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两出精彩的木偶戏，毛毛意犹未尽地回味着。
半路上，他突然闹着要下去自己走。含山担忧地说:“回去的路不短，你可能会累着”。
“我不怕，我是个男子汉，什么都难不倒我”。小小男子汉的信誓旦旦让她忍俊不禁，只好同意了。牵着姐姐的手他慢慢地走着。
“姐姐”。小家伙欲言又止，看了一眼后才又开口:“木偶，我今天已经见到了，要是，说一个活生生的人是木偶，是什么意思呢”？
含山变色，轻声问:“这话你是从哪听到的？”
毛毛暗中叫苦，硬着头皮说:“姐，我不能说是谁说的，你告诉我那是什么意思就好”。
含山动气，到底是谁对着她弟弟胡乱说些什么，她蹲下来，耐心解释:“你也看见了，那些木偶全靠牵线人的动作来做出动作。他们本身是没有思想也不能行动的木头人。因为牵线人的高超技艺才令人喜爱”。
“也就是说，像木偶人一样活生生的人，他的身体虽然不是木头的，却和木偶一样要听命于人，没有自己的思想”？
含山给了他一个肯定答复，两人无言地走完了剩下的路程。
一回家，就接到通知明天要去参加一场春日宴。不等她做声就加上一条——不得不去。
这个世界上，永远都不缺那些逼人去做不乐意做的事情的人。
春日宴本来一个月前就该举办了。阴差阳错地延迟到了今天。参加春日宴的都是城中叫的出名号的人家。
以往的春日宴，是辞去正月迎接新种的一个仪式。不过，大家都心知肚明。春日宴还有一个作用。
所有的殷实之家的儿女欢聚一堂，难保日后不会成全几桩美事。
所以，没有人可以不来。
春日宴上，一位来自衣被世家的少年姓张双名自虚，正百无聊赖地看着如穿花蝴蝶一样四处走动的人。
他年纪还小，连面容都还没有长开。这样稚嫩的男儿当然不会是母亲们属意的对象，他倒也落得清闲。
一个穿一身暗红色长衫的男子走了过来，笑说:“你看中谁了”？
这是他的忘年之交，李维。是个活泼的人，总能为身边的人带来乐趣。
自虚苦笑出声:“李大哥，别拿我取笑了。就算我看上谁，她们也不会看上我”。
李维反驳:“你身家清白，性子又好，谁不喜欢你？谁敢不喜欢你”？
自虚被他逗乐了，心情愉悦不少。也就不再说话了。和暖的日子里，本来就该高兴些。
李维看见对面走来一个年轻女子，穿戴的极漂亮。头发也梳的很好看。但是，这个年轻女子却没有什么喜悦之色，活像个被硬拖来的别扭孩子。
他视线一转，却见他那位小朋友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正想提醒他这样很不礼貌，突然想起——他不会是情窦初开了吧？
接连几声呼唤终于叫回了他的魂。意识到自己失态的他故作镇定地理衣角。
李维打趣道:“怎么，不会是看上人家了吧”？
自虚脸上渐渐泛起一圈红云，不置可否。
他继续说:“这可不是一般的女孩子，劝你趁早死心吧”。
此话怎讲？自虚来了兴趣，缠着他多说些。
被烦的不得了的李维只好开口:“这姑娘可是石家的女儿，就是十多年前举家搬到异国，不久前才回来的那家”。
他见过的一帮西洋留学生个个都那么有主意，这个生于异国长于异国的姑娘当然更不好惹。寻常人家还是不要想着去招惹才好。
听我李维的话，他没有再开口，只是收起了停留过久的目光，暗暗打起了查问的意思。
这位被他们注视的穿戴漂亮却一脸别扭的姑娘正是含山。她不情不愿地过来了，还被逼着脱下穿惯了的洋装，换上不习惯的衣服。一头茂密的头发也被一丝不苟地梳了起来。梳的太紧了，她头皮一直都疼着。
宽松的衣服反而令人拘谨，走动的动作大了简直有要跌倒的嫌疑。似乎自从入了中学就不再穿家里人缝制的衣物，她实在不习惯这样的衣服了。
落了座还只能做一半，全身都紧绷着，头上也紧绷绷的疼。
一会儿还要一起用餐，虽然被告知有公筷，这样许多不认识的人围着一起吃饭也令她尴尬万分。
她早知道中国的缠足陋习，也为自己的长辈默哀过。据说，现在的女孩子都要感谢孙先生解放了她们的身体。算一算她应该是逃出生天的一批人，为何今天在这宴会上她分明见到了和她年貌相当，却踩着一双小鞋前来的年轻女子呢？
还是说是她们的形容比较有欺骗性，比实际年龄小上一些呢？
含山疑惑，听闻是因为美观所以强逼。可是这些女子走也走不快，站也站不稳，摇摇摆摆的样子到底哪里好看了呢？
自虚喜欢她的衣服，像自家姐姐的一样漂亮。不过更吸引他的，是她那对周遭满不在乎，又不时好奇的神色。可爱至极。这种感情，说爱似乎还差点，应该是喜欢。
在今天以前，他不相信一见钟情。今天以后，他愿意相信了。
天知道此刻他有多感谢苦劝他来的姐姐和母亲。自虚相信缘分，他相信即使他没有在今天遇见她，也会在某一天，某一个街景与她不期而遇。依然会被她吸引。
但是，因为这次的春日宴，令一切都提前了。提前到无限接近。
自虚排行第三，是家中幼子。自小就被家里所有人爱护着。本来，这样的欣喜他应该毫无保留地去与家人分享。毕竟，兄长和姐姐都向他分享过。
但这一次，他自私地想要独享这份快乐。想到这点，他不禁为自己的私心害羞起来。
他从未想像今天这样，隐晦地，坚定地，把一份美好的情愫藏起来，不让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知道。
傻瓜，他在心里自嘲，只有你一个人的喜欢算的上哪门子喜欢？他不管，这个年轻人有着出奇的耐心。他已经做下决定，一定要到有能力说出口的时候，再说出他珍藏于心的感情。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