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夕阳西下，夜幕即将降临。
薛也推动轮椅到窗台处，拿起旁边的洒水壶，垂眸看了一下盆中的植物发出轻笑，眼睛看着外面行人的来往，然后举起洒水壶，大有要往这盆栽里的植物灌满水的态度。
他高高举起手浇花也不嫌累，里面满满一壶水一瞬间就漏了大半出去，柳青华没来得及制止他的行为，一脸心痛地谴责他：“你这样浇花可不是对它好，加那么多水会死的！差不多该给我停了！”
薛也置若罔闻，仍然我行我素，柳青华看了又看，忍了又忍，终于还是走出一个大迈步，夺过薛也手中的洒水壶，看了一眼被他糟蹋的盆栽，一副心痛不已的样子。
“大天才连花该浇多少水都不知道？人被溺爱会完蛋，花花草草也是会溺水身亡的。”
这很明显是反讽，薛也当然不会不知道这最基本的常识，而柳青华也不会觉得他真的不知道这些。
他也不明白了，本来和薛也好好聊着司辰这人，后来看见窗外的夕阳被吸引住视线，薛也就推着轮椅靠近窗口仰头看着，目光扫过他的盆栽，他就开始对他精心爱护的植物下毒手了。
薛也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他歪头故作不解地看着柳青华：“你在说什么，这盆东西，”他长臂一伸，手一指，“这盆东西不管我浇不浇水都活不了多久，还不如我来一把火毁掉他们，免得之后更加痛苦。”
“添一把火？是浇一壶水吧！”柳青华没好气地回应。
薛也也不在意柳青华现在气上心头的态度，他简单地向柳青华说明了原因：“怪就怪你自己把玫瑰和木樨草养在一起，这两种植物相生相克，放一起玫瑰会排挤木樨草令木樨草凋谢，木樨草凋谢后又会释放出一种化学物质，化学物质又会让玫瑰死掉，谁教你这么养植物的？大心理医生？”
相生又相克，相伴又相杀，玫瑰和木樨草，注定没有办法共存，自然法则有时就是如此残酷，还不如在他们开始彼此相杀徒增怨恨之前，让他这个外人横插一脚做两方恶人更好。
柳青华一脸肉痛地抱着盆栽，虽然被薛也科普了新的知识，他却怎么都开心不起来，他怎么样也是对这盆栽的植物付出心血的，只不过是专业知识不够，把相克的植物误放在一个盆里一起养而已。
“可是我也付出心血了啊，你好好的洒那么多水干什么！直接告诉我，起码也让我有机会去掉一种植物，然后再慢慢养着。”
他做为心理医生，整天要听病人灰暗的过去，阴暗的思想，多少也会受些影响，最近才终于发现自己唯有摆弄一些花花草草的时候能提起一些兴趣暂时忘却一切，很可惜，出师未捷身先死。
薛也不以为意，夜幕一瞬间降临，将他清俊的面容遮住大半，让人看不清楚他说这句话时的神色。
“我浇了很多水，但那并不代表就会一次死光。适者生存，我猜，玫瑰花太娇弱活不了，但木樨草将会顽强的活下去。”
薛也目光沉沉，注视着从他眼皮子底下骑着自行车渐行渐远的人影。
柳青华没留意薛也，他翻了个白眼：“我更想养活玫瑰花，等每个病人来的时候都摘一朵送给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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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暗，我和鸳鸳好像有很多很多说不完的话。
听完她那些黑暗的故事之后，后面说的都是一些比较日常轻松的琐碎事情，我们有说有笑，好像一瞬间回到了当初。
我还是个上初中的叛逆期中二男孩，而她还是个刚上小学的怯生生的小女孩。
……如果是真的该多好。
虽然还想再和她聊多一些，但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打断了我，表哥打来的，接听之后果然是让我赶紧回去菜都要凉了他快要饿死的唠叨，我只能答应。
我掛断手机通话，站起来面向她伸出手来：“走吧，我想你也饿了，我也要回去了，我先送你回去。”
送她回去能知道知鸳鸳住哪里，这多少能让我安心，以后找她也方便，这鱼龙混杂的地方，我始终担心。
即使眼前的她远远比我成熟。
“我现在比你大，不需要你送啊，知道你把我当妹妹，但看着这样的我还把我当小女孩吗？”她晃了晃修长白嫩的双腿。
