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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叛军营中救陈温

逸尘言

  

苏言没有睡多久,就被陈懿唤醒了。少年将披散的墨发束起,显得干净利落了不少,此时正笑眼盈盈地打趣道:“你若是再睡,别说救你哥哥,你自己怕是要被自己的梦困死了。”

苏言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心里却知道他说的半点不假。这梦魇,倒还夜夜缠上她了,现在只要她一合眼,就会看到舅母惨死的画面。

苏言此时哈欠连天,却不知自己的模样在旁人看来甚是憔悴——惨白的小脸上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而那本来清澈无比的一双大眼睛,现在却迷离恍惚。陈懿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微微皱眉,随后拉她起来,用湿帕子替她擦了擦脸,说:“你若是这样,还真救不了你哥,要不我去算了……”

他话音未落,苏言便出声反对:“救的是我哥哥,又不是你哥,我怎能不去?万一你不认得怎么办?”

“你不信任我……”陈懿故意委屈巴巴地嘟囔着,“我千辛万苦冒死把你救回来,还救不回来你哥哥?”

“不是我不信任你,是我二哥轴的很,绝对不会跟不认识的人走,所以我才要去。”说着,苏言又没精打采地打了个哈欠。

陈懿心知苏言这样去绝对会有危险,便说:“你等一下,我去去就回。”说完,他就一溜烟跑没了踪影。

苏言乖乖原地坐下,痴痴地盯着无字石碑发愣。

没过多久,陈懿就回来了,手里握着什么,冲苏言挥了挥。

苏言起身,向他望去。陈懿摊开手,他拿着的,是两个小药包。“这两个是我找子陌兄要的,白布包的是提神醒脑的药,黑布包的是安神助眠的药,我叫他拿的最好的药材,困了闻一闻,记得别搞混了。”

苏言点头,将两个小药包揣进怀里,困倦的她一反常态,变得十分听话。

陈懿忍住笑,一本正经道:“一会儿上路记得照顾好自己,小爷我从来都是单独行动,这次破例带上你已经是……”

陈懿还没嘚瑟完,就被苏言捣了一拳:“吹牛,到时候别拖本小姐后腿。”

她虽然说着“正常”苏言会说的话,但是声音却是刚睡醒一样软绵绵的,若是换个人看见她这副模样,怕是早已动起歪心思来。陈懿清清嗓子,说:“那我们启程!河东不远,租车应该不出半日便能到了。准备好了吗?”

“嗯……”苏言点头,抬脚就往竹舍走。

陈懿拉住她:“你干嘛去?”

“拿剑啊,不拿剑怎么打架?”苏言似乎觉得他的话很莫名其妙。

“不许带翊华,它辨识度太高了,会被认出来的。”陈懿坚决否定,顺手将迷迷糊糊的苏言一把拽走。

两人在山下小镇里租了辆马车,令车夫快马加鞭赶向河东。苏言嗅过黑色药包,在马车里颠了一阵子,又靠着陈懿睡着了。这次她似乎没有做噩梦,安安稳稳地睡着,却苦了陈懿。正襟危坐,不敢动一下,生怕把小祖宗扰醒。

她的脸颊微微泛红,长长的睫毛犹如蝶翼,轻轻颤动着。她束起的一头墨发经过长时间的颠簸,此时有些松垮了,软软地散在他肩上。一时呼吸间,陈懿鼻腔内全是她身上甜甜的桂花香……

陈懿不敢再多想。

他们太阳还没升起时便出发,等到陈懿看到涔水的时候,太阳已经在高挂在头顶了。虽然涔水在地图上只是细细的一笔,但若是离近了看,就变成了一眼望不到对岸的大江。苏言在睡梦中,迷迷糊糊听到陈懿叫她,缓缓睁开眼。

“大小姐,我们是去救人,不是去郊游的,快点起来。”

苏言一下跳起来,陈懿见她精神了不少,也就放心地向车夫付了钱。

苏言从未见过这样大的江。凡城也有大河,但现在看来,那仅仅抵得上这江水的一条细细的分支。涔水西岸种着一排垂杨柳,千万条绿色的枝条,随着柔和的秋风翩翩起舞。

陈懿见她这副没见识的样子,轻笑一声,熟络地带苏言去找摆渡的船夫。船夫有些不情愿:“小伙子,不是我说你,河对面就是叛军营地,你带个姑娘上那里干嘛去?”

