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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夜燃起的火光

箫落雨止

  

已过二更,阿玉拖着有些疲惫的身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有一天没看见他了,唔……”

她缓缓推开房门,取下一身黑色装束,其实也只是一个花季少女罢了。

将衣物随意扔在地板上,向着卧室蹒跚挪动。“最近……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了,平时没见着城主召集这么多暗卫侦查。唉,累死人……”阿玉这样抱怨着,好不容易攀到了床铺。

她半枕着头,微微偏向一侧,偶然间撇到了一眼铜镜,看到了放在梳妆台上的被裹着的盒子。“我有买过那样的东西吗?”她有些好奇,“嘿呀!”勉强将自己支撑起来坐到了梳妆台前。

“会是个啥呢?”她好奇了起来,慢慢拆开包裹盒子的布料。不消一会,一个精美的衣盒映入她眼帘。

“璃月衣坊的?谁这么大手笔呀!”她惊讶地喊出了声。“这估计得值好几十坛酒了,不会是凌云那小子买的吧?不想了,还是拆开看看吧……”说着沿盒边一点点往上提起。

才露出一角,一阵淡淡的芬芳扑鼻而来,夹带着丝丝花的香甜和让人回味的余香。她也是第一次见着这么精致的纱裙,换句话说,其实她没有穿过除了行动服外的其他服装。在她眼里,那样就已经足够了……

阿玉微微失神得伸手抚摸着殷红的纱裙,细腻的手感让人赞不绝口。她像是第一次收到礼物的小女孩,开心地将纱裙举起,烛光里,鲜艳的颜色铺满了卧室。

”会是他送的吗?”她这样想着,看到盒子最底部静静躺在一张小纸片——“今晚能出来逛逛吗?”

笨拙的笔触,一眼就能看出是他写的纸片。平时不动声色的俏脸微微泛起红晕,不经意间心跳突然加速跳动起来。

她回想起第一次看见凌云,那是在护卫队的训练场上。不过十六的年纪,拼了命地挥舞着不和谐的刀剑。一次,两次,三次……无论怎样地卖力都斩不断训练的草人。她心里第一个念头便是,“他不是一个适合拼杀的料……”阿玉自己也是这样走过来的,从自己被捡来的那一天她就开始待在这个训练场上。被教导着如何当好一名暗卫,保护着代表这座城的城主大人。

一天天的路过,一天天的看着这个有些孤单的孩子,在那个黄昏下瘦弱的身影里她恍惚间看到了曾经的自己……“不是这样练的。”她有些多管闲事地想教导这个呆子……

十六的成年仪式上,她选了凌云作为她的徒弟,开始了折磨他的训练。这不算短暂的时光,她带着他去一些自己好奇的地方,打着历练的理由完全是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凌云其实也看了出来,但还是陪着她闹,仿佛这样她才像这个年纪应该有的样子。

想到和他疯癫的日子,阿玉越发不安起来。“他对于自己到底算什么呢?”她知道自己不是一个怎么合群的人,不然也不至于到现在也只有凌云这么一个徒弟陪着她。

铜镜里的她有些犹豫地咬紧了嘴唇。“其实你一直都知道吧,你把他当成什么人……”她对着镜中的自己郑重地自言自语………………

她轻轻褪去这一身黑色的伪装,将属于少女应有的曼妙显露出来。解开胸口一圈圈围绕的裹胸布,那只是为了方便行动的手段罢了。

白色的布带缓缓落下来,一圈一圈……她笨手笨脚地将长发盘起,为了穿下这殷红的纱裙。

毫无雕琢地脸泛着红晕,她披散着乌黑亮丽地长发端坐在梳妆台前,打量着第一次好好打扮的自己。

铜镜里的她用手轻轻触摸着有些发烫的脸颊,“我这是在担心些什么呢?不过是像平时一样去见他罢了。”她这样自我宽慰着,企图平复久久不能安宁的自己。

她突然想起以前买着压根没用的胭脂,一番翻找后在梳妆台的抽屉里找到了那盒胭脂。

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有模有样地将胭脂含在淡薄的双唇间,轻轻一泯,多了一抹妩媚的韵味。“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

