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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糟糕的人生

请,不要爱上我

  

“人生”是许多人挂在嘴边的词,一个词包罗了一个人的所有,人们常常将其评价说道,甚至是咀嚼,品味着其中的含义。

“人生”并不是相同的东西,而恰恰相反,每一个人的人生都不一样,不同的人生所品味出来的味道也自然不同,美好与不美好总是交错在一起,那于心中所品味出来的味道也自然难以描述,是那如被幸福的糖果皮所包裹的甜蜜,亦或者似莲子心般于口中苦涩不堪,青年不清楚,也并不想知道。

或许于他心中,他连自己的人生味道也至今没有明白吧,不,他早就明白了,也品尝过了,只是不愿意回忆罢了。

那种味道品味过一次就够了……

青年的思绪很是发散,就如同他现在的眼睛,迷茫一片,瘦弱的身体靠坐在阴暗的角落里,狭小的出租房内,灯光总是那么的昏暗,空气中无数的尘埃飘荡,而与其所伴随着的,便是那若有若无的呼吸声。

“嗯嗯……嗯嗯……”震动声突然响起,被调至静音的手机此时已经亮屏,或许是这声音所致,青年的眼神重新恢复了聚焦,他伸出手从那已经洗的发白褶皱的牛仔裤口袋中掏出了手机,手机屏幕中显示的联系人是妈妈。

滑下了接听键,点开了免提,那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与此时安静的出租房内响起。

“儿子……”第一句便是呼唤,是熟悉的母亲的声音,但要比记忆中苍老了许多。

“我在呢,妈。”青年扯着那略带沙哑的嗓音,轻轻地回答道。

“在工作吗?打扰到你休息了吗?”

“没有,刚刚结束工作。”

“儿子啊,最近工作怎么样呀?在外地生活的好不好呀?”

“哈,妈,我好着呢,工作还算不错,老板对我们这些员工也很好,近最近天气比较炎热,还有高温补贴下来呢。外面生活也挺好的,不像你们想象中的那样艰苦。”青年在回答中艰难地扯出了一丝笑容,用他尽量平和的声音回答着。

“哦,是吗?那就好,那就好……”母亲重复着一句话,似又是想到了什么,继续问。

“儿子啊,妈问你,你那钱够用吗?”

青年楞了一下,随即又笑道。

“妈,你这话说的,从小到大我哪次没钱会舍不得问你们要?不要担心,钱够花,甚至每个月还能省下来好多呢,等这个月工资下来,我凑个整打点钱回去吧。”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母亲的声音才带着点点哭腔再次响起“…儿子长大了,知道为父母着想了………不用,我们老两口子哪用得到什么钱呀?除了你爸吃药那点钱以外,也就我每个月去医院要花些钱,不过有医保花不了多少钱,你的那些钱,那是你辛辛苦苦挣来的,要自己存着,以后留着给自己娶媳妇用。”

“妈,知道了,我这挺不错的,不用担心,等马上过年就回家去看您。”青年的眼角不自觉的有些湿润,他尽力地保持着声音,略显颤音的回答。

“儿子啊,不用担心我们这儿,你爸我会照顾好的,家里这边呀,没有什么要你烦心的事儿,好好工作,争取奔个好前程。”电话的那边母亲只住了哭腔,不停的叮嘱。

“我知道了,你放心,我这里啊,好好着呢。”

“嗯,在外面要学会照顾好自己,不要亏了自己,现在天气热,在外面工作不要傻乎乎的,只知道埋头苦干,太热了就休息一会儿,要保护好自己的身体……”母亲的那头还在不停的说着,而青年的视野也早已模糊。

“嗯,我知道了,妈,马上要工作了,我先挂了啊。”今天伸手抹了一下眼角的泪,打断了母亲的絮絮叨叨,道了别。

他并不是嫌弃母亲的唠叨,而是怕再这样听着母亲的唠叨下去自己会忍不住,忍不出哭出来。

放下手机,将其随意的搁置在有些裂纹的瓷砖地上。

空气中又一次陷入了安静。

泪水没有擦拭干净,在微弱的灯光下,青年的眼角还似有泪光闪烁。

青年是一个人来外地工作的,他的老家并不在这里,而是在溧城,一个小小的县城。

青年原本也有一个不错的家庭,青年的父母其实并不算是溧城人氏,在九几年那个时代掀起的打工潮,父母们跟随着青年的人群离开了农村,来到了城市,在这个并不算大的溧城相遇,从相遇到相爱,最终,两人走到了一起。

父母都是勤劳的人,肯吃苦,能做事,刚刚来到城市的时候,大家伙儿都是一起从村子里出来的,干的活儿也几乎相同,每天推着个自行车来到菜市场,又或者是小商小贩那推销塑料袋。

