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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一 侍女婕西

颠倒的天使

  

睁开眼睛,又闭上,再睁开,又闭上,再睁开。

果然还是被我误以为是壁画的天花板,这个时候想念起修道院那没有修饰,裸露的罗马砂浆配合着石板灰染色的穹顶和连最起码的石灰石涂层都完全没有的石质墙壁的我会不会很异类?

记得以前总是觉得睡觉的时候如果不老实翻来覆去哪里磕在墙上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因为那是真的“从睡梦中疼醒”来着,但是现在我开始怀念起那种感觉,比起痛醒,在一张陌生的床上醒来才是痛苦至极。

虽然床确实很舒服,这一点没的说,我动一下还会有“喀吱喀吱”的响声,在修道院基本木板加床垫,偶尔会睡下弹簧床,总之没法跟现在比。

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生活?感觉一切都是来得那么突然,就在一天,呸!大概一周前,我还是一名连修女的算不上的见习修女,现在我已经成为了有了无数信徒的支持,在枢机主教面前都不用行使屈膝礼的教宗候补。

说到教宗候补......

“啊,我为什么会答应啊!”我把脸蒙在枕头中,双手捶打自己的脑袋,“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居然擅自就答应当这么尊贵的教宗,果然我昨天是抽风了才会感动成那个样子,还顺势答应下来。”

“嘎吱——”

大概是落地窗在响吧,是风的原因吗?我停止了自言自语。

说起来,我现在是不是该起床了?

回过头,一张脸赫然显露在我的眼前,那张脸离我只有一手指的宽度那么近,玫瑰色额度面颊上面毫无瑕疵。不过,这都是其次,重点是为什么会有一张脸?!

“啊,啊啊——”

主,原谅了我的失态,我也不想一大早就在床上大叫,那是什么鬼啊!

“啊,对不起,对不起,教皇阁下,婕西靠得太近把您吓到了!实在抱歉!抱歉!抱歉!”

女孩儿一个劲儿地鞠躬道歉,斜刘海不停地叩打在她的额头,因为紧张让她的脸涨红,让人觉得她相当可爱。

“等,等等,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有你进来多久了?”

“啊,那个,我是婕西,大家都叫我猫西!来自大不列颠,威尔逊人,生在......”

(那个猫西的称呼是什么?)

本来想吐槽的,感觉她会现场给我来一段超长自我介绍,我立刻选择用手摆出“停止”的动作为先,这个自称婕西的女孩儿立刻高喊一句“是!”,双手握紧黑白相间裙摆的波浪褶皱。

(感觉她比我还来得紧张,连士兵的口号都能用出来。)

不过正因为这一点别扭,她才会显得这么可爱,难怪有“猫西”的称呼,就像猫一样嘛。

“简要回答就好,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在这里?”

“那,那个,我,我是婕西,来自大不列颠......呃,不对,我是法兰西王国一名宫廷侍女,从今天起一直到您离开,我都会来照顾你的起居。”

宫廷侍女?那就是说我现在在王宫里吗?法兰西王国的王宫,那就是说我现在在新巴黎吗?

“好的,我明白了,这里是新巴黎,对吧?”

“是的。”

我点头。

(那么知道自己的所在,我就可以放心了,至少这里是王宫,我不用怕遭遇什么危险......诶?王宫?)

王宫?王城?我,我来到王城了?原谅我的神经反应极慢,但是作为一个资深的乡下人来讲,来到王城可谓是想一想就行,如今我已身处王城,不是有人说“进王城享受”,感觉要迎来幸福生活的样子,让我笑一笑。

“没想到,我这样的人有朝一日会来到王城,哈哈哈。”

(啊,一不小心又喊出来了。)

“啊,婕西,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应该已经不早了吧?”

为了掩饰尴尬,赶快转移话题,刚刚我莫名其妙的大笑让婕西一副难以理解的样子,我在想我是不是会被当成奇怪的人看待。

“啊,现在是......啊!对不起,光顾着自我介绍了,已经是不早了哦,对,衣服,衣服在这里,请教皇阁下赶快更衣,马上就是王室清晨礼拜的时间了,请立刻更衣!衣服,在这里!我帮您吧?”

她在房间里到处寻找,等到找到,总会大喊“啊,终于找到了。”,总感觉这画面相当熟悉。

她把一件看上去就价格不菲的礼裙整个垂直展开,就像女孩子在镜子前试衣把衣服放在身上比对一样。

女孩子帮我换衣服?鉴于实在有伤风化,当时我就拒绝了她,并尽力微笑着告诉她让她在外面等候,这令她看上去有些不安,不过我认为没有时间给她扯理由解释,还是赶快把衣服换好,跟王室牵扯的一切都是放在首要的事情。

话,是这么说,但是这件长裙出乎我的意料的点有很多,做工和用料确实好,我对这方面完全不了解,也只能用“好”来形容,但是衣服也太难穿了吧?和我随便一套扣好纽扣就能穿好的粗麻连衣裙完全不一样。

在我总算是把自己套进里面之后,我才发现一个悲惨的事实:不管怎么样,背部都会留有缺口。我需要有人帮助......

