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匆忙瞥了一眼，很快就被其他那些人的寿命显示所淹没变得混乱无比，我也没心情一个一个看清，我的重心也不是他人的年龄，所以就连刚刚看见的也全都抛之脑后。
进来的路很顺利就放行，应该早就打点好了。
“小辰，你自己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陈永止住脚步。
我看了他一眼，点头示意。
说实在的，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我居然会真的踏入这个大部分人都进不来，也不愿意进来的地方，这里的装潢与我以前看的电影说不上一模一样，细枝末节上有所改变。
但进来的时候我的心情真的非常压抑复杂。
走动时每一步的脚步声在耳边变得清晰无比。
我隔着厚重的玻璃清楚的看见里面的小铁门打开之后，狱警陪同着一位穿着囚衣的男人出现，我的瞳孔骤然放大。
那个男人显然也看到了我，我们从不同方向走来直到成为两条平行线，我与他视线相交的那一瞬间，无法言语的暴戾情绪从胸中无法受控地涌出，如果不是隔着狱警，隔着监控，隔着玻璃，我想我一定会狠狠地用拳头招呼在他身上，用尽一切我能想到的穷凶极恶的虐杀手段来对付他炸死，烧死，吊死，打死，虐死，淹死。
我慢慢地跟着指引我的辅警坐到给我安排的位置上。
我阴沉着脸色死死盯着他的最终年龄，最让我无法控制住愤怒的事情，大概就是我眼前的这个毁了我幸福家庭的人渣败类，居然还能顺利活到48岁吧？
他不会死刑，就算判决坐牢也只会在里面待个三五年的，说不定在里面表现一好，还争取了减刑更早释放也说不定，这不是我要的。
动动嘴皮子他就会死了，但那却远远达不到让我满意的程度，当初那个流浪汉是被车子碾得四分五裂，而眼前这个人怎么说总得比那个流浪汉下场更惨吧？
控制不住心中强烈愤怒而引起的颤抖，玻璃的镜面透露出他的容貌，也透露出我那青筋爆出的憎恶面容。
谁都看得出来的脸，狱警警告似的看着我。
我的眼睛里能看到的只有坐在我对面的这个人，他的眉毛，他的眼睛，他的鼻子，都被我牢牢地镌刻在心里，在脑海里。
多普通的一张脸啊。
多丑陋又恶劣的一条烂命啊。
从他的眼中，没有看到一丝悔改。
仍然只有吊儿郎当。
也许是仗着警察没有证据，拿他没办法吧。
我拿起玻璃上的电话。
而他也重复了我的动作。
接通了。
“喂，”我当然不会和眼前这个人讲究礼貌，甚至于因为我厌烦和他在同一个空间中呼吸，所以我打算速战速决，再待下去说不定我真的会控制不住自己。“是你吧，是你到处派发打火机，害得我家被烧了，我妈妈被活活烧死。”
毕竟那边的意思是让我套他的话才大开方便之门让我进来见到这个人，多少得装着询问一下，虽然我心里早就有了认定的结果，不管他承认还是否认。
他的死刑，由我来执行。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明明只是个遵纪守法的普通市民而已，赠个赠品还能爆炸，开什么玩笑，无故把我拘留真是有毛病，警察也没有找出来证据啊。”
我闭上眼睛沉住气，虽然想他死，但是在他死之前我还没忘记一件事情，要不试探地问一下吧。
“是啊，打火机里装炸弹，那种事情怎么可能做得到。”
“是吧，你也觉得……”
“可是如果，曾经有个人，从一本莫名其妙的笔记本上撕下来一张纸，那张纸可以写……”
“你在说什？！你究竟知道什么！”
原本吊儿郎当的他终于露出破绽，脸上是惊慌与不安，大概以为自己死死捂着的秘密怎么会这么轻易被人发现，而且还好死不死地是被对他恨之入骨的人发现。
哈，我诈对了。
这家伙也是当年那个人所给予的对象之一啊。
猜测得到证实，心情却没有多少好转。
还有多少人，他们又拥有怎样的能力，会不会再一次伤害到我家？这些都是无法排除的。
我稳住心神说道：“我在你这里浪费了太多时间，看着你的脸我就觉得比腐尸还要令人作呕，最后送你一句话。”
“……什……么话？”
这个人的眼睛开始不受控制地乱瞟了，分明是心虚的表现，果然是害怕我告发吧，本以为他能高枕无忧。
不过他也不用他那豆芽大的脑袋想一想，在这崇尚科技的二十一世纪，这些事情这么匪夷所思，会有谁采信，因为他急了所以没想到这一层。
“你这种人居然能活到48岁，哈，你也配！”
随着话音落下，我也重重地把电话挂断，不管在玻璃另一侧的他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又是怎样急切地呼喊我，我头也不回地离开。
