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黑暗中，黄铮梦到了过去。
自己刚步入问心境的时候，自己的师傅和兄弟还没有被灭门，他是宗派众多以战入道的普通修炼者之一。
参与俗世的连年战争让宗门飞速壮大，也让仇家越来越多。
最后落得个惨死的下场也只能说是正常。
都几百年前的事情了。
之后黄铮的道变了，变得更加的嗜血残暴，仿佛自己死去的师兄弟们催促着他去变强一样。
但也好像完全没变，他依然是以战为道。
那时候的黄铮虽然不被人喜欢，好歹仍是个正派人士，会斩妖除魔，也会帮衬一下状况不太好的宗派。
大概过了两百年左右，他交上了成仙后第一个算是朋友的人。
“管他世间兴衰，唯我纵情逍遥！”一袭白衣道袍的男人在自己的山头大醉一场，原本死正经的面容到是少见地舒展开来。
“殷发，你没开玩笑吗？”
“那当然，我拿这个开玩笑干嘛？我三十年后就会死，这是我的天命。”
这个毫不悲伤的说着自己死期的人是殷发，也是剑仙派的宗主。
“……看开点。”这是黄铮平生唯一一次安慰人。
那时候的黄铮还不清楚自己大限在何时，所以对这种问题没有实感。
“那当然，宁作我，岂其惊。不过我打算用这三十年好好做点事儿，比如养个小子什么的。”
那之后两人再也没见过面。
黄铮最后一次听到关于殷发的消息，是其笑着离开的死讯。
结果殷发和他自己说的一样坦然地赴死了，安慰人的黄铮自己反倒是陷入了寿元的困境，甚至因此产生了心魔乱了智。
黄铮不想死，为了活命他什么事情都敢做。
再然后的事情，便是一个疯子令人可笑可叹的执念罢了。
走马灯到这里就断了。
黄铮扭头望向四周，他看不到听不到任何东西，就连自己的存在都难以感知。
脑袋昏昏沉沉，就好像自己在做梦一样。
和殷白打了这么长时间，黄铮也有点明白了青年那诡异的能力到底是个什么。
说到底也就是做梦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他用手摸索着找到了自己的大刀，毫不犹豫地割掉了自己的脑袋。
既然是梦，只要醒来就可以了。
可是当视野中白光散去后，黄铮发现他还在黑暗中。
自己没有醒来。
黄铮又试了几次，发现这样并不能出梦。
“臭小鬼，那我就等自然醒来。”说罢黄铮握住大刀坐了下来。
只要是睡觉总会起来的。
不过这一坐下，便是长到令人崩溃的时光。
没有光芒、没有声音，无法催动灵力也不能凝聚刀意，甚至不会饥渴、无法入眠。
唯有无尽的黑暗寂静一点点损耗着男人的神智。
他不知道自己经过了多久，他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他开始怀疑自己能不能醒来。
不知经过了多少个年岁，本来因渴求长生而疯的黄铮经历了从疯狂到冷静、再到孤独、最后又疯了的过程。
不过这次，他疯的原因不一样。
就连自己的道心都都完全消失后，他终于对长生这件事感到了害怕。
在绝望中，黄铮颤颤巍巍拿起已经破烂得不成样子的大刀，割开了自己的喉咙。
这一次的自刎，他终于得偿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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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炷香的时间内，吕枫叶目睹了眼前的黄铮从妖魔状态变回人形然后快速苍老、灵力也从狂暴变得平稳规律最后消散的全过程。
直到黄铮生机完全消失，她才终于示意周围的禁卫军将士放下武器。
从此世上再无血仙，只剩下了一个已死的佝偻老人。
“这就是殷兄的力量……”吕枫叶有些后怕地看着眼前的尸体。
当时黄铮的刀落下来的时候，她的内心只剩下了害怕的情感，即使到现在她的手都有些发颤。
她一直都很明白，宁江雪破格提拔她很大原因是为了讨好剑仙派，自己只是恰巧沾了仙人光的幸运儿罢了。
这样的自己是不配当内将的。
“太好了，这家伙总算死了……”一旁的将士有些后怕地说道。
毕竟他们中境界最高的吕枫叶也就问心境后期，要是黄铮真醒了他们所有人都只是待宰羔羊。
“原来就算是仙人，死了也和我们没啥两样嘛。”另一个将士看着尸体喃喃道。
毕竟眼前这个看上去在普通不过的家伙，谁能想到就在一个时辰前他一刀砍碎了京城所有的防御，切开了百里的大地？
下属的这句话让吕枫叶不自觉地朝王宫的方向看去，眉宇间透露出担忧。
殷白正在宫中治疗。
在宰相的拍案下，王宫上上下下动员起来，将殷白的治疗作为头等大事对待。
他伤得太重了。
以至于带着剑仙派全体赶来的云郁青，已经哭成了泪人。
剑仙派女侠云郁青，她的名号禁卫军内无人不知。
虽天赋不似殷白那般妖孽，但云郁青如今才刚满十六，就已经在通透境积累两年了。
如果照这个速度，她很可能创下仅次于殷白的大成境年龄记录。
因为殷白太过低调，绝大多数人都只知道有这么个最年轻的大成境宗主，很少有人知道他姓甚名谁。
云郁青和他不同。
她曾因轻松夺得中原论剑大会桂冠而名声大噪，再加上温婉阳光的少女气质和秀丽的容姿让无数江湖人士对她心驰神往。
吕枫叶也曾十分仰慕这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女侠。
所以当她看到自己的偶像因为殷白的伤势悲痛万分时，她的心似乎也跟着难受起来。
进京路上同行的两个月，让吕枫叶度过的十分愉快。
京城中一起散步买酒、第一次见他出手的傍晚，让吕枫叶觉得殷白和曾经已故的兄长一样令人温暖、安心。
吕枫叶独自一人来到殷白所在的侧殿外，发现云郁青正抱着剑浅眠。
她看上去应该是哭累了，眼角的泪痕十分明显。
吕枫叶将这些都看在眼里，微笑着停下脚步。
他们可是师兄妹，有着相当深厚的感情呢。
而且云女侠如此优秀，比自己这个乡野姑娘更能帮到殷白。
“您可一定要好起来啊，殷兄。”
离开的路上，少女如此祈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