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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 戏子梦(19)

妖儿格子铺

  

浅虞觉着自己就像个孤魂野鬼,无处可归,只能在人间飘荡,并且还不能出现在他人的视线中,否则免不了招来麻烦。

的确,她现在身上还穿着戏服,只不过沾染了尘土狼狈不堪,手腕上更是被麻绳勒出了血痕,脸上也有些脏兮兮的。现在这幅奇怪的样子跑到大街上,别说丞相府,就是寻常人都会觉得她可疑,给她送到官府去。

也许其他人会认为,她这么做一点都不值。前脚给未报了消息,未一走,她就被丞相府的人抓了个正着,偷偷绑回丞相府后还差点被送去军营,现在逃是逃出来了,可就算抛开她无处可去的问题,谁又能保证她这条命真的会保住?

但当浅虞静下来想一想,她觉得自己不后悔。能救墨上桓,她无论做什么都心甘情愿。因为,他是在她家道中落投身戏楼后,唯一住进她心中的人。

浅虞家曾是在京城做买卖的,在这一行中也混的不错,几代都在京城站稳了脚跟。只可惜,浅虞的父亲并不喜欢经商,唯独喜欢研究妖怪,总是在自己的书房里面对着一堆记载了奇闻异志的书卷一待就是一整天。

由于家中就只有浅虞这么一个女儿,从小没有兄弟姐妹的陪伴,她也受了父亲的熏陶,对这些在旁人看起来非常可怕的妖怪着迷。小时候的她觉得,父亲就是天下最博学的人,懂得很多,所以她有事没事地就往父亲书房跑,求父亲教她识字,给她讲妖怪的故事。得了这么个足以成为知己的女儿,浅虞的父亲自然喜不自胜,倾囊相授,唯有浅虞的母亲顾及着旁人说闲话,硬是要浅虞学学唱戏、女红,让她有个女孩子的样子。

浅虞父亲不喜欢经商,也不怎么擅长经商,于是曾经辉煌很快就衰败下去,赔光了本不说还欠了一屁股债。

他们家就这样没落下去,母亲早在几年前就病逝,而父亲因为欠债被人逼死,只留下她一人孤苦伶仃。为了生计,她迫不得已投身戏楼成为戏子,想不到曾经娘为了让她有个女孩子的样子而请人教她唱戏,如今竟派上了这样的用场,不知是该喜还是悲。

初入锦笙楼,她只是个无名的小角色,还因为没落贵族的名头没少叫人耻笑。可她最终咬咬牙挺了下来,换作以前的脾气,她定不许人欺负到自己头上来,可毕竟今时不同往日,她已经不是了大小姐,要学着做一个戏子。

一个月后,她首次登台,一舞动京城。自此后,她才算有了安身之所。可戏子在世人眼里从来轻贱,她也没多少份量可言。每次登台,她看到的眼神都是评头论足,充满了恶意的揣测,以及一双双贪婪的眼睛。她好讨厌这样的眼神,好讨厌。

可即便这样,她也要捏出一张笑靥如花的脸,要让所有见到她的人我心犹怜。

那次登台,她见到了墨上桓。她一如既往地露出自己都觉得陌生的神情,扮演着戏中的人,歌喉轻启,如泣如诉。就在她向台下一瞥时,她看到了墨上桓,那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嘴角噙着一抹淡笑。他的气质的确出尘绝伦,可她第一眼见到了确是他的眼神,没有贪婪,没有评头论足,没有参杂任何其他的低俗念头,只是一个沉迷于她歌声中的人,仅此而已。

这样的人在戏楼里,有,但少见。也是从那时起,她在心底默默记住了他的样子。

一曲终了,她欠了欠身下台,却被一富家子弟的手下拦住。这样的场面时有发生,好在她早就被允许携带人手避免这样的事,所以两个小厮过来推开了那几个手下,给她清了路。

谁知,那富家子弟喝酒喝的多了些,平日里想来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未加思索便让手下人打了小厮,非要把浅虞带走。

场面就这样混乱起来,一群下人打了起来,参加的人也越来越多,宾客们见此场景也都纷纷像鸟兽一般散去,她也被推搡着挤到了别处,更是不知被谁推了一把摔倒在地。

轻柔着摔痛的膝盖,她咬咬牙试图站起,面前却突然多出一只手,让她愣住了。顺着手望去,她才发现对她伸手的是墨上桓。

“姑娘可有摔伤?”

他……竟想亲自扶她起来?自她成名后,看她一场戏的都成了京城中有权有势的人,这种高的离谱的价钱不是普通人家消耗得起的,而看墨上桓的打扮也都是上佳的衣饰,怎么说也是富贵人家的公子,竟会屈尊来扶一个戏子?

“姑娘?”见她半天没有动作,墨上桓轻唤了声。

浅虞直视他的眼睛,想从中看出些什么来,令她不知该如何面对的是,墨上桓的目光是那么柔和,这种目光,自她投身戏楼后,有多久没见过了?再没见过了吧。他的目光告诉她,在他心里,她从未被轻视。

这种人,真难得啊。

那天以后,她向人打听了墨上桓,才得知他是墨府的大公子,从小游历四方,见多识广,博学多才。只是,每个告诉她消息的人在和她说完这些后,都会象征性地感叹,不愧是生意人,他那公式化的淡笑从未丢过。

那抹淡笑,原来是装出来的吗?可作为生意人,这种笑容,确实不能少。这点,浅虞很清楚。

可即便那笑很虚伪,她也觉得,他其实和她一样都是可怜人。一个在戏台上要搬出一副柔弱娇小的样子来,一个要在人前时时刻刻保持着一成不变的淡笑。几曾何时,他们有过真正的自己?都一样,都是一样的。

墨上桓的身影,开始在浅虞心底徘徊,挥之不去。她总是不自觉地想起墨上桓,想起他对她的目光,这种思念,在心底生根发芽,却不能汲取到阳光,只能深埋地下。

今时今日,她止不住地回想起了过往的一切。当初得到消息去墨府,她别提心中有多高兴,因为终于可以再见他一面。在幽芙院的相遇,是意料之外的惊喜,可惜他已不记得自己。而开口索要未,是为了引起他的注意,为了再有机会与他相见。接着在淡苑的又遇,更是意外之喜。她总觉得,自己这一辈子的运气都要被用光了,导致后来,她就被丞相府的人掳走。

可她浅虞不悔,即便她恐惧着、她害怕着、忍受不了这样朝不保夕的时光。她也是女人,是个从小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即便后来涉足红尘,也终归会因此害怕。当她被人用浸了迷药的布从后捂住了口鼻,当她被关在脏乱的柴房,当她得知自己将要被送往军营贞节不保,天知道她内心深处的恐惧和惊慌。

她从来不是个胆小的人,却也真的做不到这种坚强。

思绪渐渐回归,她忽然听得身后有一阵脚步声,回首看去,却发现一群人蒙着面,手中握着匕首,直直冲她而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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