从大户那儿批来塑料袋,再以零售的形式卖给小商小贩,以此来赚取中间差价。

如此赚钱虽事不多,但也够用,其他的人大抵也都是每天如此生活,但母亲不一样,她是一个有主见的人,零碎的售卖赚取中间价终究只能赚些小钱养活自己,短时间还行,但若按长时间以来只是浪费时间。

母亲想起开店,而这个想法,父亲也同样支持,在当时那个文化已经开始慢慢有所普及的年代,父亲念到了高二,但由于小的时候家里穷,已造成对于赚钱的执念,爷爷对读书的不重视,以及周围人认为读书不如现在直接去打工挣钱的不正确想法,他放弃了念书。

开店的确是一个好想法,但前提是需要本钱,租取店面以及批发大量货物,需要大量的金钱支撑,就算当时父母那节省的性子,所攒下来的钱也远远不够。

没有办法,没有钱就去借钱,父亲也狠下心面厚着脸向那久联系的爷爷借钱,过程应该十分激烈,那身为酒鬼的木匠爷爷虽然嘴上很硬 ,但终究是将自己的积蓄借给了自己的儿子。

有了本钱,店面也就顺理成章的开了张,母亲负责坐守店里,打理店面生意,而父亲则是开着三轮车,在外面扩展生意,运送货物。

古话说的不错,勤是摇钱树,俭是聚宝盆,父母是农村里出来的,可以说是将这两个优秀的中国传统刻在了骨子里,勤俭持家,早起晚归,随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去,生意也越做越像样,越做越红火,虽然后面伴随着网店的兴起,实体店的生意越来越难做,但好在20年过去了,钱也赚到了。

20年过去了,钱赚到了,但父母也老了,再看向他们时,他们早已不如照片中那时的风华正茂,黑发中那不少的白发,脸颊上那抹不去的皱纹都是他们老去的证明。

在外地买了个百平方的房子,在新建的大商场边买了个不大不小的商铺,这或许就是父亲最自豪的事了。

勤劳带来了财富,但也不仅仅带来了财富,也带来了疾病,父亲那没日没夜的劳动,终究是拖垮了身子,母亲那不知疲倦的做着生意,也终究是将身子弄出了毛病,年轻时还不知道,等过了45,那大大小小的毛病也都出来了。

从不去医院的父亲,母亲在那几年踏破了医院的门,很少见到医药的家里桌子上堆满了各式各类瓶装盒装的药品。

虽然父亲有先见之明,为自己和母亲都提前买了社保和医保,但病来的突然也来的特殊,需要做手术,所吃的药也是国外药,即使这么报销下来,那笔钱也不是一个小数目。

原本富裕的家庭在突然间便开始急速的消耗财富,家里的钱不够了,便要卖房子,人有病要治,这是无法脱离的现实,但是青年只知道那一天,家里店铺被卖掉的那一天,父亲似乎老了许多,他知道那是父亲的自豪,父亲的自豪被无奈的卖掉了。

20多年所积攒下来的财富,就在这短短的几天内灰飞烟灭。

卖掉了店铺所得到的大量金钱,弥补了巨大的空缺,医院及时进行了手术与治疗,但自此结束,父母也不如往日了,日日夜夜的吃药以及手术后的创伤,使他们变得孱弱不堪,年纪的增长伴随着时间的逝去,注定了他们无法像当年一样不知疲倦的工作了。

病痛给父母带来的折磨,但同时精神上也受到了亲人逝去的创伤。

爷爷走了。

父亲接到电话,听到这一信息后,唯一的表情便是呆愣,爷爷就这样无声无息的走了,没有一丝预兆。

那不支持父亲读书,一心只想着父亲出去赚钱的爷爷,那天天酗酒,喝酒便发酒疯的酒鬼爷爷,那个一生只会做木匠的爷爷,他终究还是走了。

虽然他有千般不好,万般不好,但他始终是父亲的爸爸,青年自生下来两个月后便不呆在了老家,可以说,他从小就是在溧城长大的,他不知道农村是什么样的,也不知道爷爷是什么样的,唯有每年过年回去能见到的一面,但印象终究是模糊的,青年听到这个消息,只是有些慌乱,但他能从父亲的眼神中看出来掩饰不住的悲伤。