“啊,刚刚我就在担心阁下会不会穿不好衣服呢。”

很不好意思地将婕西又叫回来帮忙,虽然我是一脸歉意,但是婕西倒是显得毫不在意,而且从她的话里我明白了她刚刚的不安完全只是担心我穿不好衣服。这样看来,我真是小人之心了,明明身为教宗,候补的也是教宗哦。

(真是有够出丑。)

“好了,教皇阁下,现在只剩下披肩和方型帽了。”

教皇?知道那是指教宗,却几乎没有人这么叫过,即使是我在修道院的日子里,他们也只是称呼“Papa”,我到现在不知道Papa到底是什么意思,果然我要问一下别人,不对,教宗问这么简单的事情是不是不合适......查书好了。)

“说起来,婕西,你为什么会称呼我为‘教皇’呢?”

一个女孩子刚刚看到了我光溜溜的背,我觉得就这么安静下去很不好受,还是找点话题吧。

“诶?难道不应该这么叫吗?大家都是这么称呼的。”

“啊,看来教会和一般信徒不一样呢,教皇在教团里是不允许的,因为‘皇’只能指我主‘上帝’,所以这么称呼‘教皇’是不合适的,不过没想到非教团人士会叫这个啊。”

“是吗?那正确的叫法是什么呢?”

“‘教宗’,我们都是这么叫的。”

“‘教宗’?听上去很陌生的词啊,啊,我作为信徒居然没有听过,实在抱歉,啊,方型帽在哪儿?”

我指了指桌上那顶淡红色帽子。

“是的,或者是‘圣座’,我只知道这两个,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的,啊,谢谢,那么这就算是穿戴好了吗?”

侍女婕西微笑点头。

“教皇......教宗阁下的身材保持得很好呢,这套罗曼宫廷长纱裙也是相当适合您呢,白色和您的发色相呼应,感觉就像是天使呢,很漂亮。”

“谢谢。”

从女孩子那边收到“很漂亮”和“就像天使”的评价,我需要去哪个墙角静一静。

“照下镜子吧,看看有什么遗漏的,教宗阁下看上去连妆都不用加,好厉害的自我保养,能告诉我秘诀吗?”婕西远观我之后,一面儿点头,一面儿挂着人畜无害的微笑询问我,“告诉我吧,我绝对不会当作商业机密买卖的。”

(秘诀吗?那当然是......完全没有啊!在修道院的时候,连洗脸都只是毛巾加山泉水,哪有什么其他护肤品。)

“完全没有,大概是多洗脸?多干活?”

“原来如此,我记下了。”

我本来想之后补上一句“开玩笑的”,你点头表示明白是什么意思,这么好糊弄吗?不过既然你相信我就不推辞了,反正洗脸也不是什么坏事。

“那么赶快来照照看吧。”

我很不情愿地被拉到镜子前。

镜子里,一个白发的女孩子看着我,长裙上大量皱褶和蝴蝶结,就连只是表达教团身份的十字纹章披肩和主教方型帽都是适当去掉棱角,怎么说呢?好合适,简直没办法说其他话了。

(诶?刚刚我是不是说“女孩子”了?)

我立刻招手离开镜子前。

“那,那么我们可以出发了吗?”

“是,教宗阁下可以出发了,但是我作为侍女要留下整理房间的,而且侍女是没有办法参加王室活动的。”

“是,这样啊,那我怎么过去呢?没有人带路的话,我可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哟。”

不是我自夸,我的“傻乎乎的路易”这个称号可不是浪得虚名,我连自己镇上的店铺都是用了好长时间才记住方位的。

“不用怕,外面的侍卫官会带你去目的地的,啊,我都忘了侍卫官大人在外面的事情了。”

作为侍女,婕西在很多方面和我很像啊,比如偶尔的傻劲。

“啊,等一下,阁下,还有一件事情。”

婕西凑近,帮我挂好“圣徒十字”,在换衣过程中,我把它交给了她保管。

自从那天展现真容以后,它又恢复成为了挂坠形态,有时候我在想它是不是休息了,昨晚还跟它说了些话来着,内容就是问好之类的,想到昨晚我居然和挂坠说话,我感觉有点尴尬,没有别人看到倒是万幸,被别人知道,大概会怀疑我脑袋出了问题。

“赶快来照照看吧。”

婕西立刻把我推着出门。

我在外面也见到了那位侍卫官,是个留着络腮胡的老人,他很温柔地自我介绍,并向我报告了我今天的大致日程。

“那么,教宗阁下,我先回房整理了,你们赶快去参加王室活动吧!别迟到了,迟到了我就要受罚了,不,这是小事,关键是教宗阁下的印象会变差的。”

说着婕西准备进入房间。

“啊,婕西。”

“什么?阁下?”

