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点半,列车准时启动。
仅过了一刻钟,车厢靠近餐车的那一头突然传来了一阵骚乱声。
有那么几个人,背着扛着或抱着各种中包大包超大包,涌进了二号车厢。
不得了,要血命了!
身后的方向,一头北极熊带领着好几名手下乘务员正在查货,但凡超重,一律没收。
张大志斜眼瞅了窗边的杨宁一眼,一张并不算丑的面庞饱含着狰狞、恶毒以及幸灾乐祸。
恶有恶报,善有善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你大爷的!
不相信老子的话,不让老子多赚上这一笔,你他么就是个恶人。
瞧,报应来了吧?
杨宁却无视了张大志的存在。
他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刚涌进车厢来的那几位身上。
这几位,也真是蠢的可怜。
虽然很明显跟他和黄老大一样,也是这条道上的新手,但是,新手也得带上自己的脑子才好出来混呀。
往这边跑,又能跑得掉吗?
还能把货藏到了哪儿?厕所么?
那可就太愚蠢了。
要知道,这趟列车可是人家伊万诺夫的地盘,那厕所即便从里面上了锁,人家伊万诺夫也能轻易打开,而你们如果死扛着不肯开门的话,等进到了老大哥国境……哦,不,就算在草原国,也一样能法办了你们。
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
杨宁看了眼那被黄罡额头紧贴着的车窗。
对,办法就在这车窗上,如果他没能搞掂伊万诺夫的话,就会铤而走险,从这车窗爬到车顶去,然后把货拆成小包,一件件全都拿到上面。
眼下,这列车奔驰在大草原上,既不需要陡然提速,也不需要全力减速,更不需要转弯兜圈。那货,放在了车顶,即便不用胶带粘住,也不会被甩掉车下。
那几位果然是直奔厕所而来,求爷爷告奶奶地将厕所里正在如厕的人请了出来,然后连人带货塞了进去,咔嚓一声,锁上了门。
黄罡终于被惊扰到了。
转过头来,张望了两眼,然后冲着杨宁留下了一个哀怨的眼神,叹了口气,恢复了之前的额头紧贴车窗,两眼茫然望向窗外的姿态。
来就来吧。
早死早托生。
在这么熬下去,我他么就要心肌梗塞了。
又有几人或背或扛或抱着包裹奔来。
但这边的厕所已经满员了,无奈之下,只好再向前奔,前面还有个一号车厢。
张大志满脸鄙夷,连声冷笑。
“哼……想的倒是美!半年前北极熊刚上任的时候,藏进厕所或许是个办法,但到了今天,要是还能躲得掉,那北极熊就不叫北极熊喽!”
说话,指向的是那几位慌不择路一头扎进了厕所里的那几位,但张大志在说话时的眼神却游离于杨宁这边。
很显然,这货话中有话。
意在告知杨宁,除了死路一条,你丫别无选择。
杨宁当然觉察到了张大志的不善眼神,但依旧选择了无视,竖起了大衣领子,把头往车厢上一靠。
睡觉!
不管你如何叨唠,咱全都当你是在放屁。
哼!
你丫等着看好戏,我他么也等着看好戏哩。
杨宁的这种滚刀肉一般的表现,可是没把张大志气到了不行,胸口处就像是堵了一团棉花,恨不得吐出一口老血来才能舒服。
同样被杨宁气到的还有那个装成一心只愿看风景的黄老大。
马德,我黄罡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啊?
十一亿分之一的几率啊!
居然就让我黄罡给摊上了?
居然让我黄罡遇见了这么一号人?
还他么一个头磕在了地上成了拜把兄弟!
这命,可真苦啊!
比起去年夏天被帝大劝退时的那种绝望,此刻的黄罡更是懊丧。
……
刚上任那会,伊万诺夫带人查票查货,一节车厢少说也得用上个四十几分钟。
但半年过去了,不光是他,包括他的几名嫡系手下,都练出了一副过硬的本领。
谁有问题,谁没问题,基本上是搭眼一看便是心知肚明。
而一只包裹有多重,基本上也不用上称称,用手一拎,便能估出个相差不多。
因而,再查一节车厢,基本上在一刻钟之内就能完事。
唯一麻烦的,就是总有人带着货往厕所跑,在里面死顶着门就是不肯打开。对这种情况,伊万诺夫也想出了对策。
从外面再上一把明锁,等到了下一站,直接请草原国的铁路警察上车来处理。
往常,伊万诺夫总是要在列车启动后等上个十几二十分钟,才开始他认为最重要的查票查货工作,但今天,因为心里面惦记着那两瓶二锅头,于是便提前了半个小时。
到了差不多应该关闭车门的时候,伊万诺夫下令各节车厢的乘务员立刻关闭车门,随后便带着几名嫡系手下,从挨着餐车的九号车厢开始,一路向前查了过来。
过程中,颇有些心不在焉,反应在时间上,便是比以往的检查速度快了一多半。
仅仅是刚过了九点半,就查到了杨宁所在的二号车厢。
一进到车厢中,伊万诺夫便看到了不远处的杨宁。
先是明显一怔,随后大步向前。
“哈拉少同志,我不是已经给你办好卧铺手续了吗?你怎么还呆在这座位车厢中呢?”
