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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叠(完)

  • 交叠
  • 了无意义
  • 2022-01-02 20:01
交叠

  

最后没有办法,他去一栋大厦应聘了清洁工,每个月3000。工作内容就是早晚各清扫一遍大厦,每次先扫一次,再用清洁剂拖一遍,然后拖清水,最后用干拖把拖干,共有三个清洁工人,一人负责几层,每天倒也做得完。

他的肩膀落下了病根,放是那一次从二楼摔下去,急急忙忙地赶去干活,下雨天或者是回南天湿气重的时候就赤赤地疼。

迎面走来一个女人,陆毅不可谓不熟悉这张脸,岁月总是专宠某些人,自己和她像是隔了一代人,如果之前还能拼一拼填平鸿沟,现在他就只能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古灵,这个世界的古灵穿着一身得体的衣裙,依偎在一个男人的身旁,这个男人陆毅只见过一面,可是一眼认出,那日古灵在咖啡厅里约见的就是他。

陆毅赶紧低下头,不再看两人,把拖把打湿拖地板。可能是因为紧张,拖把的水不小心溅到了古玲依偎男人的皮鞋,陆毅弯腰道歉:“先生,不好意思。”

古玲张嘴便骂:“不想干了是吧?你知道这鞋子能顶你几个月工资吗?”

陆毅把头低得更下,几乎要埋进自己的胸口,男人大度地说:“就一点水,算了吧。”

“今天算你走运!”

陆毅没有再看古玲的脸,一看到熟悉的五官,他就触景生情想起另一个世界的古灵和自己的女儿。

可是他等了又等,春去春又回,等到心如死灰,还是生存在这苦闷的窘世。就当一场梦,把另一个世界的事忘掉吧。

父亲的病拖累了陆毅,所以他这个世界的母亲,没有给他施压力催婚。一场大病掏空家底,没有人会嫁给自己的儿子,她自知与丈夫罪孽深重,活生生把自己儿子拖挎,荒废了他的大好年华。可是,丈夫对她,他还想活着,所以她才一次又一次伸手跟儿子要钱。

她知道儿子最孝顺,不会拒绝自己的请求,整整三年丈夫死去,这头家也跟着散。儿子没有说过一句埋怨自己的话,可是他的心里该是恨的。

陆毅心里恨不恨?

也许吧,他好久没有感受过刻骨铭心的恨,有的只是行尸走肉一般的麻木,像幽魂一样苟活于世,不知方向,不知归期,不知前途……

就当自己是上辈子欠他们的,这辈子做牛做马偿还,多说无益,每个人只有活一次的机会,他的人生不能重来。

灰暗的宛如灰烬的细小颗粒,一点又一点地在陆毅眼里堆积,他的眼里透出的苍凉像是中世纪的吸血鬼,腐朽的气味即使在房间里点上一百根檀香也掩盖不住。

脱下上衣他的皮肤有许多的斑白,那是与水泥汗水还有粉尘对抗的证明。陆毅鼻子的嗅觉大不如前,而且经常性地好像有异物堵住不能呼吸,这具身体发出了些许抗议,针对他的主人不负责任的超负荷行为。

躺在床上陆毅想像着自己一直下坠,击破一朵又一朵的云团,仿佛向地狱妖魔恶鬼所在之深渊下沉,昏昏沉沉地合上了双眼。

古灵抚摸着爱人的侧脸,冰凉的泪水浸湿了她的双手。心下一惊,他又在作恶梦,赶紧把人摇醒。

“小鹿,小鹿……”

