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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婉国师:姻缘错落,爱恨囚锁(2)

千面妆

  

“清婉……”

她从轻轻摇头,到默然垂眸,终是把这称呼应了下来。

此后,独处时他便时常这般唤她,如此称呼已是违礼犯忌,自然不敢再继续将心思言明。

你清丽秀婉的容颜让我倾心、温柔淑逸的神采让我钟情、清泠素香的气息让我依恋、沉静孤冷的模样让我疼惜……可是,半句也讲不得,只能用目光倾诉心曲,还要被你侧过头躲避。

这日,她又在缭绕的烟雾中闭目祈愿,馥郁的幽香熏得他空幻难受,她似乎也有相同的感觉,轻敛拂云眉,第一次早早结束了祈福,将熏炉放到窗边,让轻烟顺着雕花窗缝,飘向天际。

“你当真相信国师的使命吗?”他低声问道。

“不信。”她做了个口型,无声的回应。见他眼中恻隐,遂走到榻边坐下,用清淡恬和的语气言明心境:“可是、有许多人相信,为了他们安心,我也只好相信。其实没什么的,人生不过如此,万千红尘、一霎须弥,随意处之也就这么过了。”

“真的不过如此吗?那是因为,我们都不曾有属于自己的人生。”他凝着她的秀眸,想搅起心湖潋滟,可冰雾中只有他自己清瘦的脸庞。

心倏然一落,终看见她眸中一颗流星划过,再看时,她早已转过身去。

距离、情意、(禁)忌……

他望着她的身影,总忍不住思量,因为担着这份愁虑,病情虽因她的陪伴有所好转,却一直迟迟未愈,有时候病深了,甚至呓语着要将心事道破。

“快点好起来吧。”她执着他的手祈愿,却听见他于噩梦中挣扎出的心语。

“我好了,你就要走了。”

“不会的,我一直在这里。”她在他耳边轻语,莹雪凝玉的脸颊第一次漫上红晕,头低了又低,相握的柔荑也跟着一软,碰到了他的心口。

顷刻间,仿佛心意相通般,她冰封的心摇漾起来,宛若破茧而出的蝴蝶,轻轻扇动起柔美的双翼,欲飞向温馨浪漫的天地——

时光嘶嘶地淌着,流年的韶梦,已沉浸了三年。清宁温暖的岁月中,她不再情冷如烟,他依旧燃着执念,可现实的残酷注定要斩断尘缘。

那天,是她十八岁生辰,亦是两人相识三年的日子。

“今天你生日,明天我生日,只差一天,真是有缘。”他微笑着,打开冰玉熏炉,将掌心的秋水菊花瓣倒了进去。这清淡香气能调和碧落仙缘香的浓郁幽芬,将香味变得清逸恬和,似两人渐渐苏醒的心。

“可是,我在九月末,你在十月初,虽只相差一天,却隔成了两季、”①

(注:①古代是按节气来划分季节的,但此处为了小说情节,就用了通俗的农历月份来划分,7~9为秋季,10~12为冬季。)

她话音方落,便传来内侍的通报声,皇上身边的赵总管前来传旨。

“怎么、难不成有什么事?”他忧虑地望向她。

她的唇角微微一牵,苦涩而认命。

前些日子就有群臣谏言,说太子乃天下至贵,除了国师的灵力相助,更需要一桩美满姻缘来冲喜。张丞相的千金天生贵相、明媚无双,是太子妃的最佳人选。

“恭喜太子,十月十八是国师选的大吉之日、”赵总管奉上圣旨。

“为何不告诉我?”他蓦地转头,眼中满是悲哀的愤怒。

她不敢正视他的目光,只得愀然阖眸,双手合十,做了个祈愿的动作。这无声的回答,无疑使他更难过。

我们的距离,不隔山海、不隔天涯,却隔着一场镜花水月的幻梦、一条权谋谎言编织的(禁)忌——

“别置气了,你分明清楚地知道这宿命。”侍从退下后,她用指尖轻抚他眉间的褶皱,一如初见时的清浅温柔,但眼中多了一脉郁郁幽情:“有三年的相伴时光为念,已经很奢侈了……”

