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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次的约定•重奏

绯之零

  

初次的约定·重奏

一打开置物箱的小门,“啪啦啪啦”地摔落几个颜色不一的小信封,费特随手捡了起来,看到信封背面封口处心形的彩贴,就猜到又是日常的插曲——情书。本该是足以令任何男生为之激动的美妙旋律,却令得费特皱起了眉头:

“又是……这种东西吗?”

“这不是好东西吗?真是令人羡慕的家伙啊!”

情书被突然从旁边伸出的手一把抢了过去,费特没有回头,也能料到会是谁做出这种肆无忌惮的举动:

“如果你想要就都送给你把,广树同学。”

“怎——么可能——!”

广树用拖得长长的古怪腔调表示拒绝:

“做这种事会被那些心里充满了烂漫春意的女孩子们毫不留情地吃掉的!所谓的春天啊就是容易让人疯狂的流行元素,就像这些情书一样不顾一切地挤在这个小小的铁盒子里……不错啊费特同学,总共有六封呢!”

“又多了几封啊……以前最多的时候也就只是三四封而已……”

“一定是因为你做出了那种惊天动地的事,而令得那些女生对你的好感就像是夏日的气温一样‘嗖——’地就上去了!一个月里你总共已经收到多少封情书了呀?”

“应该已经超过三十封了吧……不过这种事和你没关系吧!你是专程赶过来吐槽的吗?”

“怎么会!我可是对朋友充满了烈火般灼热友情的广树啊!”

“所以越是靠近你的身边就越会被烈火般的灼热友情烫伤吧?”

“请别摆着不屑一顾的脸色说出这种无情的话呀!我是真的担心你所以才……会长的事我也都知道了,不对,应该说几乎整个晨风都已经传开了!”

“这种事早就在我的预料之中了……动不动就破坏一个社团,还向校方提出那种不合情理的提议,根本就是在故意扩大事态!这位真守小姐也实在太过分了吧?仅仅是因为我没有接受她的便当就……”

“费特同学……答案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呢!”

广树的嗓音忽然低沉下来,和他一脸的严肃相应,这种前所未见的姿态如同巨大的磁石把费特这块铁片牢牢地吸了过去:

“什么意思?”

“因为你拒绝了她的便当,她就毁掉了家政社并向校方提出那种提议……只要是正常人都会发觉这个理由完全就站不住脚吧?而且虽然你在女生之中的魅力也算是非同寻常,至少目前也无法达到令会长产生那种过激反应的程度吧?”

“说的没错……如果就那么简单地归结为是因为我的原因,不但过于肤浅,对我来说也过于自大了,那么你怎么认为?”

“说实话啊……我也不知道!”

“……”

“啊哈哈哈……请别那么激动!虽然我确实不清楚其中的原因,至少我的分析并没有错吧?你自己都那么承认了不是吗?所以至少也算是我的一个小小的提议……可以朝着这个方向去分析啊!”

“现在的关键根本不是分析,而是要想出一个合理的对策!不管是解决事态的希望,还是充满敌意的目光,都已经集中在我一个人身上了……也就是说如果我无法解决这次的危机,恐怕就无法活着离开晨风了!”

“说的没错!”

广树高喊了一声,随手把手中的情书卷成了话筒的模样,模仿着正在采访名人的记者:

“不愧是传说中的转校生费特同学!像这种入学仅仅一个月就竖起DEAD FLAG的奇迹,在晨风还是第一个!这是值得写入校史的伟大事件啊!那么费特同学,作为当事者……你有什么感想要对你的观众们说吗?”

“……和你这种家伙商量,果然我也变得愚蠢起来了。”

“啊哈哈……别那么说!喂等等我,我只是担心你情绪低落想和你开个玩笑罢了……”

广树大步追上准备径自离去的费特,把手中的情书塞回到他的包里:

“听说说费特,其实我并不是真的那么不当一回事啦!如果不是我那晚强拉你做我的盾牌,也许就不会闹到今天这样的事态……所以我真的非常抱歉!不过,至少你现在也能理解为什么我想要把你拉进学生会的理由了吧?那并不完全是出自我个人的自私意图啊!如果我们不能团结起来阻止那位任性的会长大人,像今天这样的糟糕局面肯定会不断发生的!”