似乎远古的呼唤,祭司围着篝火念诵的经文,陆毅觅着那一点火光走去。

一眼万年,他悲泣着呦哭,泣不成声。

古灵追问他梦境的内容,陆毅打死也不肯说,他的心始终提着,像是墙角的蘑菇或者阴暗水渠里蟑螂蚊蝇产下的卵。

他无法向别人道出这种离奇的经历,没有人会相信他说的话,他们没有办法察觉天堂与地狱交错的无尽失落,即使是自己最亲密的爱人。

而且,两种世界的交错日趋频繁,一会他是男尊世界的清洁工,一会他又是女尊世界里娇妻女儿陪伴的人生赢家。

有时在男尊世界,他扫地时会把古玲认成古灵,换来对方一句神经病;有时他在女尊世界,又把古灵认成了古玲,换来对方惊愕的眼神。

陆毅把女尊世界的自己关在了家门,拒绝跟妻子女儿外的任何人接触,而在另一个世界他每天上班清洁大厦,与古玲抬头不见低头见。

古灵发现丈夫把自己锁在了家门,自从他那次查不出病因的昏迷后。他仿佛一直在恐惧着什么事物,水龙头没拧紧的流水滴答声也能把他给逼疯。她想帮助对方,可是问什么丈夫都是守口如瓶,她辞去了公司的工作,专心陪着丈夫,照顾他的起居生活。

她提前退休陪陪丈夫也是件好事,她心中充满自责,以前自己工作忙碌忽略丈夫,有可能在不知情中造成了伤害,他嘴上不说心里却一直惦记,还有一些有的没的应酬,可能也被他看在眼时而产生误会……所以,才会像只惊弓箭之鸟,惊恐不可终日。安全感……她身为妻主该给予的安全感,没有给到位,他的病都是因为自己。

“小鹿,喝汤。”

“哦哦,谢谢。”

陆毅像个提线木偶任古灵摆布,她说什么就乖乖地照做什么。

小鹿这个称呼是自己对他的昵称,那天车子送去检修,久违地坐了公交车。古灵想那一定是上苍的垂青,只一眼她就再也挪不开双眼,认定了陆毅是自己的爱人。

陆毅一直以为古灵喊的是小陆,其实她一直喊的是小鹿,一只绞乱了她的思绪,在她心里胡乱冲撞的小鹿。

琥珀色的汤液在陆毅的嘴角流出,古灵没有嫌弃地用手帕细细擦净。

对陆毅来说,另一个世界的古玲对他的态度可谓恶劣,百般刁难他一个清洁工。古灵对他越好,他就越发感到错乱,没有办法理清两个世界的真与假,好像一把斧子把自己劈开。

在男尊世界自己失败至极,工作还要忍受“爱人”的刁难,顽强地苟活于世;而在女尊世界,自己又柔弱得像菟丝花,依附在爱人身边像是寄生虫,从她的身上汲取温暖。

家里还有一个老母亲要养,陆毅搬到了阴暗潮湿的地下室。这样也好,肩膀的疼痛可以提醒自己,自己身处的世界。电视机里老生常谈地讲人口红利期已过,专家开挖了大名鼎鼎的秦皇陵,运用新型技术提取秦始皇的DNA进行分析,可是检验结果闹出了笑话,一次测出秦始皇是男性,一次测出秦始皇是女性,沦为了网民热议的笑料。他们在笑,秦始皇自然是男的,而不可能是女的,有人抨击新型技术是一场骗局,而这一切与陆毅无关,他只想好好活着……而这简单的要求,竟然如此艰难。

在这个世界他不能死,他若死去老家的母亲就无人照顾,极有可能横死街道,第二天的报纸头条只会多出一条呼吁关爱孤寡老人的新闻。

陆毅觉得自己无耻到了极致,像条蛔虫寄生于古灵,仗着她对自己的爱,肆無忌憚地伤害对方。他能看到对方眼里的痛苦与无力,可是倔强地一个字也不肯透露。

又回到了清洁工的身体,陆毅在大厦一楼拖洗地板,地板上立了块牌子警告路面湿滑,一楼大门口来来往往的很多。

古玲听着电话走路,没有看警告牌,果不其然摔了个四脚朝天,她今天穿的不是裙子,不然裙下风光大览无余。揉了揉摔成四瓣的屁股,古玲又见着了那个讨厌的清洁工。

自己肯定是命犯小人,这个死清洁工就是个丧门星,碰到他就没好事!