黄罡无动于衷。
他不用回头去看,单凭说话那人的口音也知道对方的身份。
不过,人家打招呼的是哈拉少同志,跟自己有个屁的关系哩?
张大志却是明显一怔。
半年来,他可是没少跟这头北极熊打交道,可他么,什么时候听到过这头北极熊会以如此温柔的口吻在硬座车厢中跟人打招呼说话呢?
就在这时,杨宁起身相迎,英俊的面庞上挂着歉意的笑容。
“实在抱歉,列车长同志,我回来的时候被耽搁了一会,等我想下车从站台上过去宿营车的时候,很不幸,车门已经关上了。”
张大志瞪圆了双眼,脸上的表情已然僵硬。
什么情况?
北极熊口中的哈拉少同志居然是姓杨的这只小鸡仔?
他他么明显就是个雏,怎么就成了北极熊的好朋友了?
斜对面,黄罡终于从车窗上将脸转了过来,此时,这哥们的表情跟张大志几无差别。
一双不大的眼睛都要瞪出了眼屎来,嘴巴半张,脸上所有的表情肌都像是发生了急性缺血。
哈拉少居然是三弟?
三弟居然还有个老大哥名?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三弟哈拉少居然跟北极熊列车长还有一腿?
这他么也不重要!
最重要的是,货他么保住了。
“我们两人带了这么多的行李,要是从车厢过道中过去的话,真不知道要走到猴年马月了,所以,我就想着等列车到了下一站,再从站台上过到宿营车去。”
杨宁的中间喘了口大气的解释可谓是半真半假。
车门早了几分钟被关闭是真的。
等到了下一个车站,从站台上过到宿营车也是真的。
但,之所以要留在这座位车厢中的理由,却是十足的假话。
至于这厮为什么要故意留在这里,而不是一见到黄罡便实情相告,然后趁着车门没关,赶紧去到宿营车上舒服着……
鬼才知道。
伊万诺夫却完全接受了杨宁的解释。
拍了下脑门,略带着歉意,伊万诺夫道:
“是我的责任,是我疏忽了,不用等到下一个车站了,下一个车站列车只能停靠五分钟,我担心你来不及,这样吧……”
伊万诺夫转过身来,冲着两名手下用老大哥语叽哩哇啦吩咐了一通。
黄罡的面部表情肌此刻不光是急性缺血,还出现了神经传导阻滞的征象。
伊万诺夫的话他虽然听不全懂,但大概的意思尚且能听个明白。
三弟哈拉少跟这头北极熊有的还不仅仅只是一腿呢,两腿,三腿,恐怕都不嫌多。
要不然,那头北极熊怎么会那么热情呢?
不单是给哈拉少三弟安排了宿营车的卧铺床位,还安排手下人帮忙扛行李,只是扛帮忙扛行李还不够,还要让手下人到了宿营车后,给哈三弟安排一套新被褥。
黄罡只觉得自己身体的某个部位猛地一个抽抽,然后,忍不住地在心中激动喊道:“三弟,你受苦了!”
一旁,张大志更是一个目瞪口呆。
他虽然听不懂伊万诺夫在说些什么,但从这头北极熊的神态和肢体语言中,他差不多也能读的懂这位列车长的意思。
一句话,要为这位姓杨的雏鸡仔提供最好的帮助和服务。
马德,凭什么呀?
你大爷的!
老子这半年来冲你丫是伸舌头舔摇尾巴献的次数还少吗?可他么你连搭理老子都懒得搭理一下。
好吧,你丫要是真的软硬不吃铁面无私,那老子也就认了。
可这姓杨的瘪犊子玩意……
老子咽不下这口气啊!
老子这心里面咕嘟嘟直往上泛酸水呀!
但,不管怎么着,都改变不了这残酷的现实。
伊万诺夫的两名手下听完了伊万诺夫的吩咐,立刻上前,一人俩大包,扛在了身上。
“哈拉少同志,跟我来,遵照列车长的指示,我们将亲自送你去宿营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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