“大爷,我们真有急事,若是您不送我们过河,就误了大事了!”苏言刚从睡眠中清醒过来,此时有些着急了。

“有什么大事不大事的,什么事能有命重要?不送不送。”大爷摆摆手,转身就要栓船上岸。

“这些够不够。”苏言有些诧异地转过头,看见陈懿笑眯眯地从怀里掏出一个手帕,里面包了许多碎银。

摆渡老船夫愣了一下,踏上岸的一只脚又缩了回去,闷闷地说了一声:“上来吧。”

陈懿还是笑眯眯的,可不知为何,此时他的笑却令苏言毛骨悚然。

陈懿当然不会注意到苏言的心理变化,站在船头向对岸远眺。碧绿的江水从船底缓缓流过,白色的水鸟时不时从水面飞过,荡起一片涟漪后又拍打着翅膀飞走。

苏言正坐在船舱内,打算把之前睡乱的头发重新束起。她刚散下头发,就听见陈懿说:“披着看起来要顺眼的多,别束起来了。”

苏言吓得手一抖,头绳掉了下来。过了一阵子,她才讪讪地说:“散下来碍事……”

陈懿没有回答,苏言也就将头绳绑在手腕上。她从来没有注意过外表,陈懿说什么她也就顺着做了——她总觉得陈懿这个人不简单。

小船缓缓推开江面,不一会儿就到了对岸。陈懿笑着谢过老船夫,与苏言朝着与军营截然相反的一边走去:他可不打算在所有人都醒着的时候大闹军营。

见陈懿熟门熟路地找到一个酒家,又熟门熟路地租了两个房间,苏言严重怀疑陈懿以前是不是闲云野鹤,游历四方的一号人物。陈懿对她露出了一个招牌式的微笑,说:“好好休息,等我叫你。”说罢,他就轻轻关上了门。

天不知何时下起了蒙蒙细雨。苏言听着雨点儿细细密密地打在窗沿上,压根儿睡不着。这事要是没办成,她绝对会掉脑袋的,到时候别说救二哥三哥,还可能要连累陈懿……她苏言何德何能,值得一个之前从未谋面的人和她一起冒险?

苏言不知道当初陈懿为什么要救素未谋面的她,也搞不清为什么他要这么拼命的帮自己。虽然在陈府长大,但是人情世故她多少还是懂一些的,除了家人和挚友,没有人会为你完完全全地付出,并不求回报,可陈懿为她以身犯险已经不止一回两回。

苏言实在想不清楚。她从不是一个聪明的人,而且身边总有人为她排除万难,现在离了陈府,无依无靠,她只能逼迫自己去揣摩人心,逼迫自己变得更强。

在这种时候,她无比想念三哥:陈温总会把所有事情替她打点妥当。

她只是躺在床榻上发呆,一动不动。

不久,敲门声响起,苏言应了一声,让他进来。门刚一打开,陈懿那无害的笑容就撞进了她的眼帘,苏言下意识地向后一退,结果后背狠狠撞在了墙上。

陈懿没有注意到苏言的反常,只是打趣道:“傻的可以,就你这样,估计有人把你卖了,你都得帮人家数钱。”

苏言听到后半句时,心中莫名一颤。

“磨磨唧唧的干什么,走了。”陈懿将她从床上拉起来,然后走出了房间,“我已经知道他们在何处了。正如你所说,他们不信我是你这边的人,不愿随我走。待会儿我去制造纠纷吸引注意力,你赶紧去救人。”

两人交换一个眼神,迅速分头行动。

陈懿早已搞到了军营的内部地图,并给苏言细细讲过一遍,这会儿苏言轻车熟路地寻到了牢房。她蜷在房檐上,向下看去,见守卫慌慌忙忙地跑走,又听见大呼救火,便知道陈懿动手了。

她悄无声息地落地,像一只黑猫一样,与夜色融为一体。她蹑手蹑脚地绕到唯一留下来的守卫身后,对准他的后脑勺狠狠一敲,被捂住嘴巴的守卫无声倒地。

偌大的牢房看不到一个人,月光透过头顶一个小小的通风口撒在牢房里,成了唯一的照明。苏言撬开牢锁,轻声问道:“二哥,三哥,你们在吗?”

牢房中一时间没有任何声响。苏言以为他们不在这里,正欲离去时,却被人狠狠抱紧!

“言……”沙哑的声音伴着怀抱将苏言包围,激得她浑身一颤。

“三哥!二哥呢?”她焦急地问道。

“陈峰……他不在这里。”陈温放开苏言,压低声音说道。铁链随着他的行动发出“叮叮咣咣”的撞击声,苏言借着月光一看,就见到面无血色,伤痕累累的陈温。

苏言心中焦急,噙着泪,也顾不上陈温身上的血沾到了自己的衣袍上,问道:“他人呢?”