这时再想想自己,青年露出了一个自嘲的笑容,自己有什么好说的呢,只是一个愚昧至极的普通人,直到学习生涯的最后,还一直活在自己的梦中。

为了那所谓同学之间张口就来的同学情谊兄弟情谊,就为了别人眼中那么一丝丝的恳求,就为别人抵挡下了违反校规的惩罚。

只可惜人是有情的,但规矩是没有情的,一次两次下来,不出意外的自己被开除了,这时才后悔才想去辩解,都已经来不及了。

那些往昔里称兄到弟的同学,那些平日里关系极好的朋友,在此时此刻都显得如此的苍白无力。

老师可能是看的出来,但终究没有说些什么,只是让自己承担自己行为所要付出的代价。

最终自己离开了学校,而自己的班主任也终究没有完全狠下心来,说是开除,但也并没有除去自己的学籍,只是让他不要再来学校了。

走投无路的自己,只能在父母的帮助下前往了市职高,走向了自己的下一段破碎的路。

但结果可想而知,毕业以后,便验证了那一句,毕业即是失业。

感到辛苦,这时候才奋起努力的自己也已经为时已晚,不知经过了多少努力,多少时间才在这个城市找到了一个勉强的工作。

但现在一切都结束了,因为经济上的一些动荡,自己不出意料的变成为了裁员中的一员。

自己被开除了,被炒鱿鱼了,没了工作。

没了经济来源……

什么高温补贴,什么过的还好……这些都是骗骗自己,骗骗家人的谎话,房租都已经拖欠一个月没交了,还拿什么打钱回家?

回想自己的种种以往,似乎也没有少给父母添加麻烦,现在想来还真是糟糕呢,糟糕的人生。

从前在父母的庇护下不觉得,而当如今自己独自生存,才知道什么叫疲惫不堪。

感受着肚子中的饥饿感,青年扶着墙站了起来,他打开了门,走出去,现在是黑夜,但仅仅是黑夜中的灯光,也让自己有些不适应。

为什么路灯也如此的刺眼?难道自己已经习惯黑暗了?

走在人渐稀疏的马路上,青年没有方向,也没有目的 ,就只是这样,随着人流走着。

跨过人行横道,走过石砖路,路过路边小贩,周围的一切都被慢慢的甩在了身后,仿佛消失了一般。

渐渐的,青年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看着周围那郁郁葱葱的树,脚边的鹅卵石地,和路边几个有些老旧的公共长椅,应该是公园。

青年还是这样,继续的向前走着,迷茫的眼神就犹如他的人生,雾蒙蒙一片,看不清未来。

“这位小友,请留步。”突然间,一个声音自身后传,青年停下脚步回过头。

是一个算命的,不,如果说的礼貌一点应该是一个老道,一个坐在公园路边,地上铺着一个摊子的算命的。

“叫我?有事吗?”青年机械着回答着。

“这位小友行色匆匆,难道是有事?”穿着一身破旧道袍的算命的笑着问道。

青年就这样看着对面的那个人没有回答。

若放在平时,自己遇到这种人,必将是头都不会回便离开,但今天他没要

有,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心中似乎在告诉他停下来。

见青年不回话啊,那算命的也不气馁,继续笑呵呵的说他。

“既然不是赶路,那何不坐下来与贫道交谈一番?”说着,同时捋捋自己那白花花的山羊须。

青年也不说话,只是默默的坐到了老到对面的公共长椅上。

“你想说什么?”青年看着眼前这莫名其妙的道士,淡淡说着。

“哈哈,不急不急,贫道叫着你,想与你交谈,只是因为你我有缘罢了。”

“有缘?”青年少见的笑了。

“为何你觉得你我有缘?”青年反问。

“缘这种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你看,我坐在这公园之中,不知叫了多少人,但那些人都没有停下来与我交谈,而你却停了下来,在我看来,这便是缘。”老道士不急不缓的说着。

“是吗?那么就算你我有缘,你叫我又有什么事?”

“小友,你觉得自己的人生如何?”老道笑眯眯的问着。

“疲惫不堪,糟糕透顶。”青年脱口而出,语气中有说不尽的复杂情绪。

老道点了点头

“既如此,若给你一次重来的机会,你会如何?”

若是放在平时如此没有意义的问题,青年肯定会头也不回的走开,但今天他还是回答了。

“把握好机会,保护好身边的人,做一个自己想做的人……”

默默的点头,老道士凝望着眼前的青年。

“你我有缘,这缘分可以是上世所起,也可以下世所结……结缘是道中之重,你的事我已经明白了,还有什么想要的吗?”老道士的问题有些奇奇怪怪的。

青年昂着头看着夜空没有说话,良久后才低下了头慢慢的说。

“还想要一个知心的朋友……”

老道士笑了笑 ,眼中闪过了一丝诡异的笑意。

“如此便好,既然事情已经清楚,那么就由老道送你一程吧。”

听到这句话,青年还是一愣。

还未等青年反应过来这句话的含义,那看似年纪极大的道士,以常人所不及的速度站了起来,左手飞快掐诀一指点到了青年的眉心。

指尖轻点眉心,晦涩难懂的咒语从老道的口中念出,阵阵的眩晕感,从大脑深处袭来,眼前的景象变得逐渐模糊。

随后,青年眼前的画面便消失不见,意识消散,化作了黑暗。

在意识清醒的最后,那老道的声音悠悠传来。

“乾坤颠倒,阴阳扭转,浮生一世无非败而后成。”

“此缘未断,洛墨,你我亦会再次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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