有些孤寂的月挂在天边,有些期待的他等候在她窗前。一缕青烟飘起,他轻吐一口烟云,企图打消自己有些朦胧的睡意。“还没好吗?不会已经睡着了吧?”想着又一次猛抽了一口。

“久等了吗?”她有些绵软的声音挠着他的心窝。猛的回头,她身着纱裙,抬手拨弄了一下耳边那一缕青丝。她有些含羞地侧脸看向楼下,不敢和他对上眼神。纯洁的月光洒落在她外露的脖颈上,他的眼神不由得钉在她微微露出的锁骨上。之前想着的,这次可真成真了。

“没有等太久……”他还是不好意思地移开了视线,挠了挠后脑勺企图缓解这尴尬的场面。

“去哪里走一会?”她开口问到。“去海边吧,听说那里晚上的月光很美……”凌云试探性地说了一句。

“都听你的……”今晚的阿玉格外的安静,精致的睫毛上下交错,勾动着他的心弦。

………………

一路上,阿玉都是安安静静地跟在凌云的身后,沉默不语地盯着自己的鞋子。踩着从树叶缝隙漏下来的点点银光,前方不远处就是海滩。

“到了哦。”说着他把鞋脱下,光脚踩在冰凉的石板上。“我先下去,你也脱了鞋过来吧。”话音未落,他翻身落在了低一些平台上。

穿着纱裙实在有些施展不开,她弯腰有些费力地脱下花绣鞋。“凌云,我下不来……”看着有些落差的石台,她有点犯了难,尴尬急红了俏脸。

月光下蹲在石台边的阿玉有些可爱,凌云转身走到她的身下,高举起双手。“把手给我,我接住你,不用担心。”有些轻柔的声音,在寂静的秋夜格外温暖。“嗯。”

温软似玉的手轻轻放在凌云阔大的手心里,她第一次觉得自己被别人握在手心。

有些粗糙的手触碰到她的一瞬间,他微微地颤动了一下。轻盈的她飘落到他的怀里,有些发烫的俏脸贴着他的胸膛。不经意间,他将阿玉环抱在怀里。

听着他有些急促的心跳,她抬头看了眼这个比自己小上一些的“徒弟”。下意识她握紧了他的手。“下次可要接稳一点,看你挑的好地方!”阿玉娇嗔地嘀咕了一句。“嗯……”他简单地应了一声。

她发丝间淡淡的香味让他忘神地拥抱着她,时间不知过了多久,他们感受着彼此心跳的共鸣,忘却了时间的流逝。她搂着凌云腰的手又紧了一分。

“如果可以一直这样抱着,多好……”他们这样想着慢慢放开了彼此。

“去沙滩走走吧?”她没有应他,只是点了点头,将小手交付在凌云手里。像极了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今晚的阿玉没了平时的那种张扬,更像一个听话的小孩。

他牵着她的手跳跃在熟悉的石路上,这里算是凌云的秘密基地。

………………

细软的沙子上留下两行奇怪的足迹,脚印里还藏着一个小一些的脚印。阿玉跟在他身后,玩似的踩在他留下的足迹里。

轻柔的海浪拍打着岸边,水流翻滚的声音让心安静下来。波光粼粼的海面反射着皓白的月光,像打散的镜片散落在海面。起伏的银光串连起来像极了珠宝项链……

走累了的他们就着岸边的岩石坐了下来,冰凉的触感格外提神。“每年这个时候,海面上都会燃起一堆不知名的火光,有人说那是大妖怪在海上洄游,寻找自己丢失的银簪,火光是她火红的长裙留下的幻影。虽然是骗小孩玩的,但确实很美。再过一会,应该就会出现了。”凌云一边说着一边指向远处的大海。

在万星璀璨的星海,孤独的星总是那么不引人注目,却点缀着夜空,把世间的永恒尽收眼底。孤独的人总会互相吸引,彼此靠近,害怕被再一次伤害却又矛盾的渴望着对方的温度温暖自己……

她安静地抱着**的双腿,月光下她的眼里似乎藏着比群星还要闪耀的光芒,吸引着他,让他渴望着占有。

“哪怕只是最渺小的星,我也想将你照亮,把世间最美好的温暖降临在你的身上……”他轻轻低语着,许下这美好的祝福。

“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自言自语罢了……”

“是吗?诶,快看快看!真的出来了耶!”