“这些我当然知道……不管是出于恶意还是因为无奈,大家都已经把责任推到了我的身上,而事实上我现在也并不是因为个人的原因而烦恼,或多或少,也是为了大家……”

“所以说……你这家伙就是过于善良了一些。那天晚上为会长做那顿晚餐,也是因为你过分的善良所导致的吧?这样虽然不能说是一个恶劣的习性,有时候真的有些不合时宜……我这么说不算是过分吧?”

费特无言地在花坛边坐了下来,垂着脑袋陷入了沉思之中。夕阳的余光在他身上镀上了一层带着古铜色的金黄,远远望去,如同一尊“思想者”雕塑,就连广树都似乎被这略显得肃穆的景象所震慑,收起了一贯的轻浮笑容,在费特的身边坐了下来:

“其实……我也是经常那么向会长抱怨的。每次遇到难以决断的工作,就会发牢骚说‘这样太困难了’,‘这样太不可思议了’,这个时候会长一定会教训我说‘不试着去做怎么知道能不能实现’,‘我们学生会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那个时候我就会觉得,这个看似粗暴又任性的会长小姐,其实也是一个非常善良的女孩子,只不过她的善良完全是用另一种方式表现出来的罢了。所以我有预感,这次看似毫无理由的闹剧,一定也是出于某种我们暂时还难以理解的动机……”

“暂时还难以理解的动机……这一点我也能猜到,因为她毕竟会因为一顿晚餐而亲自做便当给我,所以我也有着和你相同的看法。也就是说,我至少应该先和她坐下来好好谈一谈?”

“就是这样,这就是所谓的‘不试着去做怎么知道能不能实现’!而且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因为你是一个能创造出各种奇迹的人啊!”

“如果能够再次选择的话,我绝不会转学到这里来……现在说这种弱气的话还有什么意义呢!那么……家政社的社团教室在哪里?”

“是在二年级C班教室旁边的家政教室吧……你想要做什么?”

“至少要去道个歉,然后帮着整理一下教室,不然心里总会被一阵罪恶感包围着……”

“你还真是老好人呢,费特,不过已经没有那个必要了吧?我刚才从学生会办公室出来的时候顺路想去看看那里的惨状,结果发现除了残破的设备都消失了之外,一切都已经奇迹般地复原了。虽然不知道是谁做的,至少你也不用再被什么罪恶感困扰了吧,而且这件事本来就和你没有关系对吧?”

“有没有关系我也不清楚,不过在那么短的时间里被复原真是出乎意料。既然如此……我就顺路再去一次真守的家吧,就像你说的,不试试看也不知道结果会怎样,大不了再挨上她两下木刀吧,如果这样就能让她平静下来的话。”

“那么在此之前……请先喝下这个吧!”

广树从包里摸出一罐可乐送到费特的面前:

“补充一点碳酸吧!保持着精神的亢奋状态,万一和会长动起手来也能轻松地应付过去吧?”

“那样的话请给我咖啡就好!”

虽然嘴里这么说着,费特还是接过了可乐,广树又从包里取出了第二罐:

“总之你一定会感谢我的……那么,为了预祝你的胜利,干杯!”

紫藤公寓的警卫照例摆着职业的笑容为费特放行,在费特道谢之后忽然地问了一句:

“这位同学是想去拜访真守小姐吗?”

“说不上是去拜访,不过确实是想去找她没错……”

“自从她住到这里来以后,你还是第一个主动来找她两次的人。”

“唔?”

“哈哈哈……因为这里住的人都是非同一般的身份,所以有谁来拜访,谁拜访了几次,我都能清楚地记下来。唯有那位真守小姐,在你来拜访之前的两年时间里,一直都保持着零的记录。”

“是这样吗……”

“虽然不知道你们之间是不是存在着某种羁绊,总之请你小心在意。”

“小心在意?”

费特想要问个究竟,不过警卫已经把注意力转向下一个来访者,令得他只能先行离开:

“之前一直没有人去她的家里拜访过吗?整整两年,难道她一直就是独自一人住在这个地方?”

