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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明凰:盛世浮华,情若烟霞(2)

千面妆

  

母后沉吟着,玉指轻绕父皇的墨发,深宫风雨幽怨浓,弱水三千绕指柔。

父皇则抬手拨了拨她髻上的珠花,藏起那星隐约的晶莹:“玥儿知道的,我并不介怀,尤其是这些年的权斗角逐,邵峻的拼死相助,简直让我感到庆幸。”

庆幸有这么一份情愫,助我们度过了阴谋险境,以后还能惠及我们的女儿。

父皇的言下之意已经明了,虽然邵槿阳清俊温文、聪慧过人,但真正让父皇选中的原因,是他的父亲邵峻。父皇看我的神色,料想我已知晓这其中的缘由,遂叹息着将话说破:“邵峻会保护明凰到她能够保护自己的时候,那时她还会有别的选择,不像你、只能选择我……”

被帝王深爱,终究是幸福还是无奈?我看着父皇和母后在繁华的荆棘丛中相依相恋,一直没能得出确切的答案。

好在局中人,是迷糊且执着的,母后忙忙掩住父皇的口:“暄郎说什么呢?我不是只能选择你,而是只会选择你、只想选择你……”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携手伴朝夕,一生一世情。

这是当年父皇写在喜纱上的浪漫誓言,母后又依着字迹绣上两人的青丝,真真是结发深情。那方绮丽嫣红一直被母后珍藏在沉香匣中,说待我大婚时相赐,是父皇和她给我和夫婿的,最完满的祝福。可定亲之后,父皇母后当年所用的龙凤合卺杯、玛瑙双如意、锦绣团圆扇……数不清的物什送到了我的寝宫,却唯独没有那方承载誓言的喜纱。

但我还不及思虑这件事,父皇的心腹赵内官已赶来传话,说父皇请我去宸佑殿议事:“殿下,皇上召了两位宰相、护国公、尚书令等重臣、”

赵内官说着,压低声音在我耳边嘱咐:“殿下可以不用说话,但定要显出气势来。”

父皇下诏立我为皇太女之后,以宰相、护国公为首的部分朝臣便一同告了病假,用罢朝以示(抗)议(之前坚决反对的大将军,已被邵峻劝说成功)。起初父皇顾及朝中安定,不想大动干戈,遂暗遣一些大臣从中劝说,谁知却使他们愈加放肆,甚至写好了废皇太女的诏书,奉给太后,让太后强迫父皇盖上玺印。

这下彻底惹怒了父皇,昨日与太后不欢而散后,即刻遣内官到他们府邸传了狠话,明日若不上朝,便永远不得入朝。而此时已近午时,想必下朝之后,他们在宸佑殿已谈了许久,不知现下情形如何,是剑拔弩张,还是沉痛哀伤?

“嗯。”我答应着,却忍不住蹙起眉头,从小被父皇母后宠爱庇护,以为时光绵长、安乐徜徉,转眼间却已然长大,要开始直面这些阴谋权斗、浮华苍凉。

“皇太女觐见——”赵内官高声喊道。

我一正神色,迈步走了进去,大臣们即刻分两边站了,垂首为我让出一条路,唯反应最激烈的孙宰相和护国公,两人依旧跪着进言,声泪俱下,直言愧对先皇。我犹豫了片刻,在父皇的注视下,走过他们身边,踏上了只有帝王和太子才能走的登云玉阶,一步一步,行至龙椅之侧。

“臣冒死求皇上收回成命,且不说女流之辈何以称帝,只说冷宫废后当初为谋公主继位,竟对后宫嫔妃下.药,企图让皇上绝嗣!而今皇上如她所愿册立公主为皇太女,简直是纵容阴(毒)奸邪、”

“住口!”我厉声呵止,第一次露出凌厉的神色,父皇的嘴角泛起一丝欣慰的苦笑。我瞥见自己映在飞龙金柱上的身影,青涩的容颜镀上冷色,一双龙睛宛若堪堪凝冰的湖面,雾气渺渺、寒意幽幽。

众人皆言,我的相貌像极了母后,唯眼睛神似父皇,帝王的霸气与冷意,便从此显现。

父皇蓦地起身,一手按着我的肩,一手执着先皇的黑金神龙刀:“日月为明,百鸟朝凰。明凰公主是朕唯一的皇女,注定成为我朝第一位女皇,尔等不容有异!”

