耳听得雨打屋檐,却又在梦里见着遇袭的场景,睡得实不踏实,只这样到了巳时,身侧响起猫叫声,外间又响起东子唤她的喊声,她勉强睁眼,方察觉出自己身在何处,忙翻身欲起,不想激起后背伤口生痛,不得已在床上稳了好些时候。

未久,东子的声音淡了去,没了旁的人在外间走动,她才无奈寻了件水穎峥的衣袍穿上,开了门往自个儿房间去。

回了房还有些懵然,拉了被褥刚要躺下忽的又坐起,暗叫一声糟:今日是和云临约定的日子!

水宅有规矩,丫鬟小厮没得主子同意不得私自外出,她昨日忘了告假,此时不知水穎峥去了何处,她又如何出得去!

正愁着呢,突然东子又寻了来,踢开她的房门道:“这丫头上哪处去了……咦?你在这儿呢?我可寻你好些时候了,你这脸咋这白呢,病着呢?”

云棠有些恼火,怎的这人又不敲门,然心下一辗转,猜着恐是刚才寻她不到这才踹的门,于是没了介怀,问道:“没事儿,就是没睡落觉精神差了些,不知东子哥寻我何事?”

“不是我说你,你这丫鬟当的也是太省心了些,院子里好些活儿呢,都不知道出来帮把手。”东子梗着脖子说道,“只这些都不打紧,适才老夫人唤我过去,可前些日子少爷许了敏雁姑娘生辰礼,命我今日送过去,我脱不开身就想着托你跑上一趟,成也不成?”

这可不是送上门的机会?!云棠一喜,应道:“自是成的,这内院就我和东子哥二人,云棠义不容辞。”

“哟呵,小丫头片子,还一口的江湖壮语,”东子笑道,“那就多谢了,你且赶在午时送到姑娘手里,莫要误了事。”

云棠点头,随他去了外间拿了包裹甚是精致的生辰礼,佯装正常的撑着竹枝伞出了水宅大门。

几个时辰的风雨狂肆,道儿上已积了些水,此时雨势稍微,但溅起的水珠子依旧没了她的鞋底,湿了她的裙衽。待转到另一条巷子,她便有些撑不住的扶着一处石墙喘息不止,后背被湿冷的雨气润湿着,伤口作疼如有虫子在啃食,她紧咬着下唇缓了许久,才继续往敏雁姑娘所在的翠风楼去,撑着将礼物予了姑娘的小女婢,方紧赶着往百里茶坊而行。

甫一到茶坊,她瞧着那搁在掌柜台上的滴漏,不想自己竟还来早了些,遂要了间包厢,摆了件铜制包子物件儿在掌柜台上,留话道谁拿了她的物件儿便领上房来。

在包厢思虑着见到云临,定要他弥补自己这段日子受的苦楚,不想半个时辰过去,手持着她包子物件儿进门的却是另一人,她戒备着开口道:“你是何人?”

来人粗眉星眼,一身土黄,上下透着恶俗的品味却有着清贵之气。只见他将她的包子物件儿投掷过去,待她接了个准,才掏出他自个儿的信物,也是一小包子,却是碧玉制成,“我乃包子楼排位十二的包子长谈辞,你最后这一桩水宅的差事今日起就与我来对接。”

云棠看着那质地天差万别的包子物件儿,确认非假,疑道:“云临呢?”

“他啊,眼下正被关在思过室。”谈辞自斟了杯茶道,“他未与楼长商量便让你卸了水宅的差事,已违包子楼第五条楼规。”

未与楼长商量?云棠吃惊,惯常落在她身上的差事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儿,何曾惊动过楼长,水宅一事,她原道是哪家倾慕水三少的女子花大价钱要其素脚模子,不想却是另有蹊跷么?

“所以,水宅的差事我还需接着?”

云临被关禁闭,她实是不担心,违反第五条楼规不过关个半年而已,好吃好喝的一应俱全,跟养猪似的。

谈辞道:“不但要接着,还得在两月内完成,我与云临交好,知道他手底下有个小堂妹做差事惯是拖泥带水,然这次的东家要那东西要得急,两千两黄金的报酬,我们都怠慢不得。”

“两千两?黄金?”云棠一双眸子大睁,“那事成之后我不是就有500两……黄金?”

“不仅如此”,谈辞两手交握,看着她的眼神极具诱惑,“还会予你一处庄子,房契我们都已备好。”

云棠心下一动,许是太过兴奋,伤处带来的疼痛都被忽略了去,“当真?”

“当真!”谈辞道。

“那我接吧。”云棠道,“但我有一事不明,东家既然如此看重这事,为何不派能干些的小包子来做,我一无智慧二无功夫,这般大任你们也不怕我亏了去?”

谈辞满脸无奈,长叹一气,“在你之前楼主已先后派了五人接近水穎峥,不想其太过谨慎,小包子们均失败而返,此番只有你不但入了水宅,还进了脂腻色香。”

云棠哭笑不得,“我这可是拿小命儿换来的,就眼下这身子还带了伤,你既成了我的包子长,可得好好补偿我一番。”

“我道怎的一进来就有这般重的血腥味,你之前中毒一事我知晓,已予了你解药,但你这伤又是如何弄的?”谈辞道。

“不知水三少到底结了多少梁子,一夜之间遭了两次暗杀,我这条小池鱼无辜被殃及了而已。”

说到此处她又觉伤处发疼起来,谈辞神色一敛,探手把着她放在桌旁的手上的脉搏,须臾眉间一松,“所幸无甚大碍,疼上些日子就好了。”

云棠双眼一垂,哭相乍出,屈道:“倒是未伤到包子长你的身上,你说得自然轻松。”

谈辞摇头一笑,“果然与云临所说无二,他家小堂妹惯是会撒娇装可怜讨好处的,你且瞧瞧,这般对你可能弥补一二?”他自袖中取出一银制包子物件儿递予她,“把你那铜包子给我,今日起你便升了位置,列入二等小包子。”

看着掌心袖珍的小家伙,云棠不禁笑裂了嘴,倒不是为着升了职,而是因这银制的小包子上还嵌了好些个珠子,俱是值钱的家伙,且能凭这东西随意翻看二级密档,遂道:“能能能,这东西我可盼着好久了。”

瞧着她双眼晶莹光泽,谈辞垂首抿上一口茶,“那便好。我还有旁事就先行一步,你若遇着事尽管传信,我自会照应于你。”

云棠起身作礼,也不相送,颇为顽皮的笑道:“还请谈包子长替我给云临带句话,就说云家当年藏酒已香,待他归来同享。”

谈辞点头勾唇,“好,我定当将话带到。”言罢缓步出门离去。

慢上一刻钟,云棠才出得厢门,到了茶坊门口,却执伞望着檐下雨帘止了步,绣鞋已湿,衣裙半干,她甚想速速回了换了去,可有伤在身,实在有些惧怕这样的天儿,不欲冒雨而行。

无奈间,只得回转坊内,待要重新点上一壶新茶,却听的有急步声近,一男子喜道:“云姑娘!”

但闻见温润的声儿,云棠惊喜的看向来人,一时眼若流水生出好些柔情,出声便如软歌清越,微抬了音儿唤道:“顾公子,你怎么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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