接下来，只要静静等待。
打开门一走出去就立刻表哥就立刻迎上来，想必他在外面肯定坐立难安，没有办法安静地等着我，害怕我会在里面和那个人的交涉产生冲突。
不过他上下打量着我，看着我的样子，进去时是什么样子，出来也就是什么样，而且表情也比起之前平静太多。
他松了口气，拍拍我的肩膀：“小辰，你套出那个人什么话没有？”
“抱歉，什么都没有套出来，那家伙死鸭子嘴硬。”
“……什么都没有问出来？”
“怎么了吗？表哥，我也只是个小孩而已，能控制住不一拳打碎玻璃再打到那个人的脸上就不错了。”
不过很可惜的是，我是打不碎监狱会见窗口的特制玻璃的，除非我是超人。
“啊，不是，就是，你什么都没有问出来的话，你的情绪怎么……”怎么好像一身轻松，大仇得报一样？
成年人有成年人的顾虑，陈永没说出口的话我多少也猜得到，那个秘密我不想也不能让他知道，所以只是拽住他的胳膊，让他开车送我回去。
“我想慢慢从这次事情中走出来不好吗？”
“……你能这样想当然是好的。”
陈永握着方向盘，广播电台放送的甜美的女主持人的嗓音没有办法传入他的耳朵，心里却在想着，如果这次的灾难是发生在他身上的话，他真的能像现在那样豁达，面对着明知道是凶手的人有可能逍遥法外，他只会和那个人不死不休，拼上自己的一切，都要送那个仇人下地狱。
表哥在想什么我是不知道的，只不过我一回到舅舅家，我就马上打开了电视，如果不是不敢做得太让人起疑的话，说不定我会高兴地轻哼出声。
我的举动和平日有些反常，舅母和表哥都吓了一跳，不过他们都认为我这是好转的迹象，所以对我的举动没有说太多，舅母端来一盘切好的水果放在旁边。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视，不过欢快的心情很快又消散，专注着荧屏的眼睛又不时把视线投到墙壁上的挂钟，现在这个时间点，还不是社会新闻播放的时间。
只有一些动画片，肥皂剧或者电视购物频道在播出。
我长吁一口气，在心中告诉自己不急于这一时，虽然怎么也无法压下那欢欣雀跃的心情。
不过我也发现了一件事情，原来我的眼睛在看杂志报纸里的人物图片和电视里的演员，我是看不到他们的寿命的，我只能看见在我眼前可以接触的活生生的人的最终年龄。
舅舅下班回来之后准备开饭，陈永他们温馨的一幕就像我过去所曾拥有的，我不自觉的就在心里把他们套入我们家，舅舅是我下班回来的爸爸，舅妈是我在厨房忙碌出菜的妈妈，而陈永，也就是我。
本以为是那么的微不足道的日常，如今对我而言再度拥有已经是种奢望。
我心中百感交集，不过很快被别的事件吸引住，舅舅有个习惯是一定要看着社会新闻一边吃饭，偶尔还来几杯小白酒。
当他用遥控器拨出那个记得烂熟于心的频道时候，新闻正在报道一起突发事件，又是之前报道我家情况的那个新闻，主持人都一样。
“据悉，郊区看守所内混入几名意图不明持枪凶徒劫持人质，警方与其对峙惊险两小时，经过长时间的交涉后趁其不备击毙凶徒，不幸的是人质已经被凶徒勒死，此次造成人质与凶徒几人死亡，其中一名退休警察在对峙中不幸中枪，目前生命垂危，已紧急送往医院治疗。”
同时放出了几张打了马赛克的人脸，但我一眼也看得出来，已故人质那张图片……咧起嘴角笑出一个诡异的弧度。
随着记者的话音落下，摄像头对准了那乱成一团糟的警局外围，在我和表哥过去的时候那里的几个警察聚在一起言笑晏晏的，而现在他们神情沉重，紧紧地跟着抬着担架的医生。
其中，苏雪儿也入镜了，她哭得梨花带雨，看起来是那么脆弱美丽，就像弯腰一折就会摧毁的小白花，一双哭红得如小鹿一样的眼睛令人心生怜悯，身边的警察紧紧搀扶着她，哭得像是随时要晕过去一样。
我的心一紧。
表哥夹了一口菜，眼神扫过电视上发布的马赛克人脸照片，不注意后感觉好像错过了什么又赶紧转过来，他惊呼：“小辰，这个人质不就是！”
我现在没有心情在乎本来就该死更何况现在已经死了的人，从电视上看到苏雪儿哭得这么凄惨，心情一点也不好受，不好的预感更是在心中无限扩大。
记者略带遗憾的声音投过电视机传出：“据悉今天是重伤警察的最后一天班，他本打算下班之后以后都好好陪陪自己没怎么陪伴过的女儿……”
那个女儿指的是谁不用再说，在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中苏雪儿是唯一的女性。
手颤抖不停，筷子跌落在地，我却浑然不觉。
60。
退休。
原来，那个人是她的父亲，我……我到底做了什么？
因为我要那家伙死，所以……害到人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