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橘芬

悖德之门

  

因为第一次以《舞姬》这本自己喜欢的书为契机来接近亚里砂时,并没有得到满意的结果。唯子开始决定向相反的方面前进,即以亚里砂喜欢的书籍来作为开展谈话的内容。于是她先从亚里砂在校图书馆借阅的书为参考,开始猜测亚里砂喜好的读物。

因为学生会的中坚力量一直是二年级生,所以在唯子升上二年级的时候,自然会比一年级时忙碌得多。但喜人的地方同时也不少,身为前代中坚力量的前辈因为忙着升学考试,自然无法为新晋骨干的现二年级生进行建议和帮助。于是,在学生会因升级而发生的改组将会在一片混乱中开始。也假借这个混乱,唯子得以以不符合常规程序,直接要求自己接替以前的学姐,担任驻图书馆的学生会代表。

有了学生会代表的身份不但可以随时随地在馆内游走,同时还可以直接查看借书记录。唯子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正大光明了解亚里砂喜好的计划,她一连查阅至上个学期的借阅记录,她渐渐发现亚里砂的喜好有着非常明显的规律和特征。

平均每个星期,她只会借一本书。偶数星期她借的是小说,奇数星期她会借哲学、人物传记甚至历史专著一类。文学小说她比较中意的作家有威廉 萨默塞特 毛姆、威廉 戈尔丁、乔治 奥威尔等,而在奇数星期所阅读的某些作家更是闻所未闻,唯子只略略记了那几本书的名字。其中有《西方哲学史》、《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梦的解析》、《忏悔录》等等让一般人完全提不起兴趣的书名。

但为了心中那个与亚里砂相近的梦,唯子只得将上述作者的代表作和书名找来一看。但谁知道,以毛姆的《月亮与六便士》为开始,历经戈尔丁的《蝇王》,最末到了奥威尔的《1984》,从始至终阅读的门槛在不断的提升。特别戈尔丁在《蝇王》中如此半隐半明地叙述着人性的卑劣。这不管是从唯子的家庭还是从她所属的阶级来看都是难以接受的一点:即人性本恶,更多的优雅与知性都是来自于后天教养的粉饰。于是她转而向投另一边,即哲学的世界。她找来罗素的《西方哲学史》,一页页不过头脑的翻看。在翻至两卷本中的上卷里的一半时,唯子感到很崩溃。不论是从柏拉图还是亚里士多德,甚至到了后来无比复杂的宗教哲学,唯子不无感觉皆是超过了她脑内的负荷。所以只能决定放弃以阅读来通透亚里砂的爱好。

到了又是一个合适的时机,她趁着亚里砂完全投入阅读的间隙,行至长条桌的另一面,躬身在桌前,看向业已反应过来的亚里砂。

“樱井同学,你觉得肖邦的《意志与肖像的世界》怎么样呢?“

唯子凭着自己的记忆,在第一次搭话后以越挫越勇的意志较为从容地向亚里砂问道。但在亚里砂与她面前还有桌张子横隔,于是二人都没有注意到,唯子的腿还在因紧张而颤抖。

亚里砂听闻后,眼睛微微的增大,背过唯子又侧了一下脸,双肩同时也在微微抖动。约莫过了一分钟,亚里砂深呼吸了一口气,一如往常地说道

“是《意志与“表象”的世界》,作者叫阿瑟 叔本华。我是很有兴趣,不过你应该会感觉很无聊吧,里村同学。“

唯子听罢,脸随之燃起了些许涨红。啊啊啊!大笨蛋!大笨蛋!自己真是个大笨蛋!明明就没有看人家的书,现在借人家的著作来拉近自己和中意同学的距离,还背错了人家的书名和本人的名字。这样子不是显得有非常明显的意图去接近别人么?在唯子的脑中一片混乱,但慢慢思至此处,不由地想向二位伟人道歉。

对不起,叔本华先生,对不起,肖邦先生。

正当唯子的脑内剧场正在上演名为彷惶的剧目时,亚里砂放下了刚才在看的书。眼中燃起了些玩味的色彩,单手撑着下巴定定地看向唯子。而唯子慌乱中对上了亚里砂的视线,一反往常,带有了些扭咧的意味,只低着头,如蚊呓般

