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
公爵兀然的开口，把西维尔吓了一跳，那冰冷的口气仿佛不是在谈自己的女儿，更像是在谈论一件物品……或者一具冰冷的尸体。
"大人……这个，小姐的身体并无大碍……"
几位医生面面相觑，最终由最年长的那位开口。
“不过，可能是因为长期昏睡的原因……”话音停顿了一下，医生有些紧张的擦了擦汗，下意识的吞咽了口水。面对这位位高权重的公爵，以及旁边那位同样高贵的主教，哪怕他是附近颇为有名的医生，也不免充满压力。
“小姐精神状态并不好，尽量让小姐卧床歇息。”
只是公爵并未回应，只是低头瞧着地面上的毛毯，仿佛在思考如何宣判西维尔的死刑。
这种沉寂的如同铅块一般沉重的气氛，让西维尔感觉自己的额头在冒冷汗。
她有些受不了，几近坐如针毡，感觉好像有无数的尖针在锥刺自己的双腿。
“那个，公爵大人？”见公爵没有回应，医生又开口问了一句。
“……啊。”沉吟许久的公爵似乎刚刚听到医生的话，转而瞧了一眼那名白发的医生一眼，随后恍然道。“怎么样了？啊对……并无大碍就好。”
听了公爵的话，为首白发的医生禁不住有些庆幸，紧绷的神经也渐渐的松弛了下来，并将早已准备好的奉承之词托出。“自然，小姐身体相当健康，……”
“嗯，嗯……管家。”公爵摆了摆手打断了医生的话，站在一边的老管家会意向前一步，伸手示意几位医生随他离开。
屋内一时间只剩面色依旧僵硬的公爵，以及公爵身边的那位身着圣袍的中年人。
刚刚活跃没几分钟的空气又冷了下来，西维尔也再次紧张了起来，明明是明媚温暖的夏日，她却感觉自己的四肢如同冰块一般。
只能听见自己心脏在砰砰的跳动。
必须要做点什么！
——必须要做点什么！
西维尔不断地催动着自己那颗小脑袋，试图为自己寻找一线生机。
总归要说点什么吧！
眼睛在屋里匆匆的扫了一圈，她试图找到什么能摆脱当前困境的话题，但那些记忆中熟悉的器具却又显得那么陌生。
太糟糕了！
空气木然又沉寂了许久许久，久到西维尔甚至都感觉不到自己的四肢了，她稍稍尝试动了动自己的身体，但神经上传来的信号告诉她，自己胳膊腿坐麻了。
嘴角不由得抽动了几分，身上传来的酸麻的感让她怀疑自己的脸也在抽筋。
是的，总得说些什么了！
将刚刚在胸中演练了几百遍的那个词语重新温习了一遍，西维尔有些僵硬的张开了嘴角，她悄悄地瞧了一眼一边的公爵，稍稍迟疑了一会后，吐出了那个自己听起来都有些别扭的词语。
“父亲……”
“西维尔……”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了起来。
气氛稍稍一滞，一时间有几分尴尬。
西维尔稍稍愣了一愣，她再次悄悄地抬头瞧了一眼公爵，那张脸上依旧带着几分阴郁，只不过又多了一些滑稽而又扭曲的笑，看上去带着几分讨好……但更多的是一种恐怖的扭曲感，就好像摆放在阴影中那些洋娃娃脸上惨白的笑。
她一时间有些不太明白那个笑容是什么意思，看上去那张铁板一样僵硬的脸硬生生扭出这样诡异的表情，让她仿佛真的听到了钢铁扭动的尖锐嘎吱声。
公爵尝试着让自己摆出一个温柔而又不显得那么张烈的，符合父亲身份的笑容，他努力的扭动着那张僵硬的脸，但长久保持冰冷面孔的习惯似乎让他有些忘记怎么笑了。
于是，他就看到自己女儿脸上浮现了一丝疑惑，但紧接着又变成了恐惧。于是那张笑容上又出现了几分尴尬。
西维尔嘴角抽动了几分，强制自己把视线从那张诡异的笑脸上挪开。公爵也尴尬的摸了摸脸蛋，收回了自己的笑容，刚刚那个表情扯得他脸上僵硬的肌肉有些生疼。
空气于是又冷了下来，直到两人再次打破沉寂。
“那个，我……”
“女儿……”
父女二人的声音再次同时响了起来，也同时打断了两人的话，一时间又沉闷了起来。
然后，西维尔瞥到那名身穿圣袍的中年人似乎抖了一下，并且听到了憋笑一般的嗤嗤声。
老公爵的神色似乎更糟糕了几分，他刚刚想摆出个尴尬的笑容，但又想到了什么，那个笑容便很快收了回去。最后他只得重重的咳嗽了几声，来重新树立起自己的威严，可换来的却是更加难以遏制的笑声，以及身边男人那张几乎走形了的脸。
“咳……恩德尔，我们出去说！”
他转头瞧了一眼床上的西维尔，然后又狠狠的瞅了一眼旁边的那位中年男人，尴尬让公爵那张严肃的脸看上去几乎变成了火山口，最终他有些恼火的踢了一脚，随后大步的风一般从门里钻了出去。
“恩德尔！”
“咳……哈哼啊……呃！”
中年人憋着笑从屋里走了出去，只不过他实在有些抑制不住自己的笑声，导致听起来那声音有些怪异。
但在公爵听来这更像是在嘲讽他。
他的声音更大了几分，听起来简直震得屋子有些发颤。
“恩德尔！”
随着公爵含着怒气的声音逐渐的远去，让西维尔暂时放松了下来，身体一软直接瘫在了鹅绒的大床上。
一切都糟透了。
西维尔像鸵鸟一样把自己闷在被子里，直到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才露出一张脸蛋，惆怅的瞧着丝绸的床帐。
阳光斜斜的从宽大的窗户中撒了进来，透过那层丝质的纱帘，映照出空中漂浮扭转的小灰尘。
“西维尔·冯·瓦尔德克……吗？”
西维尔伸手去抓那些飘在空中的尘埃，却抓了个空，那些纤细的尘埃在阳光下滴溜溜的打着转，四处飘散。她愣愣的看着阳光下，那只纤细漂亮的小手。
略微愣神了一会后，不知怎么的，公爵的笑容似忽然出现在了眼前，让她禁不住打了个寒战，将胳膊收了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