眼前真守的背影忽然变得朦胧起来,原先那般好强和专制在转瞬之间淡褪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莫名的孤独和忧伤。一想到“她竟然一直忍受着独自一人住在这里的寂寞”,费特心里自然而然就涌起了莫名的感慨和同情。

“不过……说什么我和她之间存在着什么羁绊……这也不过是个玩笑而已吧?就算是有,也完全就是彼此针锋相对带来的困扰罢了,谁会和那样的人……那样的……所谓的‘那样’到底是怎样呢?”

月夜下挥舞着木刀将铁质置物箱一刀两断的真守,不问情由就把怒气转嫁到自己身上的真守,突然就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的真守,一直靠着杯面和速食便当熬过夜间饥饿的真守,会因为一顿晚餐亲自为我做便当的真守,会因为我的拒绝而毁灭了家政社并提出毫无情理的议案的真守,两年来一直孤独地住在豪宅之中的真守……

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真守?还是说即使把我眼中所看到的影像总和起来,也不是真正的真守?

不知道是基于怎样的原因,总之,自从那天晚上与她邂逅之后,就被某种神秘的力量所牵引着,无法轻易地摆脱她的影子了……

这就是那位警卫所谓的“羁绊”?所谓的“警卫”,难道就是“洞察世界真相”的代名词?

没有必要为此感到烦恼吧,我来这里的目的也不是为了纠结于这些问题。虽然警卫最后那句“请小心在意”令得心里隐隐地不安,只要诚心诚意地向她道歉,应该不会发生不必要的冲突吧?这么说着……不知不觉就到了她的家门前了!

外观上还是一成不变的豪华,相信屋子里也是一如往常的空荡荡,不过灯光却没有亮起,看来真守还没有回家。费特试着推了一下铁门,不出所料,铁门再度愉快地为他让出了通路。

“……”

是不是无论何时出门,都不会记得关上大门呢?这么看来,正门也不会上锁吧?

费特犹豫了片刻,还是穿过小径,来到正门前把手伸了出去,果不其然,正门也毫无悬念地应声开启。

“以后还是请好好地关上房门吧,真守大小姐……”

费特在心里嘀咕了一句,然后照例地咳嗽了一声:

“我是晨风一年A班的费特……”

“你不用那么大声我也能听得见!”

背后忽然传来的应答把费特吓了一跳,转过身去一看,拎着购物袋的真守正怒气冲冲:

“为什么你这家伙会出现在这里!真的是想做小偷对吧!”

“你……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这里本来就是我的家啊!你这个笨蛋!”

“我不是那个意思……只不过你突然就出现在我的身后,被你吓了一跳而已……”

“胆小鬼!我又不是什么幽灵……喂!给我让开!别挡着我的路!”

“抱歉……”

费特闪到一边,真守大步地进了屋子,随手就要关上正门,费特赶紧挤进了屋子:

“这样对待客人很不礼貌啊,会长大人!”

“没有主人的许可就随便打开别人家的大门,又不知羞耻地闯进别人的屋子,到底是谁不礼貌了!”

“那是因为你总是不锁上门啊!”

“反正这个屋子里什么也没有,想偷的话就只管来偷好了!”

灯光亮起后,房间里果然是和前日一般的模样。费特忽然觉得自己的心情也像这个屋子一样空出了一个大洞:

“的确……还是一样空空荡荡的……”

“所以很得意是吗?我就是喜欢住在这种空无一物的房子里面,有什么奇怪的吗?看够了的话就快滚出去啦!像你这种家伙出现在我的家里,笨蛋的病毒一定会在空气里散播开来侵蚀到我的……光是想想就让人来气!”

被真守的连发弹毫不留情地扫射,费特却发觉自己怎么也无法涌起怒气来,反而觉得对方横眉怒目时的模样有着难以形容的可爱。似乎觉察到费特注视着自己的目光有些怪异,真守的脸上泛起了带着恼怒的红晕:

“你在看哪里啊!那种好色的目光算是什么呀!笨蛋!”

发觉了自己的失态,费特拼命地摇头试图岔开话题:

“不是的!我只是……只是好奇而已!你手上拎着的是什么?”

