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殷白突破大成后，他就再也没有握过除了苍铭以外的其他剑。
这孩子虽有灵，但它并不是什么绝世名剑，也不是什么天地聚气之物，甚至连最普通的法器灵剑都不是。
硬要说的话，这孩子是他无数已经忘却的延续，是他的白日梦。
“苍铭，这是你第一次沐浴烈阳，好好感受。”殷白呢喃道。
这是自苍铭诞生以来，殷白第三次让它的剑身见光。
第一次是它铸成的时候，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朦胧，唯有殷白知道自己没有做梦。
第二次是殷白拿着它试剑，轻轻一扫便荡尽千百里的积雪，且没有引发任何的雪崩。
而这第三次，终于是要用来杀人了。
苍铭入鞘的时候像一根雕刻精致的杖，所以它出鞘的时候自然不会有多么厚实的剑刃。
它和殷白一样很纤细、不露锋芒。
殷白自然垂下握剑的手，将苍铭置于身前。
阳光将剑身整个照亮的同时，反射出的却是全方位的银白灵光，每一个注意到的人都会从心底浮现出一股安心感。
“臭小子，你的仙名到底是什么？！”黄铮用怒吼掩盖着自己的心虚。
不管是理智上还是感情上，黄铮都觉得眼前的小辈不可能打得过他，毕竟这个小鬼突破三年以来从未杀过人。
没杀过人的臭小子，怎么配和他血仙黄铮对决？
可是每当他想出刀再杀一次殷白的时候，都会因为莫名其妙的恐惧感迫使他停下。
仿佛这一刀出手，死的会是他自己一样。
黄铮走得是修罗道，一旦自己意识到了恐惧却没有用力量克服，自己的道心便会动摇。
这没有出手的几招，让弥漫周围的血雾消散了些许。
也让黄铮的怒火节节攀升。
“黄铮，你会做梦吗？”殷白依旧是站在空中，没有摆出任何架势。
他只是问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问题而已。
回答他的是大刀上的血光。
“死！”
鲜红的刀影又一次劈开殷白的身体，将那身白衣短打染红。
可是黄铮没有任何砍肉的手感。
“看来你也会做梦。”殷白的手自朦胧中伸出，搭在了黄铮的肩上。
下一瞬间，黄铮失去了半身的知觉和灵力的控制，落向了地面。
可回过神来，他又发现自己还在空中，知觉也没有被夺走，甚至自己刚才的一刀根本没有劈出去。
唯有殷白出现在身后，将手搭在他肩上的事情是真的。
“什？！”黄铮运转全身灵力飞速远离这个诡异的青年。
趁着黄铮已经完全被搞蒙的现在，殷白背手斩出一剑。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
殷白很喜欢这句诗，所以他做梦梦到了这一剑，觉得有趣便醒来斩出了这一剑。
于是全城见证战斗的人们都梦见了花瓣的浪潮。
“黄铮，你可知这一剑是真是假？”
这就是他的道，他大成后获得的力量。
殷白的道，用两个字简单概括的话就是——
大梦。
人生一梦、真真假假，一切如泡影般易碎却光彩夺目。
谁能确定一个人入睡梦到的不是真实、醒来见到的不是虚妄？
谁又能确定醒来后发生的一切，不是入睡时做的一个清醒梦？
殷白能。
他的道心是“梦”，是由梦观实、由梦观心的道，是看透一切不语半分、只自得其乐的道。
师傅说这个他走的路像极了“逍遥”，但其实大相径庭。
因为殷白的梦并不都是美好的。
就像他度过的两世人生一样。
“想必你的梦也不都是修炼和杀人吧，黄铮。”
殷白看着肩上被斩出一条见骨伤痕、血流如注的黄铮，对着苍铭的刃吹出一口气。
将整个京城包裹的朦胧变得愈发明显。
殷白向下方看去，发现闫素已经张开了同等规模的结界保护了城中百姓。
两人视线相对，点了点头。
而旁边的宁江雪，则因为太过专注于上方的战斗，反倒是被殷白的梦牵连沉沉睡去。
有闫素和禁卫军在，她很安全。
“呼……”殷白再度望向黄铮，长舒一口气摆出架势。
自大成后，殷白再也没有练过剑、耍过任何剑招。
他从小练的是意剑，所以师傅没有教过他多少招式，也没有教他如何像个剑客一样战斗。
现在，他摆出的是所有剑仙派弟子入门时都会学的剑术第一式，也是他最熟悉的一招：
四季剑·拂晓。
春听惊雷、夏沐暴雨、秋斩东风、冬击飞雪，这是所有高手都知道的基础剑术，也是剑仙派最为出名的剑术。
但在黄铮眼里，这一剑虚实难测。
他想要以力破敌，抡起大刀狂舞，斩碎了周围大片的朦胧。
可稍不注意，殷白已经屈身向前，直指自己的脖颈。
他想要架刀格挡，却发现这把没什么特别的长剑如幻影般穿过了大刀，在躲闪不及的脖子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剑痕。
在这一剑中，黄铮看到了六个殷白。
从小时候第一次握起的木剑，再到大成前伴身的灵剑，六把剑代表了青年的六个阶段。
最终，这六个幻影凝聚成了现在的殷白，六把过去的剑也融合为了手中的苍铭。
“这到底是什么招数？”黄铮现在几近癫狂。
从刚才开始，他引以为傲的灵法血海和攻无不克的刀法在这个小鬼面前完全施展不出来，只能像个沙包一样被动挨打。
这仿佛要将人溺死的朦胧，他完全找不出破解之法。
更让他想不到的是，这个自突破以来完全没有动静的最年轻大成境者，居然有着如此强大的实力。
这遍布整座城市的朦胧，正是殷白的灵力本身。
无奈，黄铮值得掏出一颗黑色的丹药，用自己的血润喉吞下。
练就修罗之人，应当不惜代价一往无前，让万物畏惧。
殷白刚想再出一剑，不料被突然暴涨的血雾震飞数十米，紧接着就被一刀拦腰斩断。
此时的黄铮全身长出了漆黑的鳞片，两只尖角从额头生长，眼睛也变成了诡异的红色竖瞳。
这并不是什么修罗之力，而是与妖兽丹魄融合，堕入邪道的证明。
即使是大成境仙人，如此完全的妖魔化也不能维持长久，而且在变回来之后会元气大伤。
为了长生，黄铮已经豁出去了。
“看来你已经无法听懂人话了。”殷白叹息，一剑将黄铮逼退。
青年的身后，一个大大的“谪”字浮现。
殷白的仙名为“谪”，如果要用世人普遍的说法自称的话，他的名号应当是——
谪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