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很热闹，可是秦安信和杜音然却很沉默，即使在这样熙熙攘攘闹腾的集市里，两人也是无言。两个人明明手牵着手，两个人的脉搏相互碰撞着，但杜音然却还是有种咫尺天涯的错觉。
似乎只要他一松手，他们之间就隔着一条银河。
“秦安信，你这是看不起我们杜府！”还没进杜府，秦安信和杜音然便听到了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吼从前方传来。
杜音然只觉得眼前似乎有一道黑影闪过，肩膀上就多了一只宽厚的大手，温暖地拍着她的肩膀。将她带离了秦安信身边。
“杜兄何出此言？”秦安信淡然地看着一脸怒意的杜萧，嘴角浮起一抹浅笑，墨玉般的眼眸倒是无波无澜。
“然儿归宁，你居然让她走回来？你这是欺负她。”杜萧用力地搂紧杜音然，眉头一皱，不满地瞪着眼前带着笑意的秦安信。
“若是我没记错，以前最常欺负音然的是杜兄你吧。”秦安信故意将话说得又缓又慢，且字字清晰。在看到杜萧心虚地低咳一声，脸色开始转变时，勾着嘴角，扬起眉头，爽朗的笑声响起。
“你……”杜萧握紧拳头想要一拳抡在他脸上时，杜音然及时制止了他。
“大哥，爹娘呢？”杜音然显然对这样的场景并不陌生，因为自从他们认识以来，每次见面都是这样，冷嘲热讽一番，然后下一秒就要准备开打。这些年的相处，杜音然倒是练就了一身制止他们幼稚行径的本领。
“他们一早便在正厅等你们了，等了许久都不见你们，这才让我出来看看。”杜萧收起刚才被秦安信激起的怒火，将话锋转回了正题上。
“安信，然儿，你们终于到了。”杜萧的话才刚讲完，杜府大门便传来了急冲冲的脚步声还有掩不住的欣喜声。
“爹，娘。”杜音然一把推开杜萧搁在她肩上的手，几步跑到了一对中年夫妇面前，一张小脸上洋溢着幸福，还夹杂着撒娇的意味。
“怎么瘦了？又不好好吃饭了？”杜老爷仔细打量着杜音然，然后语带心疼和责备地对杜音然说道。
“爹，我有好好吃饭，不信你问安信啊。”杜音然想起被晾在一旁无人问津的秦安信，连忙将大家的目光转移到一旁站得笔直，脸带笑意的秦安信身上。深怕一会儿他笑僵了脸。
“小婿见过岳父大人，岳母大人。”秦安信双手并拢，恭敬地向他们作揖，脸上挂着温润有礼的笑容，“方才集市人群拥堵，不得不让音然跟着我走路回家，还请岳父大人岳母大人见谅。”
“适逢庙会，人群拥堵也是自然，你无需自责。”杜老爷轻咳一声，然后拍了拍秦安信的肩膀安慰他，内心却想着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小子竟然娶了他的女儿，内心无比纠结。
“好了，别站在门口了，都进屋里去，你们走了那么久也累了。”杜夫人拉着杜音然的手，轻柔地说道。声音很温柔而且很温暖，让秦安信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孟月，眉尖不经意地一抖，原本挂在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僵硬。
此时正值初秋，庭院里的花儿开始凋零，草儿也开始枯萎。地上铺着一层层颜色各异的花儿，远看带着另一种残缺美。天空澄净地倒映在池水里，池里的鱼儿却仿若在空中游，悠闲自在。
吃过饭后的秦安信与杜老爷杜夫人闲聊了一番后，便独自一人站在了后院的湖心亭里，看着微微晃动的湖水，负手而立。
思绪转到四年前，第一次见到孟月时的情景。
那时候已是深冬，都城刚好下了一场暴雪，整座都城都陷入了无边无际的白色陷阱里。除了贪玩的孩童成群结队地在街边嬉戏着，大多人家都窝在家里抵御寒潮侵袭。
那日他也是一时兴起，想找杜音然一起出来玩雪，然后就在湖心亭这里，看到那个亭亭玉立身披粉色狐裘披风的女子。她的周身一片纯白，她好似出尘的仙子一般，站在那里望着天空发呆，眸光飘忽带着一丝柔弱，让人忍不住地想要站在她身边，为她挡去所有的不快。
越是了解，对她的一切越是上心。和她闲聊，看她脸上浮起的微笑。听她抚琴，琴声悠扬，心绪也随着她的琴音飘荡。从那以后，他的眼里只有如仙如画的她，也认定了她是此生唯一所爱。
杜音然欺负她，他替她不平骂杜音然蛮横时，她却笑着制止。杜音然诋毁她时，她也只是笑笑，不会生气。就是这样美好，温柔大方的孟月，吸引了他所有的注意力。他想和她待在一起，时时刻刻。
却又怕她觉得他另有目的，所以不敢太盲目地说出心里话。他喜欢她说话时，声音细细的，让人如沐春风。她从来不会抱怨生活，也不会抱怨身边遇到的不公平的事，总是笑着面对所有的一切。这让他对她又心生敬佩。原本以为她和杜音然一样需要照顾，却发现她才是时刻给予自己温暖的人。
他一直在等，等他弱冠之年，向孟月表明心迹。却未曾想，他努力把自己变得更好的时候，她却彻底从他生命里消失了，在他措手不及时，却不得不接受另一段他不想要却被迫接受的婚姻。
“夫君……”杜音然轻快的声音穿过四年的回忆，将他的思绪拉回。在这空旷寂静的空间里，她的声音像是一条藤条，鞭笞着他那些美好的回忆。
一股怒气直直地窜入脑海，秦安信心里一阵烦躁。墨玉般的眸子一沉，溢出一股寒气，胸口上下起伏着，鼻头处粗气进进出出，嘴唇被他紧紧地抿成了一条直线。全身绷得紧紧的，双手紧握成拳，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七年前，我就不该救你。”如果那时没有救下她，也许他的人生就不用受她掌控，而身不由己了。他会和他爱的人成亲，过自己想要的生活，而不是落在她步步为营获得的婚姻牢笼里，因为亲情的牵制，无法挣脱让他近乎窒息的束缚。
“十二年前，你就不该帮我的。”杜音然轻快的语调在他身后响起，他眉心一紧，回头瞪了笑靥如花的她一眼，继而甩甩衣袖，头也不回地离去。
杜音然望着他消失的背影，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地消失。委屈的神情落在他背影消失的地方，眼眶变得红热。
你在想她吗？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