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我、我就先告辞了。”
“慢走。”
手扶墙上的开关，林忱站在门边，望着谢唯小跑的背影消失在楼梯的夹缝间。轻轻的开关门声后，复归黑暗的楼道恢复了寂静。
略一停顿，他也合上了门，悠哉地踱回屋内。
“糟了……”
愉悦的心情并没有持续多久。在为女孩的那句“我考虑一下”高兴之前，林忱首先想起的是因晚上一时偷懒而落下的写作进度。
不抓紧时间写完，今晚怕不又是个快乐的修仙夜。
“唉，要是文档能自动码字就好了。”
这不，已经开始做梦了。
兴奋感全无，少年浑身疲惫地走进房间。然而椅子还没坐热，桌上的手机却亮了，伴随一声清脆的提示音。
“谁啊。”
他皱眉解了锁，点开QQ，消息列表最上方是以一只溺水的猫作为头像的好友发来的消息。
月清：「晚上好。」
消息来自两分钟前。
“啧。”林忱露骨地一咋舌，果断打下回复。
「您好，我现在有事不在，之后再与您联系。」
没过几秒，对面很快作出反应。
「玩装死这一套吗？懂了，我这就删除好友。」
「……别，高抬贵手。」
姜还是老的辣，虽然对面的那人并不算老。
这位网名为“月清”的家伙，是平台的责编之一，也是连续五次拒绝了林忱签约申请的“带恶人”。介于这一层关系，林忱对她没什么好感。
若不是有求于人，他还巴不得与这个总爱挑自己刺的可恶女人断绝联系呢。
「有什么事吗？我还要赶死线，没空陪您睡前故事会。」
「省省吧，好像真有人看你书一样。」
“喂喂，这不是编辑该对新人说的话吧……”
这种时候，不是应该适当给点鼓励吗。
林忱托着腮，一边启动电脑，一边单手没好气地回敬道。
「有事说事。」
好在对方也没空和他绕圈子，直接开门见山。
「下周春征活动要开了，你有没有点子？有的话给我过目一下。」
春季征文，林忱投稿的网站每年都会举办的活动。虽然挺感激她在这种时候还记得自己这个小作者，但点子嘛……
林忱迟疑了一下。
「有倒是有。」
没来由地，他回想起刚刚被换上女仆装的谢唯挑动的心弦。别看他那时表面上波澜不惊，心脏跳得这么快，自从体育中考以来还是头一回。
这到底是因为女仆，还是因为扮女仆的人，他不清楚。
他只知道，那一刻自己确实心动了。
「是关于女仆的。」
「噫，又是女仆吗……」
从文字上就传出浓浓的嫌弃。不用猜，此刻网络那头的本人估计已经把眉头拧到一块了吧。
“看来意见很大啊……”
少年伏在桌上，上挑的眼神盯着已经切换到电脑端的对话框，慢条斯理地运起一指禅。
「有什么问题吗。」
一阵极其漫长的缄默。
连“对方正在输入中”都没有，好像网路那头的人已经下线了似的。
不过这也算日常了，林忱没有在意。责编都是大忙人，估计来了什么紧急的活计吧。他顺手打开文档，照着之前写到一半的地方噼里啪啦接了下去。
留了条缝隙的窗成了冷风的出入口，恰作了工作的清醒剂，朦胧的睡意顿时被驱散得无影无踪。
“呼，好冷。”
码了一会，稍稍停手，他披上椅背的外套，眯着眼看面前呼出的白气逐渐逸散，嘴角不由勾起弧度。
林忱喜欢深夜，喜欢这种“众生皆睡吾独醒”的占有感。
“也不知道那家伙睡了没。”
他望着黑色幕布上悬挂的月，下意识地喃喃道。一语言尽，他才发现这句话不太对劲，扶着额角低下头，脑海里却擅自浮现出不久前少女羞赧的娇态，和那张通红的脸颊。
“我想她做什么……”
林忱开始觉得，自己可能有哪里不一样了。
就在他陷入自我疑惑时，底部的聊天窗口闪烁起来。点开一看，对面只发来淡淡的一句话。
「你先写写看。」
“写写看，是吗。”
