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腊月，寒风刺骨，滴水成冰，尤其在一场雪后更是寂静无声。雪压弯了枝桠，也赶走了吵闹的麻雀。敢于打破这林中寂静的，恐怕也唯有风声了。
浅虞跪坐在雪中，脸色与薄唇皆是一片煞白，也不知是否是有雪映衬的缘故，一身墨色尤其刺眼。
白诧异地看着她，良久才挤出一句话：“你也是妖？”
妖？她分明是人！
“何出此言？”刚刚那阵寒冷让她有些无力，连声音也弱了几分。
“只有妖才会怕这结界的。”白有些失落，原来，眼前肯接纳她的竟不是人类，“前两日，这附近有个修为比较高的妖在此设了个结界，似乎是受人所托，想要拦住什么人的，结界一旦设立，除了施法者或修为更高的妖外，其他妖皆无法冲破。”
浅虞愣住了，而后，她努力撑起身子，摇摇晃晃地站起。拍落身上的雪后，她才发觉手指早已失去知觉。
她伸出手想要验证眼前是否真的有白口中的结界，她可是人类，怎会被结界拦下？白见了大惊，失声叫道：“别碰！你会被弹回去的！”
浅虞空中的手一滞，对于那刺骨寒冷的恐惧犹在。可她还是想试一试，因为她不能被困在此！若她出不去，该怎样去见墨上桓？
白了然，用稚嫩的小手抓了一大把雪，团成雪球，并低声念了个咒，随后，雪球飞向浅虞。依旧是在距她几步时，被无形拦下。雪团，散了。
“看到了？这结界会挡住妖以及法术，外面的妖进不去，里面的妖出不来，如同被隔绝。”白叹了口气。
“白，以你的修为难道解不开吗？”她的语气甚至近乎于祈求！
“我只是小妖罢了。”白心中的疑惑愈来愈大，“难道你不知自己是妖？”
浅虞不由得想起了一切不寻常，那骑马时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娴熟的驭马术，那明明感觉是属于自己，却又分外陌生的记忆……
“我……是不是忘了什么？”是不是忘了自己究竟是谁？
就像那句话一样：你真的是浅虞吗？
“忘记……”白低头思索着，“我记得似乎听别的妖提起过，请人帮忙布下结界的是妖儿格子铺的慕容大人。”她打量着浅虞，“这结界莫不是针对你而来？”
白的感知力极为灵敏，对于比她修为高些的妖皆能够轻易感知出来，如果她未能感知，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对方的修为已不止超出她一些了。
既如此，这结界于她应当形同虚设，可偏偏她又被拦了下来，如此说来，这布下结界的妖，恐怕就是想阻止她！
“妖儿格子铺……”似乎，记忆中是有这个名字的，可那丝熟悉一闪而过，让她无论如何也抓不住。
“未。”出尘的声音，不参杂一丝杂质，来者的身形犹如谪仙，白色的衣袍翻飞，明明该是与雪融为一体的颜色，可竟是那般夺目、耀眼。他的身后跟着一位同样着一身白色的女子，可与他不同，这颜色被她穿得那般活泼动人，一颦一笑古灵精怪，发间簪一支玲珑血玉簪，熠熠生辉，嘴边俏皮的笑，平添了一丝亲近。
浅虞脑中一阵刺痛，那种痛犹如被银针扎了一下又一下。她看着突然出现的两人，耳边忽然响起了些声音……
“客官，请问是要买记忆，还是卖记忆？”
“我想与这女子交换记忆，代替她，活下去。”
“您可想清了？”
“想清了。”
“那便随我来吧。”
……
“记忆……”声音极小，像是自言自语，可随后，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声音忽然就大起来，“我……我不是浅虞！”
此话一出，她自己就先呆住了，不是浅虞？这种疯话她都说得出来。可确实，耳边有个声音在歇斯底里地呐喊：
你不是浅虞！
你不过是个替身！
你就是个戏子！
她僵硬地转过头，看向那名男子和女子，表情呆滞的像个木娃娃：“我不是浅虞……”
“你是未。”男子淡淡开口，仿佛是在说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话。
“那为何我想不起？”她一点点梳理着思绪，却是越想越乱。
“一年前，你来到妖儿格子铺，怀中抱有一女子。你与她交换了记忆，随后代替她活了下去。”
“可你们是谁，为何知道这么多……”知道她是谁，知道这一切是为什么。
男子身后的女子上前，笑得甚是可爱：“在下慕容絮儿，这是我师父。”
白退后了几步，随后单膝跪地，对着那谪仙般的男子毕恭毕敬道：“见过慕容大人。”
慕容阁波澜不惊的眼神淡淡扫过白，“不必如此，我早已归隐。”他所如此说，可白依旧不敢直视他，只对浅虞说：“那我便先走了。”说罢，林中已没了她的身影。
慕容絮儿上前来，自来熟地握住她的手，可着实被她手的冰冷吓了一跳，脸上闪过一丝心疼，握住她手的力气更大了些，“现在，还请先回住处，待我们将记忆还给你。”
“可……”
“墨上桓性命无忧。”慕容絮儿自然知道她所担心的，浅笑道。
无事，便好。
未动了动唇，犹豫着，最终，她还是开口：“可否问一句，我究竟为何要换掉记忆？”
慕容絮儿被她这一问不知该怎么答，求助般看向慕容阁。后者则淡淡开口：“墨上桓于你有恩，你是为了还情才作此决定。”
慕容絮儿吐了吐舌头，有些不好意思：“还是师父记性好。”
“原来如此吗……”未自嘲地勾起嘴角，原来，她真的是别人的替身罢了，一个自以为是的戏子罢了……
“烦请二位，把记忆还给我吧。”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