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笙楼，乃是京城最有名的戏楼。而这浅虞姑娘，不必说，自是最有名的戏子，容貌是一等一的出挑，嗓音也颇为清丽柔媚，那唱功和演技绝对无几人敢与之相较。此等佳人，轻易不出场，十天里若是有三天露了面，那可是要惊了整个京城的人。
而今日上元节，恰巧正是浅虞姑娘出场的日子。
富丽堂皇的戏楼，每一层都挤满了看客，人山人海，好不热闹。可这三尺红台上的风景却着实扫了看客们的兴致，这戏开场恐怕也有一盏茶的功夫了，可这台上竟还无一人，实在令人顿感疑惑。
“浅虞姑娘呢？她人在哪儿？”一个领头模样的中年女子急得火烧眉毛。
“已经派人去请了很多遍，可是浅虞姑娘······不肯唱。”一个丫鬟低着头，几乎不敢看眼前的人，声音也越说越小。
“她不唱？”中年女子一下子拔高了嗓门，气的直哆嗦，“今日来的全是达官贵族，她不唱毁的可是整个锦笙楼！去！给我去把她找来！”
“是！”那丫鬟急急忙忙退下，小跑着奔向浅虞的房间。
另一边，安静到诡异的房间内，一群丫鬟手捧戏服，一声不吭地站在一穿着还算体面的下人身后，而那下人看上去也是伶牙俐齿的模样，无奈他说的口干舌燥嘴皮子都要磨破了，也不见浅虞品茗的动作快了多少，一脸淡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我的姑奶奶，不！我的祖宗！您就行行好快点换上吧！且不说今日是上元节，就是这外面的客人要是再等下去，我们这锦笙楼的招牌也要砸了！”那男子的语气几乎要哭出来。
“今日身子乏，不唱。”她揉着太阳穴，轻轻皱了皱眉，瞥一眼他身后那一群丫鬟，开口，“都下去。”
“祖宗！我的亲祖宗！”那男子已经就剩下这“祖宗”可以叫了，任他再说什么，眼前这位能被他说动吗？
浅虞被他一口一个“祖宗”叫的心烦，正想挥手把他们都轰出去，却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美眸蒙上了一层复杂的神色，迈着步子出了门去。
那下人一愣，随即也赶忙跟了出去。
浅虞站在戏楼最高一层的扶栏旁，锐利的目光穿越人群，搜索着，似乎是在寻人。良久，她几乎寻遍了在座的人，也不见那个心心念念的人儿，终于挽起一抹苦笑给自己。
浅虞啊，你这又是何必。
她送了这句话给自己，打算回房。迈开步的一瞬，她似乎又不死心，眼角余光止不住地向下瞥，只希望这最后一眼，能看见那个人。但这次，她没有失望。
原本，所有人都已经入了座，即使有些小走动也不太明显，但那人，显然是刚刚才到，明知已经迟了，却还迈着悠闲的步子踏入门栏，不急不躁。白衣纤尘不染，似天山雪莲，轻尘脱俗，白狐大氅随意披着，唇微张，吐出一团白气来。但在这一片白中，他嘴角边噙着的淡笑，只一打眼便觉这人温润如玉，虽脱俗但不孤傲。
浅虞的眸是刹那间亮起来的，她嘴角不可抑制地上扬，最终轻笑出声：“来的真晚。”她转身，回了房。那下人有些发愣，搞不懂她这情绪的变化是为何，犹豫着问了句：“姑娘，今日这戏······”
“叫那些人准备吧，待我更衣。”
“是！”下人大大地松了口气，忙不迭地奔下楼去，让人恍惚间以为他生了翅膀要飞起来似的。
而掩上房门的浅虞，拿起了丫鬟手中的戏服，“都下去吧，我自己就可以。”她对着那群丫鬟说道。此时此刻，别人对于她来说仅是碍手碍脚罢了。
待她们撤去，繁琐的戏服也已被她迅速换上，眉眼间透露出一股子麻利劲儿；而后，盘发，上妆，固定首饰······一样样下来，每一步都未曾马虎，到最后居然尽用了一碗茶的时间，让人不佩服都不行！
浅虞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嫣然一笑，喃喃道：“等着吧，这支新曲，你会喜欢的。”
到了后台，那些人都恨不得赶紧把她推上台，立马忙乱起来，而她神态自若地站在一旁，俨然做好了上台的准备。
歌舞升平，一派良辰美景。
歌女的琵琶有了魂魄，舞女一张张脸笑靥如花。她那一袭墨裙衣袂飘飘，每一回眸每一笑，是再随意不过的动作，却分明那般撩人，花团锦簇中，墨裙勾勒的金边时而闪烁时而隐匿，本是朴素的颜色，看起来却极为高调，不是名家败笔，而是扬名千古之作！那原本暗沉的色调被她唱得鲜活、明亮！一句话，一个腔调，那般百转千回，百媚尽生。
墨衣，墨发，墨眸，纤纤玉指，肤如凝脂。
“人都说这锦笙楼，敢着墨衣，也配得起墨衣的，唯有浅虞姑娘。今日一看，果真如此！”不知是谁忍不住开口，竟也未被怪罪扰了这曲，反倒博得了一致认同。
“这颜色，她确衬得起。”先前那位迟来的白衣公子轻呷一口茶，目光始终停留在浅虞身上，温柔如水的眼神，显然出卖了那波澜不惊的语气。
“连墨公子都如此说，这浅虞姑娘当真是佳人！”坐在他身旁的人都忍不住笑起来，京城中，谁不知墨上桓墨公子眼光极高，极为挑剔，而他若是开口称赞的，堪称最佳！
墨上桓轻轻放下茶杯，不置可否。
他们的议论声不大，但浅虞却也是能够听清的。她依旧唱得婉转动人，目光已悄悄看向他。那一刹，他们的目光交汇，一个早已温柔注视良久，一个按奈良久终于回首，彼此之间，皆知朱唇为谁轻启，佳人为谁轻舞。
一曲终，掌声连绵不断。她欠了欠身从容退下，他含笑注视着她的背影。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