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在的。』
我从水里抬起头，背靠着浴缸壁，漫不经心地应道。
『是……是嘛……嗯，对了，谢师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啊…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啊?』
『嗯……倒是发生了一些事……』
我仰着头，呆呆地看着天花板，水蒸气已经在上面凝成了无数的小水珠，在浴室的灯光下，晶莹发亮。
『是吗……』
妹妹轻轻地靠在门上，浴室玻璃门上的白色人影，明显比之前要清晰很多。
『对了，泠星。』
我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出口询问道。
『怎，怎么了，哥哥。』
『那个，你会喜欢上一直陪伴着自己的男生吗?』
『什…什么啊?！喜欢…喜欢什么的……我怎么可能……』
门外传来少女慌乱的声音。
这也不奇怪，毕竟是青春期(思春期)的少女嘛。只要是身心健康，就肯定会对男女话题有过激反应的。
因为恋爱而苦恼的少女无论在哪个世界都很可爱啊。
要是平时，我还能抱着半开玩笑的态度，面无表情地拿妹妹寻个开心。但现在我显然没那个心情。
现在的我，也许从妹妹身上，得到我希望的答案。
『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个男生，从小到大，一直陪着你，和你一起长大，包容你的缺点，默默地照顾你。那么，你会喜欢上他吗？』
门外的妹妹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沉默了一会，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过了一会，酝酿许久的妹妹开口了。
『我觉得，我应该会喜欢上他吧。』
『……是吗。』
我把身体彻底放松地舒展开，瘫在浴缸里，心里仿佛卸下了一个重担。
妹妹的态度很认真，并没有平时和我撒娇的样子，语气里也没有丝毫逃避了事的意思，应该是她考虑很久后的真心话吧。
『谢谢了，时候不早了，你也早点去休息吧，我马上就洗完了。』
.
.
从浴室里出来，擦干身子后，我一身清爽地瘫在床上，看着漆黑的天花板，脑海中思绪不断。
我的理智很清楚地告诉我，并不能接受昕奈的告白。
除了到现在为止，我的人性和神性很明显是两个完全互不相容的个体，还有一个更为致命的问题。
这具身体原主人的意识尚未彻底消亡。
这是个很有意思的说法，这具身体，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属于我，它属于它原本的主人。
比起A.B人格，用夺舍这一说法更符合我之前世界的观念。
夺舍
也就是说，这具身体，这次生命，原本是不属于我的。但是我在机缘巧合之下，把它据为自有，那么原本的主人理应身消道散了，虽然我不是本心如此，但无异于是强盗行为。
但是原主人的意识并没有完全消散，我想应该是由于我在人性方面的缺失，他被我吞并后，变成了一块养料，来填补我的不足的地方。
所以我，其实并不完全是我。
我的人性上，还残留着身体原主人的些许意识，这使得我很难判断，我的感情究竟是发自内心，亦或只是那个原主人留给我的一个圈套。
我有充分的理由相信，他对我恨之入骨，所设的圈套，也一定歹毒至极。
在这种情况下，我又怎么可能去接受别人对我的好感呢？
我连感受自己真实的心意都那么艰难，又谈何去感受别人好意呢？
即使我无数次扪心自问，告诉我自己，我真的很喜欢昕奈那样的女孩子。
可又有什么用呢？
我还是无法相信自己。
我叹了口气，眨了眨干涩的眼睛。
温热又粘稠的液体缓缓从我眼眶边流出，一股浓浓的铁锈味逐渐弥漫开了，惹的我一皱眉头。
前世回忆的涌入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样的剧痛，我也慢慢习惯了。
一次，你会觉得痛的不可思议
二次，你会觉得痛的很离谱
三次，你会觉得好像也没有那么痛了
四次……
五次……
长年累月，这样的痛也就惺忪平常了。
不过，唯一让我烦恼的地方，也就是每次都会流一大堆黑色的粘稠血液，就好像被排出体外的杂质一样，腥臭难闻，清理起来很是麻烦。
我试着用手擦了擦眼睛，手上很快就沾满了粘粘的恶心的血液。
在黑暗中看不清血液黑乎乎的颜色，但黏黏糊糊的触感依旧让我心生反胃。
算了，今天也够累了，明天起来一起处理吧。
我的眼皮酸涩不已，上下眼皮沉重到马上就要粘到一起了，强烈的倦意，让我也没有别的精力在去思考别的事情了。
我把手上的血抛在一边，一翻身，睡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