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时候也会反思自己那极其容易解除的戒备心，在那天给扎克签下那份《尸体归属权协议书》之后，我就没有再去想过这一切发生的过程。
隔了三天后，在给凯文和汉斯跑完某次腿之后，被他们提醒最近城里有位人偶怪盗在嚣张作案时，我才想起来该好好捋捋那件事情。
十分巧合又十分紧凑。
在那巷子里遇到扎克，感觉不像是“遇到”，而是他在那里故意等待自己去找他一般。
也不知道他现在调查得怎样了。
除开索尔那群反歌莉娅帮的家伙们被那些佣兵扔下回收系统被灭口外，近些日子也没了他们的动静，就像是再次隐入黑暗的毒蛇一般。
让我寝食难安。
我可不希望自己的尸体早早地落到那扎克手里，更何况现在也不知道那家伙是不是真的只是为了复原传说中的钢铁之花。
啊……我还该写些什么呢？今天就这样吧，我拿着笔坐在破旧的木桌前，上面摆着一本我刚买回来的笔记本。
左前方就是科克尔的盒子——现在也不能确定地说是“科克尔”的了，我最后还是选择相信扎克那个家伙。
倘若他要杀我，就在那晚他便能做到。
写上日期和名字，我合上了笔记本，很是放松地伸了个懒腰，而耳边也突然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你居然还会写日记？正经人谁写日记啊？”
——
时烬看着被自己一拳锤翻的扎克，感受着手上带来的痛感，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叫自然是不能叫的，只好咬着牙看着被揍趴在地上的暗流术士了。
“时，时烬……你下手好重啊，是随时准备……准备要人命的吗？”
在地上嘀嘀咕咕地说着，扎克耸拉着身子半天撑不起来，最后还是时烬搭了把手才成功站立。
“我以为是佣兵偷袭我，所以没有收力——对了，你是怎么进来的？我都没发觉到。”
扎克很是无语地用右手大拇指朝着自他身后敞开着的门，表示这门是时烬自己没关，他自然能悄悄地走进来。
“……好吧，算我疏忽了。”
自己急着回家练练笔写日记了，连门没带上都没有发觉，时烬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看来最近被那些佣兵折磨得不轻，都有些魂不守舍了。
话又说回来，时烬看着这位站在盒子旁的术士，他应该是调查出了什么，不然也不会突然来到自己这里。
“有什么发现对吧？”
“那是当然。”
“说实话，这三天除了听到你这变态在城里继续作案偷模特人偶以外，还真没见着你去调查什么。”
时烬的手甲在木桌上开始有律动地敲打起来，那双绿瞳饶有兴趣地看着扎克，在等待着术士的回复。
扎克也不急，慢慢从黑袍下面掏出一个黄皮袋子，很是随意地放在了桌子上：
“这里面装的是我这三天到处搜寻的线索，你现在就可以抽出来看看。”
“是文档还是照片？”
时烬打开封条，夹出来里面的文件，放在最上面的便是一张照片，一张拍摄于“异世界书店”门口的照片。
“都有吧，你自己拿出来看就是了，有啥想问的就找我，我就在这里站着。”
说完扎克便靠上了墙，偷偷斜着脑袋看着那边正认真地看着那些线索文件的时烬。
歌莉娅你的美真是……让我无法形容你啊。
虽然那张脸上有道恐怖的疤痕，以至于容貌称不上完美，但也完全不影响扎克细细地欣赏时烬的美丽。
“为什么你会拍下那书店的照片——喂，别一直盯着我看，你这眼神让我很不舒服。”
时烬甩了甩手里的照片，扎克听到他的话后也是尴尬地笑了笑，把头埋低。
“啊……也没有一直看嘛，听上去你很在意别人的眼光一样，对了，这照片里的书店你应该是认识的吧？”
“当然，它的老板是我一个朋友，只不过最近失踪了，听说去旅游了。”
时烬扣了扣头发，发现自己好像快两个多星期没洗头了，都结成丝了……
“你真信了？”
“你觉得可能吗？”
时烬白了这家伙一眼，张涛这货爱财也是第二层大伙都知晓的了，当初他掉了三铜币，硬是喊手下那帮人找了好几天，最后从第三层的一小屁孩手里收了回来。
这样的人会舍得花钱出去旅游？
“我在这店门口感应到了那暗之咒式的气息，给这盒子里施展这咒式的术士应该去过那店里。”
扎克摸着自己右脸上那枯灰色的皮肤，很是认真地指着那照片上的店铺门面说道。
应该？时烬摇了摇头，他表示需要扎克最确切的回答，倘若只是个大概，那么一切变故都有可能发生。
“……你真要这么说的话，那就只有请你把这盒子打开了，这样我很快就能确认，这是不是暗流术士在捣鬼了。”
扎克说完摸了摸一旁的木盒，里面的头颅仍在散发着令他感到熟悉的气息，那是暗之咒式，绝对没错。
但论是三个派中的哪种，他必须打开盒子看到才能给出答案。
“打开……吗？”
时烬愣了一下，他从未考虑过这件事情，但如今摆在他面前的却是一个严峻的问题：
里面真的是科克尔吗？
教会真的没有骗他吗？
亦或是，连教会都被那位术士给骗了呢？
他有些迷茫地抬头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诡异术士，砸吧了嘴巴，绿色的瞳孔里满是迟疑：
这位自称是来自加里家的家伙，会不会也在骗他？
“若是不想开也不勉强，我等下继续去找找线索，下次再来。”
像是光顾完一家店铺一般，扎克大饱眼福之后拍拍手就准备跨出门出去，却被一股尖锐的刺痛感给停住了脚步。
扎克回首一看，那只包裹着手甲的右手正按在他的背后，时烬拿充满着躁动的嗓音再度响起：
“别走，打开。”
简洁而有力，时烬做决定向来如此，一旦做好，就会直接执行，没有半分犹豫。
……
两人看着这打开的木盒内部，互相没有说话或是对视，只是静静地看着里面这摆放整齐的圣骑士头盔，以及撒在周围的骨灰。
“打开面甲看一看吗？不知道你能不能感受到那浓烈的咒式气息，反正我都快觉得要呛到我了，太浓了！”
“……跟你那种感觉确实很像，我隐约是能感觉到了。”
时烬看着这颗被头盔盖住的头颅，半天不敢动手打开头盔的面甲，支支吾吾好一阵，最后撂下句“扎克你来开”就自己跑一边坐着了。
“有时候怪矫情的……”
扎克瞟了一眼蹲床边背对着他的时烬，看上去直爽的美少年，在情感方面还是很保守的。
那你的朋友，就由我来检验真伪吧！
“时，时烬……”
“怎么了？”
少年回头还带过来一团烟雾，他蹲在那边抽烟，手甲上还沾上了点掉落的烟灰。
“是影派，我能确定了，还有一件事，”扎克呼了口气，看上去有些不想开口说，但最后还是张开了嘴巴，“……而这头盔下面的头颅——或许跟你刚刚描述的不大一样。”
呼呼……
地下城里本该没有秋风刮起，但此刻时烬却感到了它们的存在，正疯狂地往他脖子处铠甲的缝隙里钻。
身子突然冰冷了起来，手里的烟都忘记把它熄灭，他只是呆呆地望着扎克，歪了下头，问道：
“什么意思？”
“你的朋友，这位圣骑士他或许……或许没有死，是的，可以这样说。”
烟头掉到了地上，顺便还被时烬那路过的急促步伐给狠狠践踏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