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的夜来得更早，刺不破黑夜的夕阳只在山头带着余晖慢慢滑落，就在黑暗将要笼罩而下的时候尚云锦忽的冷汗直冒，有什么东西在身体里炸裂。
她抓着门廊的手似要镶入这木头里，另一只手抚着发疼的小腹。身子支撑不住，整个人佝着倚在门廊上。
孟禾见到时急忙放下手里的东西，慌张地跑过去一把抱起尚云锦，他的脸色也是难看得发白，像极了自身承受着无上的疼痛。
他将妻子安置在床后便狂奔了出去，他一刻也不敢耽搁，他要以最快的速度去找村中的稳婆过来。
这样的村子几乎都会有几个关系全村生育的村妇稳婆。
而平阳村这个淳朴的村子，平日里村民便相处得很融洽，恰如一家。所以当孟禾急匆匆跨进门一把抓住李稳婆的手臂时，李稳婆便置下手中的东西，带好所需立马动身，同时村里人也都好意着去帮忙知会叫上其他稳婆。
在天黑下来的时候，四方都只有黑的色调。原本家家烛火透窗的光亮没有了，只一丁半点的黄晕，这时平阳村中比以往暗下许多，而其中有一点却特别明亮。
孟家的无论是门还是窗，都亮堂的，如星稀时皎洁的明月。
房门在孟禾的焦虑中关上了，只有妻子痛苦的声音还能够清晰的传入耳中。
全身的感官在这时候敏锐起来，他紧张地捕捉着空气中有关一点的房内的动静。
孟禾坐立难安，一直在房门前踱步，时时往房门一看而又凝眉，着急使不上力的感觉令他心慌。
他只得祈祷着上苍保妻子平安亦是为自己求个心安：“上天护佑，保我娘子平安。护她母子平安。我日后定日日香火供奉，虔心拜佛。”
被烛火映得透亮的孟家呈现出庄严的肃穆感。月升得更高了，月光映在梅花上，为梅花笼了一层白纱。今夜的月色其实是好的，月光格外明亮。
一只小麻雀扑腾着翅膀飞到屋檐下，小脑袋瓜左右上下前前后后瞧了瞧，随后又飞回树枝上不动了。
桌上的茶换了几盏，烛火幽幽烧着。
“现在几时了？”
“已是亥时了。”
孟禾心里一惊，屋外的凉风直直灌进他的心里，“这……这都两个时辰了，怎么还没产下……”
“先别慌，村头那王家娘子都生了三个时辰可也平安了。”孟禾的好友田升道。
蓦地屋里一阵慌乱，盆器跌落在地的声响把一切都击乱了，“哐哐当当”连了好几个音，就像在晴日里落地的惊雷般骇得人呆立不敢动弹。
孟禾扑到门边，房门恰好打开，他险些摔倒，幸得田升手快拉了一把。
李稳婆气喘得急，她在努力压下心头的慌乱。“娘子体虚，经不住长时间的疼痛，孩子……孩子有些生不出来，怕是会大出血。去，快去找郎中。快去。”
孟禾一听就要往外跑。
“我去，我去。孟禾你留下，这种时刻你得守在这里万不能乱。”田升把孟禾拉到桌旁，把他摁在凳子上就跑了出去。
这是什么神色，难看得像要哭。孟禾死咬住发白的嘴唇，细看就能看出他的手在颤抖，可他还是装作镇定地咽下一口口水，润润干渴的喉咙。
他站起身，向李稳婆问道：“李家娘子，是否还需备些什么？”
李稳婆细捻着想了想，回说：“娘子体虚，准备点红糖水和米粥，好让娘子恢复体力。”
“好，好。我这就去，这就去准备。”他走出去的脚步很急，左右脚看起来要打架。
村里的一位年长的长辈看得仔细，察觉情形不对，走过去悄问李稳婆：“情况如何？”
李稳婆向门口瞧了一眼，隐藏了许久的表情透露出难色，说话的声音降低了许多，只他二人能听清：“这恐怕会难产，有大出血的迹象。若这孟家娘子再生不出来，孩子困在那里头定是会大出血的，而这一旦大出血事情就难办了。”
“若事情变得糟糕，一定要尽力保住孟家娘子，孟禾是万万接受不了她出事的。”
“好，好。我们定尽力保住娘子性命。”
这又过了大半会儿，孟禾敲响房门，把红糖水和米粥递给李稳婆给端进去了。他侧点身想看里面的情况，李稳婆挡住孟禾视线，立刻就将门给关上了，房门再一次隔绝了两个世界。
这夜苍白的月光让孟禾感到不安和凄凉。他走出家门，颓然地坐在门口的石阶上，两手插入发中，头低垂着，无人看得到他的表情。
时间静静地流逝着，夜也愈加深了。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