“我现在只是教宗候补,还不是教宗来着,所以你没有必要一直用教宗的敬称来叫我,我很不习惯,而且你叫我的时候也很累吧,叫我艾露就好,可以吗?”

婕西愣了下,微笑点头。

“是,艾露阁下。”

侍卫官一旁微笑着督促我该离开了,于是我就跟着他离开,一路上他给我讲了下关于一会儿会面见的大致人物,虽然我没记下多少个。

“呼,开始干活吧。”

婕西长呼一口气,望着落地窗,眼神又转向床铺,就像在给自己打气一样大声说道。

从床头拿起教宗的睡衣,叠放整齐,搁置在房间的楠木衣柜中,这是刚打造的家具,这个房间是专门为了接待教宗艾露·阿尔多利亚准备的,所以除了天花板之外的其他地方的装潢以及家具都是翻新过的。

所以,打开衣柜的时候有一股新伐木头的清香,那是大自然留下的味道。

“你还不出来吗?”

婕西突然自言自语道。

接着又是“嘎吱——”的响声,这个声音大概传自阳台。

“啊,在这里。”

婕西从衣柜最下层找到一件看上去相当陈旧的衣服,那是教宗来时的穿着,一件修女服,但是婕西仅凭目测就知道这件修女服很不合身。

“找到你了。”

婕西指的就是这间旧衣。

她把修女服放在门口的鞋柜上,以防止自己忘了带走。

她俯身看看木质地板上有没有明显的污渍,不过这是一间新房,应该不太可能,而且教宗看上去也不是那么不爱干净的人。

“好了......”

她抬起头。

下一秒,刀光闪过,刀片切开空气,迸发出空气被撕裂的声音,与刀光相对应的,是地板上出现的血污,鲜红的血在地板上扩散,就像一幅画,一副用血画出的画,但是血的主人此时已经倒在了那张狐狸皮缝制的地毯上。

一个男人眼光锐利地望着地摊上那个刚刚还在收拾屋子的侍女,刀切开了她束发的丝带,任长发披散。

“喂,你确定要杀掉这个女孩儿吗?”

“什么确定?我不是已经动手了吗?”

两个男人闯入教宗的房间,并以极快的速度击杀了侍女婕西。

从他们的身手和隐藏气息的熟练程度来看,他们是这种行当的老手了。

“接下来,准备干什么?”

“把尸体藏起来,然后我们赶快去找一件衣服换上,等到晚餐后,另一个女孩子回来的时候我们就动手。”

“杀了她?”

“当然了,她的头可值十万个法郎,我们这辈子杀了这么多人,什么时候有过这么多的赏金?”

“那个,我当然知道,但是作为男人,你难道不想干些其他事情吗?那个教宗候补看上去可真是个美人,而且还是我喜欢的类型。”

“你个老死鬼,想干什么啊,给我专心点!”

男人们开始四处察看房间。

大胡子的那个,也就是谩骂同伴的那个,走到房间的衣柜前,然后他仔细比对了下衣柜的大小,最终他决定藏身地就在这里了。

“嘿,我说......”

地板发出重物倒下的闷响。

受惊的他回过头,眼前的一切都令他傻眼了。

他的同伴,那位“老死鬼”已经倒在地上,他的脖子上已经多了道切口,场面甚是骇人,他连同伴的脖子里面有什么都能完全看清楚。

做完这些的人正拿着短刀,冷眼着看着他,那把刀看上去做工很奇特,短小且没有弧度,但是切面很锐利,俨然就是杀人的利器。

男人知道这把刀。

“吉普赛......”

他的左手还没等他说完,就已经和身体分离,他大叫着向后退,紧接着是第二只手。

这次的刀光比他的那记偷袭来得还要快,在男人的眼睛里留下道道闪光,简直可以和罗网相媲美。

他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不停地嚎叫,在地上到处留下他肮脏的血渍。

婕西望着两个男人,一个已经变成尸体,因为他刚才的言论亵渎了那位教宗,所以她不准备给他活路,一个现在已经失去了双手,变成了半残废人。

“等你觉得可以忍受了,我们会慢慢问你你的幕后人是谁的,不过在那之前,我们先把你带去可以拷问你的地方。”

婕西已经完全舍弃了在教宗面前的天真、温柔的一面,现在的她是替教会铲除黑暗的行刑者,冷酷是她的标签,正义是她的信条,教会是她所捍卫的一切。

婕西走到阳台上,就着阳光她看到自己身上的血污。

“唉,又要换衣服了。”

一瞬间,她又恢复了原本的样子。

她从袖子里取出纸和笔,在上面快速书写几句,然后对着外面吹了声口哨,一只白鸽如约飞来。

她在把信件挟持在鸽子的腿上,轻轻抚摸它的脑袋,将它放回了空中。

信件的外侧,留下一个名字。

卡琴科夫大主教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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