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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扭险

为了幸福的明天

  

邹家坊村的农田在这几天里,全都被收割得只剩下了毛毛瘩瘩的禾蔸子了,似癞疮头上长着的茬。

黄昏这把古老的镰刀要将夜的一切全收割好放在它自己的仓柜里,半边的月亮挂在仓柜的一角,生怕夜在收割时的磕碰,风,不时地将月亮在摇晃。

月色下,邹家坊村的各条小道上,一个个或是挑着箩筐或是扛着锄头的人影在向着同一个方向移动。一片热闹的蛙声里,夹杂着人影的晃动声。

一阵后,大家肩上的箩筐锄头簸箕全都落在了邹田霸门前不远处路边的两坵稻田里,转身齐都汇聚到了邹田霸的屋前。这群人足足有着两百多。甘林伯等到大家到齐后,就在用着力搕打着大门。

门开了。管家爷出来了,他傲慢地睁大着眼看了看甘林伯和他身后的人群后,在不屑一顾地说,甘林伯,这么晚了,你带着这么多人来做什么?

甘林伯把腰杆挺得直直的说,管家的,今年受着洪灾和旱灾,田里欠收,大伙一起来想请田富老爷开开大恩,想叫他给我们减减租免免息,叫我们好度度难关。请你管家大人通报着给田富老爷。

田富老爷从大门里腆着大肚腩走出来了。甘林伯走到他的跟前,打上个拱手说,田富老爷,你知的。今年水旱相加,田里歉收得很。整个算来,田里的收成与往年比,可减了一大半。若按往年的租子数交,我们不吃不喝把谷子全交着,也还交不足这租子数。请你给我们恩开一方,减减租。

邹田霸那背抄在背后的两手呼啦地一扬,忙往两腰间掐紧着后,厚宽的嘴巴一把张大着说,往年丰收了,我也没给你们加着租子加着息,对吧?今年减产了,你们就一起来要我给你们减租免息,这说得过去吗?

甘林伯挺了挺胸脯看着田富老爷说,丰收的年成里,你确实没给我们加着租子,可我们也只有在大丰收的年成里,才有点米熬上野菜过日子,而今年我们断粮了,个个命都难得保下着!望你开开恩,网开一面!

邹田霸板着冷冷的面孔在说,甘林伯,你要我给你们减租,那谁给我减?!嘻——吃我,别来这套!

甘林伯回头看了看直挺挺拉长脖颈的村民们,显出几分无奈。这时,昌哥拳头一挥接上话把在说,田富老爷,我们帮您算了算,就算您今年没收到一粒租谷,您那大仓里的粮谷都够你几年吃不完,够你粜出一点仓角就能换来哗哗啦啦无数的光洋。而我们呢?连点谷米也籴不到了呀!

这时,邹田霸在狗腿子们的壮胆和唆怂下,一把抓起甘林伯的衣领,就往台阶下面猛地甩去,想一把将他扔在地上。大家一见,忙拥托上去,一边一把护住甘林伯,一边向邹田霸伸出青筋暴暴的拳头。他见情况不妙,脸上的肌肉一抽搐,翻了翻白眼后,忙想往门里溜。大家堵住。

昌哥挤上前,指着邹田霸的鼻子在理论,你家的粮谷光洋哪一样不是我们这些农民累死累活地用血汗给你换来的?你不种粮食吃白米,不种棉花穿裘缎。哪来的——剥削!

对。剥削!大家在义愤填膺。

邹田霸窝着眼看了一把昌哥后在说,邹善昌,读书社的事,我记着你;娶亲的事,我定会查个水落石出。今天,你又从中作梗还拉着这么多人跟我做对,真是冤家路窄呀?!

昌哥见邹田霸这么明明摆摆地说着是自己在从中作梗,就干脆豁出去也明明摆摆地说着,既然田富老爷这么说话,那咱们就摆在桌面上说亮话,我们今儿个晚上是为着活命来的,减租免息的契约早就写好着,就等你来签字画押,若是不答应,那就休怪我们到你的粮仓里把我们辛辛苦苦种出来的谷子给挑回去。

邹田霸仰着头“哈哈哈”地冷笑了一把后,就装出几分大度与狡黠地说,那要问问你们身后的那八位汉子们同不同意!

大伙一听转过头一看,啊?!

八个彪悍的“狗腿子”凶狠狠地站在他们的身后,两个手里正各举着一把短枪对着人群,六个手里握着明晃晃的大刀,这可是预料之外的呀,村民们都给怔呆了,看着昌哥有些不知所措。

昌哥也着实给怔住了。这是邹田霸早有防备的,我们的一切举动,他怎么知道呢?