还真是模棱两可的答案，但这样也好。毕竟，就算月清让他别写，他估计还是会尝试去写的吧。
内心一股莫名的创作冲动在血液里横冲直撞，根本无法抑制。
“嗯，把任务搞定之后，花点时间弄篇大纲试试。”
打定主意，他紧了紧外套衣领，迎着冷风拍拍脸，重新敲响了键盘。
然后——
“然后，”
左手握着团成一卷的课本，怒火几近喷发的陈倩倩挽起碎花长裙耷拉的衣袖，笑容毫无温度，“这就是您迟到的理由吗？”
“就一小会，倩倩姐您就……”
被隔壁班杵在走廊早读的几个学生强势围观，脸皮厚如林忱，多少也有些难堪。
但眼前的陈倩倩柳眉紧蹙，就差把“吃人”写在脸上了，显然已不是光靠套近乎就可以笼络的。这也没办法，谁让他难得迟到两回，竟都出奇地和段长撞个满怀呢？
他甚至怀疑自己被段长针对了，但他没有证据。
“整整十五分钟，你管这叫一小会吗？还刚好又给肖老师撞见……”
陈倩倩很少发这么大火，气得眼睫都不住地颤动。被年段长抓了两回，她颜面无光倒是小事。重要的是，林忱这么一闹，段长那的重点关照名单怕是又得多个名字。
被领导惦记上，还是恶名，这哪还笑得出来。
“你有没有想过，以后的评优评先、还有其他一些活动，你可能会被禁止参加？对自己的前途就不能更重视一点吗？”
“您说的是。”
面对陈倩倩忧怒参半的复杂表情，林忱选择老实道歉。
其实这回真不怨他，或者说不全怨他。昨夜也许受了某人刺激，灵感上来完全挡不住，几乎写了一个通宵。
这就酿成了早上四个闹钟都砸不醒他的惨剧。
“我下次不会了，您消消火。”
“你啊……”
见林忱这个态度，陈倩倩一时也没了脾气。她气冲冲地跺了跺脚，交叠的双手挤压着丰腴的胸脯。略显凌乱的前发原先都快被眼神点燃了，这会又刷地冷却下来。
“不让人省心的家伙。”
她屈指一弹，在林忱的脑门留下一个浅浅的印，“真的下不为例了，知道吗！再来一次，我也护不住你。”
“是，倩倩姐。”
“都说了要叫老师。”
陈倩倩叹着气数落道：“好了好了，快进去吧，要好好早读哦。”
“好好。”
总算结束了训话，林忱踩着书声从后门溜进了教室，来到座位上。正思衬该读些什么时，桌上凭空扔来一张叠得整齐的纸条。
顺纸条来的方向望去，把小脸埋在书页里的女孩正偷偷地朝这瞄来，蹑手蹑脚地指了指纸条。
“知道了知道了。”
林忱无奈地小声附和着，掏出语文课本挡在一侧，这才慢条斯理地打开。
说起来，他们什么时候关系好到能互传纸条了？
摊开的纸条皱巴巴的，上面写着清秀的几个字：「怎么迟到了？」
他晕。
就这点事，何必这么神神秘秘的。
“我说你，直接说不行吗？”
“唔~~”
谢唯把头摇成拨浪鼓，嘟着嘴，固执地再次指指纸条。
“是吗……”
总之，就是必须用纸条的意思对吧。林忱无话可说，只得乖乖照做。
「睡过了」
“我扔。”
分明是一对同桌，愣是给他俩传出跨越半个教室的架势。谢唯稳稳接住，也警惕地缩在课桌边，小心拆开。
“噗……”
她忽地笑出了声，掩着嘴，伏在书上颤个不停。
“不是，笑点在哪？”
林忱嫌弃地盯着差点笑断气的蠢同桌，摇着头翻开课本，准备难得地认真早读一回。承蒙倩倩姐打掩护，他也不能总是吊儿郎当的，让她操心。
还没念出几个字，纸条又扔回来了。
“唉。”
他白了隔壁还没笑够的某人一眼，默默拆开。“消息记录”下面多出一行字：
「晚上能去你家吗」
“……？！”
林忱心一紧，手里的笔蹭地掉回桌上。
他皱着眉看向少女那边，却见她突然正襟危坐，还在用余光拼命对自己挤眉弄眼。
“啥？”
这时，背后。
“哟，做什么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