“不知道。据说不在这个营地……”陈温有些沮丧地回应,配合苏言把厚重铁链上的锁撬开。

随着四声“咔哒”的脆响,陈温恢复了自由。苏言深吸一口气,说:“没时间闲聊了,哥哥你若是能走,就快跟我走,若是不能走,我就背你走!快一些!”

陈温点头,表示自己行动自如,于是两人迅速掠出牢房,打算快些离开。

偏偏天不遂人愿,临到营地墙边,苏言的肩膀却被重重拍了一下。她有些僵硬地回头,而一旁的陈温早已蒙上了脸。

“小兄弟,快去救火啊!主帐着火了,缺人手!”那长得壮硕的士兵不等苏言做出反应,便拉着她走了。陈温急了,想要把她拽回来,可是苏言对他使了个眼色,叫他赶紧走。

陈温愣住了,等他回过神时,手里多了一张字条。

“我没事,有人接应我,你快走。”

陈温攥紧字条,向营外飞奔而去。

另一边,陈懿陷入了麻烦。他本来打算放把火就溜的,可惜河边太潮,加上刚刚下过雨,打火石才擦出来一个火星,就灭了。他不信邪,又用力敲了五六下,这才将主帐的帷布点燃。火舌贪婪舔舐着一切能够点燃的物件,并将它们一一吞噬。

正当陈懿心中暗喜,打算就这么开溜的时候,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公子,别来无恙啊。”

陈懿大惊失色,一掌向那人砍去,却被堪堪躲过。陈懿瞬间就起了杀心:这人不能留!

当陈懿与那紫衣男子交手之后,他就明白自己一时制服不了这个人,而他的目的,就是拖延自己的时间。

这么想着,他飞速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就地一摔,顿时浓烟滚滚。陈懿借着烟幕向出口掠去,紫衣男人没有阻拦他,只是大笑着站在原地,注视着门的方向。火光与浓烟相融,很快就引来了大批的士兵!

陈懿不知道苏言有没有得手,但无论如何,他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借着慌乱的人群和滚滚烟幕,陈懿脱逃得十分顺利。就在他快要离开营地的时候,突然听见一人大喝:“营地里有贼人!”

陈懿心一哆嗦,回头就看见被人包围在中心的苏言。

这丫头,真不让人省心!他心里暗骂,转身去救苏言,又听见一人大喊:“陈温跑了!”

陈懿心知苏言已经得手,便不再有所顾忌,加快速度向土坡下奔去。此时的苏言实在是狼狈不堪:她的头发散了一肩,脸上满是尘土和鲜血,夜行服也被撕开了,露出白色的衬衣。虽然她身怀武功,却敌不过上百名士兵的围攻,最后被一壮汉擒住,被他按在地上,却没有放弃抵抗。

“一个女娃娃也来打搅我们睡觉,胆子真是忒大了点!”壮汉满不在乎地拎起不断挣扎的苏言,打算把她关到牢房里去。

就在这时,他身后的一个人倒下了。壮汉警觉地回头,却觉得自己连眼皮都睁不开,最终还是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陈懿掩面而来,将昏昏欲睡的苏言从壮汉手里接过,将她横打抱起,冲向营地之外。

动他的同盟者,也不看看他陈懿是什么人!

到了客栈,陈懿用脚踹开房间门,将苏言放到床上。

苏言蜷成一团,眉头紧锁,丝毫不知发生了什么。

“喏,就是这样。未服药物的情况下,她一睡着就会为梦魇所困。”陈懿扭头对陈温说道。

陈温叹了口气,眼里满是心疼。他坐到床边,将苏言轻轻扶起,让她枕在自己腿上,仔细端详着她。

“搞成这样……女孩子把脸划伤,落疤怎么办……”陈温接过陈懿拿来的湿手帕,轻轻擦拭着她的脸颊。

陈懿见自己在这里待着多余,就回自己的房间了。这个陈温,明明自己伤势要重的多,却还在这里照顾苏言,这对兄妹感情还真好啊,他想。

陈懿知道,曼陀罗的药性很强,营地里的士兵一时半会儿醒不了,可那个人……就不一定了。此地不宜久留,他们稍作歇息就得离开。

陈懿极善用毒,虽然他不曾毒死一个人,但是他喜欢卖药。谁跟钱过不去呢?他常配好药揣在身上,以防万一。在城邦之外的地下市场,他经常用自己配置的毒药同别人交易。

他与韩翊交好的原因之一,就是因为陈懿从来不去刻意采药。陈懿对毒掌握得炉火纯青,所以他有把握:这些人在明天日上三竿前醒不了的。

至于苏言,喂些甘草熬成的汤,明天一早就会正常醒来的。

唯一的不足之处,就是她又得在梦魇中熬一段时间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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