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黑锅她不允许千真门给鬼生殿。
“不用担心。鬼生殿盘踞的，是曾经机关谷迁谷前的地盘，知晓的人没几个，千真门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找到这里。而且这里进出口机关密布，即使他们找到了这里，我也能让他们有去无回。”
阁流丹料到江梧瑶会有这个反应，沉声解释道。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江梧瑶冷声道。
“我是看不惯千真门如此乱给人扣屎盆子。何况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是我，我没理由窝在这里让你们出面替我解决这些麻烦。”
这不是她的作风。
“我马上回凤阁，会放出我杀了沈千仞的消息。”江梧瑶说着就要走。
“你又何尝不知道这本来就只是个导.火.索。”
江梧瑶脚步一顿。
“鬼生殿向来特立独行，不和其他派门有牵连，这就代表鬼生殿不会受任何派门的影响。单这不受控制一点，就足够让他们心生不满。”
江湖上的门派都有着默认的规则，可是鬼生殿从来不承认那些，也不被那些规则束缚，也因此在某些方面得到利益。这自然会引起眼红和不满。
“虽然我一直让鬼生殿的人小心行事，但是终究还是会被抓住把柄，他们差的就只是一个噱头来名正言顺地教训鬼生殿。而你不过是给了他一个噱头而已。就算你现在出面解释，他们也能说是凤阁和鬼生殿狼狈为奸，沆瀣一气。”
阁流丹转头看向江梧瑶。
然后他伸手，把脸上精致的玉面拿了下来。
江梧瑶愣住。
那本来是一张干净而精致的脸，要是再添一抹笑意，就会让人觉得这个人仿佛是邻家的温柔大哥哥。
可是……他的脸上有一道很深的疤痕，从右眉越过两眼间直到左脸接近耳根处，这条骇人的疤痕就这样一直蜿蜒。甚至还可以看到他鼻骨根都有些碎裂。
“不需要觉得愧疚。抱歉，我似乎利用了你。”
趁着苏无恙没有发觉，阁流丹又戴上玉面，一双眼睛波澜无惊地看着江梧瑶。
这些年，他一直在隐忍。若不是为了无恙……
鬼生殿的实力可能不足以和那几个派门匹敌，可是和凤阁联手，再加上江梧瑶的实力，他有信心杀死那些该死之人。
“利用我？”江梧瑶从震惊中回神，看向阁流丹：“你想借助凤阁的力量？”
“也是突然想到的。”阁流丹毫不隐瞒。
“……的确，凤阁实力不容小觑。”提到她和裴无行的心血，江梧瑶不乏宽慰，不过既然阁流丹这么说了，她也就明白了。“既然你都和盘托出了，那么这也不算利用。很明显我们有共同的敌人，这只能是叫做合作。”
这么说她倒是安心不少，否则一直平白无故接受别人的好处，她只觉得瘆得慌。
“那么，这些天你还是在这里待着，一切都交给我。”
“你会故意让他们找到鬼生殿？”江梧瑶一愣。
“不。”
鬼生殿是他给无恙的家，他不容许任何人破坏。
看着他云淡风轻的样子，江梧瑶眯了眯眼，没有再问。
不论是在苏无恙面前温柔的能滴出水来的阁流丹，还是总是笑嘻嘻的苏无恙，他们都有自己的故事，可能曲折离奇，可能悲伤失意，他们始终有着自己的路要走。
阁流丹给她看的，不只是脸上的疤。
不过什么事情都是点到为止，人生在世，哪里能有你有故事我有酒的酣畅淋漓，只要心知肚明即可。
舞鞭的苏无恙停下来休息片刻，对着二人遥遥一笑。
温暖灿烂。
这么美好的生活，这么温暖的苏无恙，阁流丹却还要坚持，那么，支撑他的，又会比她心里的仇恨荒凉少吗？
江梧瑶心里甚至升起一些惺惺相惜的感觉来。
月色微凉。
江梧瑶静静地站在月色下。
她写了一封信，给凤阁送去了。
她心中也有许多的不确定。
发生这些事情后，她才发现，自己被裴无行护得多么得好。没了裴无行，她做什么事都不确定了。包括回凤阁。
有人曾告诉她，裴扶翎天生反骨，不适合收到凤阁。
她自然不信的。闻人瑟也常常看不惯裴扶翎的作风，不止一次跟她明里暗里的抱怨。
如今她顺理成章成为了阁主，接到她的信，会如何反应呢？
她叹气，抬头看天空。
快到十五了，月亮快圆了，星星稀疏地亮着。
咔咔啃着苹果的沈萧踱步走过来。
院子里几棵树掩着蜿蜒的石板路，月光细细撒在长着青苔的石板上，为它镀上一层闪闪的银边。
沈萧的步伐不急不缓，看到树下的江梧瑶时他还停顿了一下，然后扬起笑容跟她打了个招呼。