“对不起。”

唯子说完却转身跑开了。

在回家的路上她又是一遍又一遍地拍打自己的脸颊,还一连大大的做了几个深呼吸才平静了下来。到家后,她立刻回到房间,坐在自己紫色调为主、小小的私人空间中,一面靠着床沿,细细地回忆亚里砂几个小时之前跟她说的每一字每一句。

除去自己对不起两位大师的失误,客观来看,自己其实与亚里砂之间有了阶段性的上升— —毕竟亚里砂也第一次叫了自己“里村同学”。这四个字在这一切刚发生过后的当晚,唯子每每想到她的咬字、读音,都会蹦到床上,两腿不断地上下起伏拍打着床。这样频繁的心情波动,甚至影响了唯子原定继续写作的,那初次动笔,未完成的小说进度。

深夜临至,在床上平卧,唯子开始静下心来。她全神贯注,细细地分析。

第二次的会话虽然只出了无法掩盖阶段性胜利的纰漏,但为了自己可以更为顺利地与亚里砂相处,更改策略提上了日程。

因为有了第一次的相对成功,唯子的行事可以变得更大胆了,与此同时也开始变得更有条理了。

经过了长久的思考与分析,唯子的作法转向了以己之长,来恰作谈资。她准备借一些家喻户晓的名作来以谈论之表,行双方拉近距离之实。而这项计划的施行地点自然还是校图书馆— —这得益于亚里砂每日在图书馆阅读的习惯

“樱井同学,你觉得《源氏物语》如何呢?”

“可以说即使站在今天来看,《源氏物语》依旧是佳作。”

“那你最喜欢其中的哪个角色呢?”

唯子深以为从亚里砂口中会吐出的将会是紫姬甚至是藤壶女御。这二人互为年少失母,于宫闱中孤独长大的源氏,因对于亡母桐壶女御思恋的一个情感补偿。在全书中藤壶视源氏如小弟,以长姐姿态躬亲待之。这使源氏对于其缺失的母爱得到了藤壶的满足,因而又对其无限温存,冠绝于他一生中遇到的所有女性而表现的种种情节。这让唯子无数次为她们的悲恋而叹息。以至于非常自然的,她也喜欢上了身上多少有些藤壶影子的紫姬。明明身为正妻的紫姬不管是身份还是才能都是最为般配好似天之骄子的源氏。但直至藤壶死去,源氏宁愿至深柔情地对待心中那个藤壶的泡影,也不愿分出些旧日情愫施与紫姬。次次阅至此处,唯子都会跺脚暗斥源氏不懂女人心,一面又对这空对月夜,形影频频孤寂的紫姬忧心垂泪。但正如上次出人意料的回答一般,亚里砂的回答又让唯子惊讶不已

“我最喜欢花散里。”

花散里!这个几乎在《源氏物语》中鲜少出现的人物。尚且因为唯子阅读《源氏物语》也有三四遍了,所以这个人物她依稀还有印象。书中的源氏既有皇族血统,又在朝中历任高官显职,与他有亲密关系的女性自然不少,而其中大多都是以美貌闻世。唯有这个花散里,不但谈不上是个美人,甚至是让源氏不喜其貌到常常不愿与其同房。但正如万物世事都是一体两面一般,花散里也有其迷人与独特之处。与善吃醋孩且子气十足的紫姬恰恰相反,花散里却是贤良忠恳的典范。也因此她是源氏最信赖的女眷之一,这种信任则体现在不论是长子夕雾,还是情人所诞倍受其喜爱的玉鬘,源氏都毫无顾及地交由花散里抚养教育。想到这里,唯子喃喃问道:

"为什么会是她?"

亚里砂却浅浅一笑一一这一幕对于唯子无异于是见到了凤凰栖居梧桐,苦竹出落练实这类的奇观。她垂下眼来,朝向唯子道:

"因为她的感情跳脱了她的时代。"

说完了这一句后,二人鲜有默契的不再言语。直至闭馆时分,不过在分别时,唯子道了声再见,亚里砂则双手提着亮皮书包点了点头。

努力压下目睹亚里砂微笑的喜悦,一踏入家门,她就向若沧发了问。

"爸爸,你觉得《源氏物语》中的花散里是个什么样的人?"