一窜不知名的小火苗率先出现在地平线,跳跃着前进。随后仿佛着了魔一般,燃烧起整片海平面,欢呼的火光映红了海,真的和传说一般,好似妖怪亲吻了这片海,让它泛起涟漪与红晕。

火光跳动在海面上,也跳动在他们的眼眸里。一切都是那么祥和宁静,让人妄图停下时间的钟摆。

海风轻抚着脸颊,让人多了一丝寒意。

“冷吗?”

“有一点。再好看的裙子也挡不住寒风……”

话还没说完,一件有些沉重的外衣盖在她的身上。

“那你多穿一些吧,我不怎么冷。”说罢再一次将目光落在那遥远的幻影里。

她将头埋在双臂里,只露出灵动的眼睛打量着凌云。微微偏头,她就可以嗅到他衣服里残留的气息,没有那种意外的怪味,反而是一种好闻的海草香。

“凌云,我可能喜欢你……”没等他反应过来,她丢出这样一句话。“不知道为什么,在你身边我才能开心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当我眼里失去了你,我开始了迷茫。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想靠近你一点。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天就那样盯着你看了一天。不知道为什么……”

她的话还有很多,她抬头仰望这永恒的星河。

“我可能也……喜欢上了你,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习惯了你在我周围吵吵闹闹,习惯你在酒馆买醉,习惯你拖着我去护城墙看日出……”他缓缓地说着,嘴角带着一丝耐人寻味的笑。

感情总是在这样那样的点滴中慢慢积累,当一方已经不在满足于这样的关系,便开始不自觉的向对方靠近……企图了解他的一切,爱上他的一切……

海平线的余光散去,他们的目光交织在一起,无所谓这样的感情会不会被认可,无所谓他们能不能天长地久,当对方要消失在自己的生命里,可能比死亡还要让人痛苦吧。

“可以,再给我一个拥抱吗?”她腆着脸问到,绯红蔓延到了耳根。“以后的每一天,你的任何要求,我都会满足……阿玉……”凌云微笑着张开双臂,将她紧紧抱住。

对方的温暖让人痴恋,久久无法放开。

“以后可不能叫我阿玉了,我有自己的名字,私底下只能叫我箫玉潼……不然我才不会理你,这可是天底下只有你一个人知道的秘密,你一定要保护好这个秘密。”阿玉双手抓着他的肩膀,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噗,你严肃起来和呆子一样。不早了,该回去了,明天说不准有什么大事呢。”

她像断了线的风筝离开他的手心,沿着一路走来的脚印蹦蹦跳跳地远去。

“天黑了找不到路,迷路回不去可别怪我咯!”她大声笑着,整个世界仿佛只有她的笑死在回荡。

凌云回过神来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笑了笑,快步跟在了她身后……

“这样就足够了。”他默默祈祷着。

………………

一声突兀的鸡鸣打碎了清晨的美好,昊早早地爬了起来,准备带阿四去看病。

“阿四,不用担心,大夫会治好你的,昊哥这就带你去看病。”他轻轻擦去不断渗出的汗滴,将一条布带从阿四后背穿过,一点点将阿四从床上挪在自己背上。

扎稳了布带,他回头看了一眼已经睡醒的老二。“照看好他们,别让他们乱跑,我去带阿四看病。”

“看病的钱……”老二有些犹豫地问道。

“不用担心,我们攒了这么久,肯定够了。”

“那你们小心点……”

阿四发烫的身躯提醒着昊,要赶快了。

迈出洞口,阴沉的氛围压抑着周遭的一切,今天不是一个特别美好的天气。阴沉的云笼罩着戈多……

昊穿梭在小巷间,微微弓着腰,以最快的速度背着阿四奔跑。这样狭隘的地形着实让人伤脑筋。“就快到大街上了,坚持住,就快到了!”他默念着。一步步接近大街。

霎时一阵强光过后,他来到了街上,急喘着奔往药房,他顾不得街上那些人的目光,他的目的只有一个,让阿四被治好。

彼时,杂活小工刚刚推开药房的大门,便有一个黑影窜进了药房。“什么鬼东西?”没待他反应过来,昊已经在问他,“大夫在哪,帮我们看看吧,我们有钱。”说着从腰间取下一个有些沉甸甸的小布袋。

看到这两个破小孩有钱的份子上,小工也没有计较多少,会到后房找来了大夫。

“王大夫,有个小孩要看病,已经付过钱了。”

大夫正眼没有瞧小工一下径直走到了自己看病的太师椅上坐了下来。摸了摸自己花白的胡须,喊到:“人呢?”昊这才将阿四放了下来,“大夫你看看阿四,他怎么样了,能治好吗?”