“当然是作为晚餐的便当……我不会分给你吃的!”

“是在便利店里买卖的便当吗?”

“不然还能在哪里买……喂!你想做什么呀!”

看到费特朝着自己伸出手来,真守忽然地抓住了他的胳膊。费特的身子在空中翻腾了一周,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唔哦——!你……你这算是什么意思啊?”

“突……突然向着女生做出那种下流的动作……你才是想要做什么啊!”

“什么下流的动作……我只是想拿走你的便当而已啊!”

“刚才就说过了不会分给你吃的!想要便当的话就自己去做,反正你又不像我,只会做出那种让人看了就想拒绝的……”

“你就不能好好听别人的解释吗?我只是想帮你热一下便当而已,因为我担心你会把它烤焦!就算你不说我也能猜到,买回来的便当你都不会去加热的吧?”

“加热……有……有这样的必要吗?”

“你是真心想吃坏肚子吗?还是故意和你的胃过不去?”

“哼……”

真守小声地嘀咕了两句,把手中的购物袋递了过去:

“我可没有请求你做这种事……既然你自己那么渴望,不满足一下你的愿望的话,就算是宠物也会感到不满的……”

“宠物?”

“是……是你自己要那么做的!赶快拿去啦你这头西洋宠物!要是热坏了……你可就要有死的觉悟了呢!”

“你这个人……别总是把别人的好心误解成恶意啊!”

果然还是无法对着她发火……到底是什么原因令我的心情竟然会如此的平静?这个蛮不讲理的大小姐身上,又有着怎样的魅力能让我暂时地摒弃心中的原则?

还是说……我根本就只是出于对她的畏惧?以那么瘦弱的身材,竟然轻易就把比她高出十五公分的我摔倒在地,我该不是对她只有完全的恐惧之心吧?

不管怎样都好……先帮着她把便当加热吧,之后就要好好地跟她把该说的都说清楚。而且自己都已经那么低声下气,那位大小姐也不会过分地无理取闹吧?

“我吃饱了!谢谢你的招待!”

真守满足地举起双手伸了个懒腰:

“没想到买回来的便当真的要加热之后才能吃啊……”

“无论怎么说这也只是常识而已吧?话说回来……你的胃口还真是惊人啊!”

“嗯?”

“你的食量好像比我还要大得多……这样真的不会伤到你的肠胃吗?”

“这样的分量也只是八分饱而已,没有必要那么大惊小怪吧?那么……清洗便当盒就拜托你了。”

“连这样的事都要交给我来做?”

“不是你自己要求的吗?看你那么热心的样子,我也只是好心地配合你一下而已,不把事情做到最后,可是很失礼的呀!”

“谢谢你的好意!不过这可不能算是事后的免费服务,我会记在心里的!”

“真是小气……”

“你想怎么说都行,我也不是特地赶过来为你做佣人的!不过……这么大的房子,你真的只是一个人住着吗?”

“不可以吗?”

“换了是我的话一定会非常不习惯的……不要说没有家人,连必要的东西也不够,你就只是依靠睡觉来打发时间吗?”

“除了睡觉还有吃饭,洗澡,上厕所……并不只是非常单一的呢。”

“我说啊!你完全就是答非所问!吃饭洗澡这种日常中的日常怎么能算是打发时间的方法?至少也该有些必要的……像是电视这样的娱乐吧?”

“那种东西……没有必要。无论是哪个电视台,无论是时代剧还是动漫剧,都不过是骗人的东西而已,骗人的东西做多也只是浪费时间,我不想在这种毫无意义的方面浪费我多余的感情……”

“没有必要说的那么夸张吧?我听人说你是经常逃学在家的家里蹲,不过现在看来你还算不上是一个标准的NEET……”

“只会接受那种无聊信息的脑子,当然无法确认出事实的真相!你和那些家伙一样,也不过是一个笨到家的蠢货……本来对你还多少抱了一些希望,看来还是在单纯地浪费时间呢!快从这里滚出去吧!让我一个人在这里浪费时间好了……”

一直克制着的怒气终于还是冲破了忍耐的临界点,费特猛拍着桌子站了起来:

“我说你也别太过分了真守大小姐!就算你不懂得感谢,我也不会感到在意,但是也不应该那么无视别人的心情吧!我是为了什么才到这里来的……”

“那你倒是说说你为什到这里来啊!既然知道我是那么一个连最基本的礼貌都不懂的家伙,你那么厚颜无耻地闯进来算是什么意思!我才不要你的照顾和同情啊!”

