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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红衣:誓言成沙,千万恨恨极在天涯(1)

千面妆

  

引:

鸳鸯织就欲双飞,

含情凝眸,相对浴红衣——

顾生与红衣姑娘的初遇,没有半分浪漫可言。

彼时的少年,清瘦而颓唐,一袭洗得发白的青衫在阳光下愈显落魄。他进门之前,已在外边候了许久,专等掌柜出门后,剩下年轻女儿看店,才壮起胆子走进去。

这是一家简陋的小当铺,平素给贩夫走卒、市井小民当些散碎银钱解燃眉之急,而且口碑不佳,顾生也是看准了这些,料定绝不会在此遇见熟人,方横下心来光顾。他原是乡绅之子,怎奈家道中落,宅院又遭大火,如今和母亲在破旧的门房里相依为命,眼看就要无米下锅,情急之下只好出此下策。

“你们这收字帖吗?名家字帖。”于是,他站在账台前清高又无奈地将卷轴从袖口拿了出来。

当然,顾生这些神情都是装的,别说去年的大火将家中财物烧尽,就是之前家道中落时,值钱物件已早被亡故的父亲悉数变卖。这几日,他按名家风格,竭力仿了这卷字,想唬过贪财的父女,诓些银两度日。但当铺掌柜虞大,是个唯利是图又精打细算的主,只怕不好蒙骗,还是待他女儿看店的时候下手才好。

读书人落魄至此,顾生甚为惭愧,可母亲已卧病在床,自己一介无用书生还能如何?这对父女既不是好来的钱,自己诓骗些许度日,也不用太愧疚。

“抱歉,我们这不、”女子正低头做绣活,听到声音后才拈着银针抬头,婉拒的话语停在唇边,一双秀眸悄悄将顾生打量了一遍。

顾生也怔了怔,目光停在女子的脸上,一时移不开眼。他原想着,有虞大那么个爱财如命的卑劣父亲,女子的家教定然十分糟糕,弄不好直接“女承父业”,一副自私自利的委琐模样。谁成想,这丛杂草中竟藏了颗明珠,柔婉娟丽的容颜,若雨后初霁、湖中虹光,将心底阴霾暂且挥去,泛起温柔恬逸的涟漪。

“嗯……是怎样的字帖?”女子感受到顾生的视线,微微侧头闪避,脸颊红云漫卷。

“这个、要不你先看看吧。”被她碧清的美眸望着,顾生编好的谎话一句也说不出来,只低头展开卷轴。她应该只会写写当票、些须认几个字吧,断不会识破自己、让自己受窘的。

女子看完字帖,瞥了一眼顾生衣袖上的补丁,轻声道:“不知公子想当多少银钱?”

“我是有事急用才来当的,故钱少些也无妨、由你决定吧。”顾生见女子有“上钩”之势,暗感诧异,自己还一句说辞都没用呢。他思量着,还是不敢多开口,而且也有些担忧,倘若事后她那爱钱的父亲发现是骗局,定会同她急眼,甚至掘地三尺也要找自己算账。

“我爹不喜欢字帖画卷,没有收过,我倒是愿意存一些,只是我不能动钱柜里的钱,手中余钱不多……两贯钱可以吗?”

两贯钱虽和名家字帖搭不上边,但也够顾生母子过上几个月了,而且女子还不会告诉她的父亲,没有后顾之忧,顾生遂答应下来。

“公子稍待。”女子向顾生点了个头,转身回里屋取了钱,又在账台上写了当票,一齐递给顾生。

顾生见她的字迹清秀工整,并不止是略通文墨,自己的“骗术”她当真一点都识不破?

“公子以后若还有其它字帖,也可以拿过来,我出的银钱虽不多,但心很诚。不过,还请挑我爹不在的时候来。”女子说完,从绣篮里拿了一根绣花针和一片零碎的红绢布,走到窗边,用银针将绢布扎在窗角:“这是我看店时的暗号。”

她声音轻柔,神情客气而知仪,顾及着他的感受,连笑意也不曾露,但顾生还是隐约察觉了。

“红衣姐姐,这是我新制的竹风铃,可以当么?”一个小女孩跑了进来,手中提着一个简陋的竹片风铃。

“当然啦、”女子怕顾生尴尬,止了口,向他颔首:“公子慢走。”

自己的心事和伎俩她看得透亮,只是有颗接济的心,不说破罢了……

她若是因贪财收自己的字帖,心里还好受些,顾生叹了口气,决心以后再不来了。可无奈人穷志短,两个月后,为了给母亲筹药钱,他再次踏进了当铺。不过这次没有等,因为窗角拈着红绢布,宛若一片桃花瓣。

女子看到他,悄悄松了口气,似乎也暗自担心他不会再来。

“谢谢公子没有嫌少,肯再光顾。”她低着头,缄默温柔,纤纤玉手递来当票和钱,指尖长期拈针的红点,好似殷红的朱砂痣,他的心动了一动,眼中阴郁散去,恢复了往昔的清和之色。

“上次听那小姑娘叫你、红衣?”

“嗯。”她轻应着,瓷白的脸颊泛起红晕:“我爹想讨生意欣荣的彩头,自小就让我穿红衣,渐渐的,便以此为名了。”

“挺好的,这名字不俗,诗词中很喜欢用。”顾生望着她清宁隽秀的眉眼,有那么个粗鄙贪财的父亲,定然很苦恼吧。

虞红衣闻言,浅笑如诗:“不知公子贵姓?”

“姓顾,顾青云。”

“公子的名字才是人如其名,即便一时为难,也不会坠青云之志。”她说完夸赞的话,颊上红霞愈浓,只得抬袖遮挡,双红辉映,真真是人面桃花相映红。

“多谢姑娘慰藉,顾某在此谢过。”顾生作了一揖,唇角被霞光熏染,弯起一抹温润和缓。

“还望公子不嫌小店粗陋,常来照应。”虞红衣贴心的话,是顾生从未感受过的柔情暖意,他深深颔首,一颗心如在清滟湖波中摇曳,悠悠荡荡、灿然生光。

此后,窗角的红绢布化作蝴蝶,引着顾生每隔一段时日都去当铺一趟,典当字帖、相对小叙,清茗一盏、浅笑一湾……顾生留意到,她常接济一些穷苦孩童,让他们用自己的小手工换些铜板,唯对自己,是真正倾囊相助。有了她的帮助,他不用再为生计苦恼,母亲得以静心养病,他能够专心习文,日子虽清贫倒也安稳。

但这一切,都建立在她那双纤纤玉手之上。顾生不是没有猜到,当字帖的钱全是她用刺绣所换,她指尖的朱砂痣已变得梅红点点。他的青云之路,是她用细小的银针、单薄的丝线织就而成的。然而,他如她初见时那般,看破却不说破,说破之后自己欠下多大的人情……根本还不清,唯有像戏词中唱得那样,以身相许。

是了,她这么做是想为自己寻一个出路吗?离开这昏暗朽败的当铺,觅一段锦绣姻缘前程路,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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