“你把地弄这么滑找死啊?!”

“对不住,对不住!”

陆毅不住地俯身道歉,刚才他差点把人认成是古灵,过去搀扶她起身,好在最后一刻他恢复清明,克制住冲动才没有酿成大祸。

“对不起有用,还要警察干什么?你不用干了,收拾包袱滚蛋!”

古玲话一出,陆毅就知自己的工作保不住,她的话无异于这栋话里的金科玉律,因为整栋大厦都属于她的未婚夫。

感应开启古玲气冲冲地跑了出去,但这个女人气在头上,路也没看大厦正门口是条大马路,来来往往诸多车流。古玲兀自走着,竟然打算横挎马路。

陆毅见状扔下拖把飞奔出去,他把古玲认作古灵。无处不在的车流是最大的危险,大厦前路段的车子车速不慢,撞到人不死即残。

古玲还是没有发现自己的危险,陆毅只能大喊着危险叫她回来,可是古玲居然朝着马路对面的方向。陆毅追上古玲的时候,两辆并排的车在抢道,把道路占得满满当当,他只能得及把古玲扯回人行道。而他自己像是保龄球,左边的车子撞完,留下刺耳的刹车场,右边超车的车子将他撞得飞起,宛如一个破布娃娃在空中飞翔。

两条漆黑的车辆还有漫延板油公路猩红血液证明刚才发生的事,陆毅脖子180°扭曲,没有声息,白色的骨头断裂刺面,扎破血肉破皮而出,当场皆命。

古玲吓傻了软倒在路边,脑子里多出许多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陆毅的病情不见好转,痴傻的症状反而加深,有时看她的眼神像是陌生人,她的心这样的目光刺得鲜血淋漓。陆毅睁眼望去,那个错乱的视角终结,看着屋内陈列,他知道自己回来了……古灵的面色憔悴,为了照顾自己,她有许多夜晚衣不解带地陪伴陆毅。

“妻主……”陆毅轻声叫唤,眼眸的清明,猝不及防地撞入她的眼。

两人结婚多年,陆毅从没有叫过她,在这个世界对夫妻女方的通用称呼,而是通常叫她老婆,以老公、老婆相称。

“你受累了。”

他记得古灵的脸是有些许肉,摸着手感极佳,可是现在入手是包着层皮的骨头。

“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

古灵像个孩子埋首陆毅怀里,呜呜地哭泣,在这个世界,女人的眼泪被作是懦弱。但每个人都有哭泣的权利,陆毅维持神智不清的状态一共733天零十个小时,总共两年又三天,再加十个小时,她掰着手指头希望爱人好起来,可是,失望一次又一次幻灭,她不肯放弃爱人,不舍得把他送去精神病院。

他是那样地害怕梦魇,噩梦惊醒自己没在他的身边,他会是多么无助?

她没有听从其他的劝诫,而是辞去工作,一心一意地等待爱人复苏。

皇天不负有心人,她的小鹿又回来了……

……

伴着秦皇陵出土的还有一件奇特的鸟喙状巨型装置,内里中空,通体使用青黑色的未知金属制造,科学家发现,注入巨大的能量,装置能够启动。但是要通过试验,要能知道这个装置的具体作用,所以向社会各界征收志愿者,一起推开未知领域的科学大门。

而这些志愿者的家属将会得到一笔丰厚的抚恤金,这个装置似乎连接了一个未知的世界,能将人体转换为基本粒子,再用弦效应远距离传输。人体打散之后能否重组,还是一个未知数,所以参加这次试验的志愿者,无论成功与否都无法返还原来的世界。

这些志愿为伟大科学献身的志愿者,他们所作出的无私奉献所有人应致以无上的敬意。

其中一人,名为古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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