“哈哈哈——哈哈哈——”邹田霸笑得更狂了。他得意地模仿着昌哥的语气说,若是谁敢乱动,那就休怪那子弹那大刀不认得人罗。哼哼!跟我斗,你们这群泥腿子看有多少个脑袋!

怎么办?怎么办?难道非要逼着我对他动着刀子吗?是啊,顶清弟不是说了吗?地主豪绅官吏们压迫人民几千年了,已经是根深蒂固的了,唯有斗争,才能有穷苦人民翻过身来的日子!对!只要是对所有农民有好处的事,就放手去干,不要怕!而且只许胜不许败!昌哥想到这右手悄悄地摸向了裤兜。

邹田霸又在指手画脚地大声喊着,你们都回去,到那田里把箩筐簸箕都挑回去,锄头嘛,明天交了租子到我这来认领,管家帮你们保管着呢!

啊?!大家面面相觑着。

就在这哗然声中,就在邹田霸得意忘形之时,昌哥向前一个纵步跨上台级,顺势“嚯”地一声从兜里抽出了黑乃牯那把半尺长的匕首横架在了邹田霸的喉咙上,厉声地喊,你硬要逼得我们无路可走!好,那就这样!

邹田霸被这突然而来的袭击吓得整个身子猛地颤抖,刚才那脸上得意的笑容还在泛溢着,可这时猝不及防的惊恐,叫他无法顾及。于是,他的一口痰沫还没吞下,噎在喉间,叫眼睛泛着白,两手如鸭翅,忙在拍拍打打。好一阵过去,才吞下口痰,回上神在说,邹善昌,好说好说,一切好说!

昌哥心里清楚论手脚邹田霸那缺乏劳动的肥嘟嘟的身材绝不是自己的对手,但从最近几件事看得出,他这老狐狸,一旦跟他周旋起来,后面的情况就难以预料,自己必须快刀斩乱麻速战速决,好!一不做,二不休,豁出去了!昌哥把匕首便紧紧地挤上着邹田霸的喉咙,声音好似柴刀砍柴般干脆而又坚定地说,少废话!不叫他们把刀枪放下,那咱俩一起到阎王爷那评理去!说完身体就向前倾去,那架势好像就要把邹田霸的脖子给割断。

邹田霸吓得两脚打板子似的,哆哆嗦嗦地说,你……们……放……放下……刀枪。

昌哥见“狗腿子”们还在迟疑,便又把匕首往喉咙使劲一挤,邹田霸无奈地哭丧着脸但带着些命令的味儿说,都给我……放下!

八个“狗腿子”听了主子的话,自然就乖乖地弯下腰去把刀枪放在了地上,秋哥、黑乃牯、刘有忠带着几个后生跑过去把刀枪都给缴着了。

昌哥刚想着把匕首收回时,突然想起被管家收去了的锄头,便又将匕首向着邹田霸的脖子用力地挤上去说,叫他们把锄头给搬出来。邹田霸面朝着管家点了点头后,又朝“狗腿子”们点着头。管家们从另一坵农田的稻草堆里搬来了锄头,带着锄头来的村民就都跟着到那纷纷将锄头拿上着。

昌哥这才把匕首收回,叫着,刘先生,把契约和笔墨都拿上来给田富老爷签字画押。哦,对了!最后省去没写上的那句再给添上去,以后租谷都减半,良田每亩只收一石租谷,两石田每亩只收半石租谷,冷浸田两亩一起收取半石租谷。

站在前排的几个后生一听昌哥这么说,就一起跑进邹田霸的厅屋抬来了一张桌子,还端来了油灯。

这时,秋哥和黑乃牯手里握着刚刚缴来的枪,一前一后地大声喊着——

他不把咱们的命看成是命,咱们就豁出这命来跟他去斗!

村民们都在乐着,在相互点头议论着,在喊着在呼着,对!对!咱们就这么去斗!对!咱们也要吃白米干饭……

刘有忠先生把早准备好的契约铺在桌上把要添的话都添好后,把毛笔蘸上墨水递给着邹田霸。邹田霸的头发因为那惊吓的颤抖正凌乱地倒在了额前,背胸弓起着,活像是只败下阵来的斗鸡公。他手拿着毛笔站在那半天不动,他怎么情愿去签上字呢?

下面的人群突然齐声高喊着起来,邹田富签字!不签咱就装粮去!邹田富签字!不签咱就装粮去……

邹田霸十分无奈地走到桌子前弯下那肥肥的腰背艰难地抖抖地在契约上写下了“邹田富”三个字。刘有忠先生赶忙从兜里麻利地取出油印泥,让邹田霸右手的拇指盖了上去。

大伙的目光齐刷刷地瞅着这契约,心里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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