“你们向皇太女行跪拜礼,承诺誓死效忠,否则,永远别出这宸佑殿的宫门!”

如果目光能伤人的话,孙宰相和护国公那利刃般愤恨的眼神,顷刻便能让我倒下。可如今的我,已不敢有半分软弱,凛凛地立在父皇身侧,接受他们的跪拜,怨愤、无奈、斟酌、平和、恭敬、感慨……各色神情流转,唯一道目光情愫拳拳,宽慰却忧伤。

是这数年来,奋力将我扶上皇太女之位的邵峻。

“父皇,儿臣想和邵御史谈谈。”陪父皇回内殿坐了一会后,我轻声说道。

“嗯,他在清芷苑等你。”父皇点点头,看来他亦有此意。我和邵峻确实该恳谈一番,我有许多疑惑想问他。而他,想必也愿意早些知道,自己拼死扶持的皇太女,是否有执掌天下的心力。

清芷苑在宸佑殿的东南角,父皇(政)事烦心时,母后会来此处相陪,在清馨恬宁的香草气中抚一曲清音,消解烦郁、舒缓光阴。此时,邵峻站在琴案边,伸手轻抚琴弦上的尘埃,唇角一缕微茫的笑意。

“邵大人。”我示意随行的内侍和宫娥在廊下等候,不用再跟。

“皇太女。”邵峻向我行礼,恭敬而温和,唇角的笑痕不仅没有褪去,反而更深了些,是在我身上,看到了母后的影子吗?

“我知道殿下心里一定有许多疑虑,你不用顾忌,只管相问,我定一一言明。”他语气诚恳、神色认真,但头却慢慢低了下去,似乎已猜到我的问题。

“当初邵大人奏请立我为皇太女时,有没有想过,我是否合适、又是否愿意呢?”我终于将这话问了出来,在父皇母后面前,我从不敢表露心底的担忧与恐惧,生怕他们心疼和为难。

我原以为邵峻定会有一番解释和劝慰,谁知他如此诚笃,竟歉声道:“对不起,这确实是……出于我的私心。”

“我待珂玥姑娘的心,同殿下的父皇一样,可惜无缘说出‘永远一起’,只能退却一步,永远守护——”仿佛不愿面对宿命的答案般,他抬起手来遮挡阳光,手背上一道狰狞的刀疤,那是三年前他勇闯禁宫时留下的烙印。

三年前,太后趁父皇前往碧霄山祈雨,以珍宝失窃为由,下懿旨让御察司(搜)查后宫。怎料竟从母后的寝殿中搜出了一个神秘木匣,侍卫砸开锁,发现里面放着许多瓷瓶,经太医查验,瓶内皆是避子之药。

太后大怒,责令严(审)凤栖宫众人,几位宫娥禁不住(拷)打,承认一直受命于母后,暗暗在侍(寝)嫔妃的膳食中下了避子药。太后怒火中烧,已不顾宫廷仪礼,命侍卫将母后押到福熙宫(太后的寝宫)当众问罪。

我挣开乳娘和女官们的阻拦,急急赶到福熙宫时,母后已被嫔妃们肆意谩骂唾弃,她们认准了这条重罪足够让她死无葬身之地,不仅扯落她的凤冠,甚至在她的玉颊上留下通红的掌印,我哭着冲上前去,却被太后身旁的女官死死箍住。

母后从未受过这样的羞辱,在一片咒骂声中,她倏然抬头,朦胧泪眼凝着冰凌,幽寒凄迷:“是啊,我就是要把你们之前下的药还给你们,怎么样……”

“该死!这妖女见自己罪行败露,已经吓得开始说疯话了!”太后呵斥道。

母后凄然笑着,声音哽咽,凌乱的发丝遮住了绝美的脸庞,只隐约看见那鬼手般的掌印。这阴暗冷酷的深宫,让向往清逸恬宁的她,被迫变成了妒妇、甚至疯妇……

“这是要做什么,羞愧自尽吗?”贵妃故作惊讶地喊了一声,旁边的侍卫会意,即刻抽出长刀,欲向母后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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