若沧放下了约翰 济慈的精装诗集,侧着头想了一会才说道:

"知性、贤淑、淡泊,又似带发修行者那样的颇有洞察。当然,还有在我们看来现在先进的恋爱理念。"

听到"先进的恋爱理念"时,唯子忍不住歪了歪头

"先进…这个…我倒没有看出,但是啊,在书中一味忍让的她,终了也不过是源氏的女人中的最末等嘛! "

若沧先不言语,只将双手插在胸前,在一轮夕光的映射下,镜片反着光

"是的,这个印象确实是会在读过紫式部的篇章后多有产生。

但结合当时来看,平安时代的古日本是实行多妻制的。因为不似海峡对岸的中国的妻与妾是有明显的差别,那个时期我们国家的妻与妻的主要区别来自于门第与家世。在书中,那时的花散里不如当朝亲王之女的紫姬高贵,也比不上夕颜的稚嫩可爱。所以,花散里可以争取的地位的空间实在是少之又少。"

若沧说到这里顿了顿,温和地一笑,又继续道

"但她不似明石夫人那样,以自身的子嗣作为地位上升的途径。花散里选择了更为寂宁的方式,她慢慢成为了源氏的精神支柱。她倾听与开导源氏,她成功超越了传统的形式即以肌肤相亲次数的多寡来判断受宠与否,成为了源氏得意时的衬托,失意时的堂柱。"

说罢,他垂下了眼,看着认真听着的女儿。

"其实,在这个时代是最明显的。大部分女孩似乎信奉着以恋人爱意直抒的次数,精巧的礼物与费心布置惊喜的数量来判定一个人对自己的爱意有几何。但这样却往往忽视了自己于爱情真正所索所求的东西,即与对方相处时的欣喜、流连甚至是借由无形羁绊穿接起来的情缘所导致心情的每每变化,如果没有这些爱情心中具象化的体现,那么再多的玫瑰与浪漫终不过是在等待凋零和他日悲忆的结果。"

唯子听完爸爸讲完了"果"字的尾音,歪着头闭着眼想了约莫十分钟,才又面向若沧,缓缓的吞吐字句

"爸爸的意思是,…花散里并非因为在情感上由卑微到了懦弱才终成为了源氏妻子中最不起眼的一位,…或者可以说事实上是花散里对于自己所要求的情和欲都带有了非常明显的限度。而正是得益于花散里明白她向往的更多是名为爱情的东西,所以她只会追求实质一面,而对应地放弃了形式上源氏的"忠诚",是这样吗?"

爸爸先是静静地听着,到唯子讲完时,他先点了点头,然后说:

"这就是我想表达的。"

二人随后相视一笑,感到欣喜的原因虽然各不相同,但同样的却足够真挚。

第二日,唯子在放学后早早地来到图书馆,在大落地窗的金辉下,她翻开宫泽贤治的《银河铁道之夜》。一面不进脑子地看着书,另一面深思熟虑遇见亚里砂的措辞。

当唯子面前的书页染上了阴影时,她明白,她们二人再一次相遇了。于是,唯子抬起头来。

"樱井同学,我大概明白了为什么花散里的'感情跳脱了时代了。"

亚里砂听完,眸子中的瞳孔有了略微的张大,憋住呼吸一般地看着坐在长桌间,本属于自己位置的里村唯子。

"花散里,即使在书中是如此这般那般的不似源氏人生中其他女性那么美好。

但她从来没有也决不会迷失掉自己的真实诉求。

在她身上,她信奉对于爱情的向往是势必要渡脱形式上的虚渺,而着眼于当中无形的实质一一即爱情中两个心灵间因长时间和诚意间交融而产生的悸动。因此所造成的陪伴也好,年迈时于这段关系的金夕回忆也罢。总之,正是因为灵魂彼此的相知相识,才导致了她们感情的弥久长存和珍贵,同时也尽显她恋爱观的先进性。"

听罢,亚里砂竟是无言,只是在桌下偷偷握紧了拳头,久久平复之后,才坐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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