“别吵到大夫看病了!”小工呵斥了一句,昊才安静下来。

大夫一边把着脉一边观察起阿四的脸色。阿四间断的咳嗽着,发紫的额头微微发黑。只见大夫将手收了回去。

“大夫,怎么样了?”昊急切地追问着。

“病入膏肓,无药可医!送客!”说罢,大夫抖了抖衣袖,头也不回的消失在大堂,只留下昊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句话仿佛晴天霹雳,“无药可医……无药可医……”这句话不停地在脑中回响。

“快走快走,病也给你看了,快点滚吧。”这个杂工着实讨厌这些乞丐一般的破小孩,不耐烦地催促着。

昊不得已再次将阿四背起离去。

跨出门槛的一刻,背后是“咣当”一声闭门声。刺耳却无比真实。“一切都晚了……一切都晚了”昊自言自语着,责怪自己没有早一点带阿四来看病。

“是我害了阿四!是我害了阿四!”这个声音一遍一遍敲打在他的胸腔……

“昊哥……咳咳……我想去后山看小六说的花……”阿四微弱的声音响起,将昊从自责中拉了回来。

“好,昊哥带你去看……”他声音里带着哽咽,“我们去后山看花。”

清晨的小路上,寒霜结在路边的草上。

寒霜浸湿了裤脚,丝丝寒意向背脊袭来,昊还是快步走在小路上,怕耽误了时间似的。

“阿四我们到了哦。”当他们来到这后山最开阔的一片草地,映入眼帘的是半开半醒的花海。

“昊哥,能把我……放下来吗?”阿四请求着。

“好!”他答应这他全部的要求,解开了布带。将瘦弱的阿四倚靠在树根边。

“真的和小六说的一样,遍地都是好看的花儿……”渐微的声音感慨着。

“我们还有机会再来看的,阿四,我们能挺过去的……”昊握紧了阿四的手,越发激动起来。他能感觉到,有什么堵在他的咽喉。

“嗯……昊哥,如果……我只是说如果,如果我真的离开了,可以把我葬在这里吗?”他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将头放在昊的肩膀上。

“我们会好好的……别说那些话呀……”昊摸着阿四的小脑袋安慰到。

“嗯……我们会……好好的……都会……好好的……”声音一点点变小,呼吸一点点的慢了下来,指尖的余温一点点的消失。就像夕阳消失在无尽黑夜的那一刻,一切落入谷底,沉没后不再浮起……

他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结局,明明一切都快好了起来,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方式打击他,让他再一次落入谷底。“凭什么要夺走我身边的一切呀,凭什么呀!”他咬着牙哭喊着,死死抱住已然冰冷的阿四。

“我会将你葬在这里,让所有的花陪着你,这样你就不会孤单了……”

他徒手刨动着泥土,手指早已血肉模糊不知寒暖。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依然跪在花海里翻动着泥土。

他没有钱来厚葬阿四,他只能静静地看着他躺在冰冷的土里,没有了呼吸,没有了笑声,没有他曾经眼里的一切……静静躺着,带着最后的一丝微笑。

昊从衣服的夹层里拿出小六给他辫的花圈,轻放在他的胸口,最后一次抚摸他旧日里可爱的脸庞。

土,一点点掩盖住阿四瘦弱的身体,昊无法忍受自己一点点掩盖曾经那么欢乐的孩子。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当阿四的身体彻底被泥土掩盖,他控制不住地大哭起来,压抑的泪水不止的流。

“为什么会这样呢?为什么会这样呢?我们做错了什么,要上天这样对待我们……我们做错了什么呀!谁来告诉我……”他哭喊着,不会有谁能够听到他空洞的胸膛发出的回响!他呐喊着,不会有所谓的神明听到他的怨恨!

死亡是一枚沉重而干净的果实,在生命结束的最后一刻成熟。它的结束仿佛不是一声巨响,而是一阵呜咽……

“生如夏花之灿烂,死如秋叶之静美”

或许这就是生命坠落的姿态……

本就空洞的心仿佛再次缺了一块……

他跪在阿四的坟墓前,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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