“清婉,明天我过生日,能送我一件礼物吗?”他努力将脸上的衰败神色消散,露出点淡淡的笑意,一个无忧少年的纯真愿望。

“星痕、”她有些忧虑,怕彼此越陷越深,执着这段无果缘分。

流星的痕迹虽比流星长久,却是清冷悲凉的,在幽蓝的夜空中孤寂独守、静待消逝,只为告诉看客,曾有流星出现过。

可她终不忍他失望,从他深邃惆怅的眼眸中汲取心意后,点了点头:“好,明天我会忘记国师的身份,无忧无虑地伴你一天。”

唯明天,我是你的流星少年,你是我的清婉红颜。

次日宫宴上,他推说自己的伤风还未痊愈,散席后就匆匆回了东宫。虽说她答应暂且抛下国师的身份和他相处,但人言可畏,更何况这皇宫四处都藏着窥视的眼,两人依旧只能在寝宫中独处,无处可去。

“回来了。”清婉抬头望了他一眼,浅笑如香。

她的心思沉静细腻,既然约定再给彼此添一段美好记忆,遂尽力将自己扮成了烂漫无虑的少女。祈愿用的冰玉熏炉和紫金仙杖全都收了起来,披散的墨发用天蓝色手绢松松挽成一束,额角用淡色朱砂轻轻一抹,宛若莹雪中的一只粉蝴蝶。裳裙的颜色是不能变的,因此她正执着画笔,在雨过天青色的裙摆上染着缤纷绚丽的花瓣。

国师是天命,裳裙的颜色只能是天的颜色,云白、天蓝、湖青……清清浅浅的色泽,恨不得将她融进苍穹里,成为真正的神女,好诓骗全天下人,王朝必会千秋万载,福佑天泽。

“我来吧。”星痕走到她身边,执起一支画笔,原想用最瑰艳的红色,却见她将朱砂调得极淡,染在裙摆上不过微微烟霞色。

“冰火两重天,和我太不相称了。”她撇撇嘴,露出颇为无奈的娇俏神情,虽出于本心,奈何多年来戴着清冷孤洁的面具,显得有些生硬,在他眼中,却仿佛隔着一层幻梦的光晕,美得让人惝恍。

“谁说不相称,怎样都好看。”他笑若暖阳,挨在她身侧坐下,想和她执手长谈,因她还拿着画笔,便握住那纤细的皓腕,手指正巧按到脉搏,感受着她的心跳。

“清婉,我……喜欢你。”他贴在她耳畔,终将那在心里梦里说了无数遍的话说出了声,虽然轻如微风,但温暖的气息徜徉着,使她那雨过天青色裳裙宛若起风的湖泊,旋起缤纷柔美的花瓣,翩然幽舞、红尘沉浮。

“我……亦然。”她的声音更是轻若雪絮,不待落入湖中就已经消融,可心里到底似烟火般绽开,手中的画笔蓦地一划,在他衣襟染上一抹绚烂的痕迹。

*

可惜,梦碎得太早,随着廊外脚步声杂沓,内官们已经在门外通报,特意在太子生辰的吉日,将大婚时所需的贺仪呈上来与他过目、让国师祈福。

清婉双颊的红霞还未消散,更兼一袭彩裙冶丽翩跹,忙匆匆避到旁边的耳室,那里是他们给她置的修心小间。紫金仙杖上的玉石铃铛发出轻响,众人自然不打扰国师清修,遂将那些贺礼整齐摆放好,又说了成篇吉祥话,方才行礼退下。

星痕轻轻推开雕花扇门,清婉正俯身洗她的彩色丝裙,绚烂缤纷的颜色褪在铜盆里却浑浊似乌云,不过乌云旁边,是濯洗干净的裙摆,淡淡的青色,淋淋漓漓,她纤细的身形仿佛立在绝美的深潭之上,朦胧婉妙、清逸缥缈,但不是让人膜拜的神女,而是让他想携手幽居的佳人。

“星痕,谢谢你给了我这场浪漫韶梦。”她的柔荑护着心口,示意会将这份情愫珍藏永久:“有它相伴,我不会像之前的国师们那样,在寂寞无涯的荒野里发疯……”

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向他吐露自己悲凉残酷的处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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