真守以更为凶猛的姿态立起并朝着对方怒吼了回去。刹那之间凶猫变成了猛虎,感觉在气势上已经输了一截,费特很想就此离开以保住颜面,然而一想到自己来到这里的目的,还是再度地克制了将要爆发的冲动:

“同情什么的……怎么可能!像你这样动不动就用木刀代替说话,不问情由就把人摔倒在地的家伙,我还真没想过这两个字能用在你的身上!但是……我就是因为担心你所以才一直忍耐着你种种的任性妄为!”

“……哈?”

觉察到自己已经因为过分的激动而口不择言,费特干脆破罐子破摔:

“就是这样!就是因为担心你!这样说很奇怪吗?但是我就是这样的意思了!仅仅是因为那么一个小小的理由就破坏了一个社团,还向校方提出了那种不合情理的提议……这种无聊到极点的事我才不想奉陪啊!”

“谁……谁要你奉陪了呀!刚才不就让你滚出去了吗!我自己做出的决定当然是由我自己来负责,有谁要你来担心我了……”

“一个人住在空荡荡的房子里,连买回来的便当要加热都不懂,做出来的便当又分不清配菜的种类还把洗洁精混在了食用油里,不顾晨风学生们的感受自私地作出那种决定……就算你能轻易地把我摔倒在地,也一定会在暗处被人陷害甚至袭击的!这样的人我怎么可能放下不管啊!”

这已经不算是反驳,根本就是豁出性命地在告白了吧?居然会向她作出这样的告白?我的脑袋是不是刚才被她摔倒的时候就已经被撞坏了呢?

但是……这么不顾一切地怒吼了一阵后,这位真守大小姐居然没有了回应?明明我还做好了挨上她一记重拳的心理准备……

费特满心疑惑地把目光重新聚焦到真守身上,只见对方的怒气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突如其来的惊诧完全地取代,那对睁得滚圆的眼睛滑动着一丝莫名的感伤,晶莹的眼眸如同未经雕琢的天然玉石,令得费特忍不住在心里对这张萌到极致的娃娃脸轰然心动,只是这副萌态仅仅维持了一分钟,就被扑簌而下的泪珠彻底打散了:

“呜……”

“啊……喂!为什么你又要哭啊!”

“呜啊啊啊啊——!”

真守干脆就放开了声音,前夜那混乱的一幕再度重现,令得费特好不容易构筑起来的“真守抵抗防线”刹那之间完全崩溃,而此刻的作战模式,也被迫临时地变更为“全力劝慰”,至于需要多少时间才能令这位大小姐彻底收住眼泪,只能向着神明祈祷。

时钟的指针已经指向了夜间八时,费特筋疲力尽地躺在了沙发上对着面前空荡荡的墙壁发呆。如果是在自己家里,此刻面前至少也会有一台电视用来打发时间……

真守大小姐的家,真是简单到无法评价的地步!

这样的念头至少已经在心里翻滚了几百次,然而一面对空白一片的墙壁就会不断地汹涌而来,而且还附送“就像是那位大小姐一样的简单”这种想法。

真守大小姐……还真是一位简单到极致的大小姐啊!无论是容貌,还是性情,完全就没有雕饰过的痕迹,想发脾气的时候就挥舞着木刀砍过来,想哭的时候就痛快地哭上半个甚至一个小时,如果用古人的话来形容,完全就是“顺应天意”。正因为是“天意”,所以无论费特怎么努力,都不过是在重复着无效的机械运动。

现实之中,这样的女生,应该说这样的人恐怕很难找出第二个了吧?每个人都像是戴着面具参加了化妆舞会,完全分辨不清面具之下到底是怎样的容貌……一想起这句带着几分哲理的言语,就更觉得真守那与众不同的个性之中所深藏着的魅力。

这样的个性或许会为自己带来诸多不必要的麻烦……但一定也能吸引别人对你萌生真正的友情。虽然不知道我会不会算是第一个或是其中一个,可是至少你今天居然令我说出了那种从来都不曾考虑过的台词……

也许另一种可能是……我的脑袋也已经被同化,或者是腐化了呢!