我错开视线，顺便扯开话题：“不管你多少岁，我都不放心一个女生晚上在外面走，我都会送你回家的，何况这地方还这么复杂，而且……”我尽量放平语气，“送你回去我也好知道你住哪里，不然我以后怎么找你。”
“找我？”知鸳鸳的眼睛一瞬间像星星在闪烁一样，“其实找我很简单的，我平时放假就和小胖来这里，然后你也搬来这片区域住就好了？因为司辰哥哥你原来的家……”
知鸳鸳闭上嘴不再言语。
我也听懂了她没继续说下去的话。
这么说起来倒是提醒我了，我明明一直想找一个便宜的廉价房租来着，爸爸在医院每天这样开支也实在有些吃力，这边治安虽然不好，但我和爸爸就两个男人，又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独身女性，应该没什么好担心的。
地方旧，又没发展，好几个地方比城中村还要城中村，这样的房价是搞不到哪里去，物价又低廉，这对我而言确实是个好去处，最多就是我回去上学的时候，路程从十几分钟变成了一个小时。
想起学校，我摇头苦笑。
在意学校的路程干什么，反正我也决定好要退学了。
虽然还不敢把自己的决定告诉给爸爸，舅舅他们，不用说他们肯定会一致反对，但在现实生活的压力面前，我也只能屈服。
知鸳鸳伸出手轻轻拉扯一下我的衣服，抬头看我：“司辰哥哥，我知道哪里有租房的消息，你去电线杆那里看一大堆贴着呢，而且我住的那餐厅附近也挺多出租房子的，这样不是离我很近吗？吃饭很便宜，租房很便宜，交通也很便利，楼下老是会有好几辆乱放的共享自行车，那些老爷爷老奶奶也好相处，而且最重要的是，见我也很方便啊。”
“……”
说得我好心动，我知道彻底败给这小妞了。
但是以后的住处毕竟还算是大事，还得回去和爸爸，舅舅他们商量一下，看看他们怎么想的，同不同意。
爸爸总不能一辈子住医院，我总不能一辈子在舅舅家叨扰吧。
我点头：“今天太晚了，先送你回去，让我知道你住哪里，等有空的时候我就过来找你。”
“拉勾上吊？”
“你不是说自己已经成熟了吗？”我失笑，但并不讨厌，也并不觉得知鸳鸳是在扮纯真。
“可是你之前还说我在你这里可以永远是妹妹。”
知鸳鸳气愤地鼓起嘴巴。
虽然心里觉得幼稚，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对面的人是好久不见的，听了过去还令我产生怜惜之情的她，我只是感到无奈，然后举起尾指和她的尾指勾在一起，共同完成这个约定。
虽然说是我送知鸳鸳回去，但因为我对这片区域人生地不熟，反而更像是她在给我带路，她一边抱着小胖这个又懒又肥还喜欢窝美女身上的懒猫，一路叽叽喳喳地和我谈天说地，不时给我指着哪家店的东西便宜好吃份量足，又有哪一家店老板奇葩绝对需要避雷，还指了指她喜欢的每天都摆摊卖小吃的摊主霸占的地方。
好像因为今天城管久违地出来工作，所以摊主没有出现，知鸳鸳难掩失望之情。
我看出她有多懊恼没有让我吃到她觉得绝顶好吃的小吃了，我想着她在她父母家的时候我从来没见过这样鲜明生气有活力的她，记忆里她是怯懦的害怕开口说话的，无论开心难过的时候也不敢展露自己的情绪，就如知鸳鸳所说过去她是战战兢兢地活着，或许这样的生活对她而言才是更好的。
我默默地记下她带我走的这段路，记下她说哪些好吃的地方盘算着下次尽力给她带一些让她开心，最后走到了一间挂着闪烁招牌的饭馆，停住了脚步。
这间饭馆看起来就是个一层饭馆，二楼应该是存放蔬菜肉类的地方，不像是有雅间，或者能供住宿的样子。
“司辰哥哥，我到了，饭店老板清了饭馆二楼的一个小隔间给我住，我没办法带你进去，你先回去吧。”
所谓的小隔间。
我看着她瘦弱的身段，大概对于那所谓的小隔间有了一个想象，真的很小很小，刚刚好能容纳她一个人的逼仄的小地方。
再加上小胖，嗯，想想该不会那饭馆老板以为小胖能帮忙抓老鼠所以也留下来了吧，怪不得小胖还这么油光水滑的，想来饭馆里的剩饭剩菜也不少，再有一些客人看它卖萌可爱的话，确实能又吃成一个球。
知鸳鸳对于自己处于这么一个小地方甘之如饴，我对此又能说什么？
“照顾好自己，等我有空时候过来找你。”
我摸摸她的头，这次她没有避开，反而还稍微弯下腰配合我。
知鸳鸳眉眼笑弯：“司辰哥哥，我等你来找我。”
和她告别后，我骑着共享单车在路上飞驰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