江梧瑶歪了歪头，有点难以理解。
为什么他总是在吃东西……莫非鬼生殿的水果比较甜？
“你怎么来了？”
沈萧走到江梧瑶身边，江梧瑶拒绝了他从袖子里拿出来的李子，问道。
“到处走走，月光多好。”沈萧不以为意，“而且你定是不知道的知，鬼生殿居然有一大片果子树，什么都有，真是，你说，会不会到时候整个江湖上卖水果的其实都是鬼生殿的人吧？”
“……”
“噢，对了，你什么时候走？可已有打算了？”
“……”江梧瑶淡淡道：“还等两天。”
“我看你气色不错。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吧，除开特别能睡，都还行。如何，好很多了吧？”沈萧咬了一大口苹果，吃得乐呵，还要口齿不清地道。
“……”
对于她的身体……江梧瑶也不清楚。
“哦，对了，给你看样好东西。”沈萧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把苹果一扔，颇为随意的在衣服上擦擦手，从腰带上取下一个红底金丝勾纹的锦囊。
“这是陈小娘子的。她说是摄魂香，我便特意讨要了。给你看看。”沈萧像献宝一样拿着。
江梧瑶扫了一眼。
摄魂香……
没听说过。
不过他还算比较热情，江梧瑶也不好拂了他的面子，只好接过来闻了闻。
那是种很淡的味道，不浓不郁，香而不散。
像是某种青烟和泥草混合的味道。
江梧瑶没什么感觉，正准备递给他，却突然觉得香味一变，变得霸道无比，十分呛人。她下意识就拿远一点，可下一瞬，她只觉得胸口一阵绞痛，然后喉咙传来一阵热觉，腥甜味也立刻袭来。
她面色一变，顾不得香囊，一只手扶住身旁的树，一只手捂住胸口，不断大喘气，逼着自己把喉咙里的血吐出来。
很快那口血就被她逼出来。
“我去叫陈小娘子。”沈萧一手捡起香囊，看了一下，眸色暗了暗，然后丢下这句话就踮脚施展着轻功飞速离开。
江梧瑶低着头，只听到他的声音。
她的胸口不断上下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陈兮很快赶到。
她的步伐很急促，但是即使有些慌乱，她的面容上还是波澜不惊。
此时江梧瑶已经脱力，面色苍白地像白纸，没有一丝血色。她瘫坐在地上，背靠着树，气息微弱得仿佛马上就会没有。听到动静，江梧瑶费力地掀了掀眼皮，看了陈兮一眼，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就撑不下去了，头一歪，便昏死过去了。
陈兮下意识屏住呼吸去探她的鼻息。
“……怎，怎么样了，她不会……”
沈萧在一旁看着，面色似乎很是忧愁。
“还有气。”陈兮的声音没有什么起伏，听上去沉静得很。
她站起来转头看向沈萧，皱眉问：“发生了什么？”
“啊？”沈萧抓了抓头发，好像也有些摸不着头脑：“我也不知道，她是突然吐血的，然后我也不知如何是好，便只能去寻你。”
陈兮沉默了一下，又蹲下给她把脉：“脉象紊乱，且微弱。”
这是生命衰弱的象征。
分明之前她的脉象已经越来越好了，不存在突然生出变故来……
她神情越发严肃，正准备让沈萧搭把手，沈萧忽然一拍头，把香囊递给她：“啊，她是闻了这个之后才……”
陈兮看清他手上的香囊，突然瞪大了眼睛，一把夺过香囊，有些激动：“你如何动这个香囊！”
沈萧没想到她会这么激动，似乎有些发愣，然后才弱弱地道：“我……闻着蛮香的，便，便带在身上了。这是何物？怎的，难不成是这个有什么问题？”
陈兮深呼一口气，看了看香囊，然后看向晕倒的江梧瑶，眸子暗沉，看不出情绪。
沉默半晌，她把香囊放进袖子，又恢复那种不露声色的样子，头也不回地对沈萧道：“麻烦沈公子找个女侍卫把江姑娘带到我的院子里去。”
“哎，好。”
沈萧转身就要走。
走了一步，他忽然回头，瞥了她们俩一眼。
月光下，陈兮站在江梧瑶旁边，收着香囊的手背在后面，看着地上的江梧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沈萧垂眸，突然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这才转身离开。
看样子……他想的没错。
或许，还一箭双雕。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