费特伸展开躯体打了个哈欠,努力地驱散着因为无聊而不断袭来的睡意,一阵奇异的香味随着他用力的呼吸钻进了鼻孔,令得疲倦的大脑暂时地清醒了过来。转头一看,真守如同第一次拜访时一样穿着那件熟悉的粉红睡衣,把手中的一罐咖啡递了过来:

“拿着,这是给你的谢礼。”

“谢礼?”

“说什么‘我是担心你啊’,‘我怎么可能放下你不管啊’这些……还是第一次有人对我这么说……所以觉得应该小小地感谢你一下啦。我的便当你反正吃不下去,买来的咖啡你不会也喝不下吧?”

“那……也不是值得感谢的事。”

费特接过了对方手里的咖啡,无意中接触到了她纤细的手指,刹那间如同电流穿过,两人都有些不自觉的颤抖。真守沐浴之后本就有些绯红的脸蛋隐隐地加深了几分,费特也赶紧用一声颇不自然的咳嗽掩饰自己的不安:

“那个……你说还没有人对你说过那样的话?”

“就连老爸老妈也没有这么说过啦……不过这和你没有关系,我也不会因为你这几句话就产生不切实际的幻想,只不过……”

“我明白……其实我也一直奇怪为什么刚才我会说出这种话,不过……就当是所谓的‘虎急上树’吧,我……”

“如果你也算是老虎的话,这个世界上的猫科家族就实在是太可怜了。”

“被你的毒舌毫不留情地攻击,就算是老虎也会望而却步的,总算我还不是一个只会让步的人,所以选择了爬树……话说回来,拒绝你便当的事,实在是很抱歉……”

“你也没有完全的说错……本来那就算不上是便当,虽然我已经尽了我的全力。只不过,你还是第一个敢当面拒绝我的人,所以那时候确实……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只是这样而已啦。”

“可是……为什么之后要做出那么夸张的事?听说整个晨风都已经传开了,所以我才担心你……”

“为什么……会担心我?”

真守的声音有些不自觉的颤抖,费特却没有觉察到其中的变化,只是继续着自己的辩解:

“理由我刚才不就已经解释了吗?而且……我还听说晨风的学生之中也存在着和你不相上下的人物,像是什么三人组四天王什么的……万一他们反对你的提议而和你发生冲突的话……”

“这种事不用你管!总之该怎么做我自己心里很清楚!好了,既然已经那么晚了,请你早点回去休息吧!不然也许我又会忍不住发火的……那可不是摔倒你一两次那么轻松了!”

本想从真守口中探听出一点风声,没想到她说翻脸就翻脸,毫不犹豫地就下了逐客令。费特无奈地站起身来“哈”地一声叹息:

“真守……如果还想要做便当的话,我可以教你。”

“……咦?”

“学生会的事……我也会给你一个合理的答复。”

“……”

“不过……我想和你做个约定。”

“……是什么约定?”

“从今天起……请你学会随时锁上家里的大门吧。”

真守沉默了足足两分钟,才带着不满地“哼”了一句:

“我知道了!随你爱怎么想爱怎么做……你不出现在我的家里,我才真的感到安心呢!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只会让我晚上都睡不好觉!还有……谁允许你叫我‘真守’了!”

连推带拉地把费特赶出了门外,真守“轰”地一声关上了大门,随即就是“咔哒”的门锁响动。费特在心里说了一声“晚安”,转身朝着夜空抬起了头:

“看来今天并不是没有理想的成果……至少这位大小姐已经学会上锁,我的努力总算是没有白白地浪费。说起来,今天的星空似乎比平常更加耀眼啊,在城市里能清楚地看到银河可真不多见,不知道分隔在河岸两端的那两颗星是否也会因此感到幸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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