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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为了永恒的爱情

  

十苟叔是姓牛,但名不是叔,是叫十苟,十不是他家共生了十个兄弟,或十个以上的兄弟他是最小的一个兄弟,而是他们牛家祖堂位下这年共生了十个兄弟,他是最小的一个。苟吗,他们那地方叫做苟的好多好多,可能对“苟”这个词有独爱。按次第排:一苟二苟三苟……九苟十苟……;按大小排:大苟仔苟细苟……按季节排:夏苟的冬苟的秋苟的春苟的,按物名排:禾苟瓜苟薯苟……什么的苟什么的苟都五花八门,形形色色。细看去或细听去,这些取苟名字的都无非是:根据位下生人的名去取,根据四季的节气去取,根据孩子易养成人去取,根据寄予孩子的希望去取。另外,苟代表着男孩子,代表容易养容易喊容易辨,喊叫着听起来就一目了然。这是他们那个地方对男孩的独创的认知和解释,正如我们这地方一样,凡属名字里带有崽字的一样,就一定要取在男孩的身上,凡属是女孩子就一定在名字里含有英或妹的字儿。另外,他们那地方名字里含有苟字,都寄予了他的将来在事业在人生的道路,都会认真努力地去创造去进取。

十苟叔离得虎这里相隔一百多里路。他俩做梦也没有做到两人的相识,到后来两人成为了好友,知己,他俩确实无亲无故,无瓜无葛。十苟叔是冷冻厂里的一名装卸工人,现在他离退休不远了。十苟叔不是祖宗正本的城里人或他一直生活在这个工厂。他也是农村人,后来招工才进这个冷冻厂的。十苟叔有钱,他会赚钱,当然他一点黑心钱也没有赚着,他有力气,会赚苦挣卖力的钱。当时冷冻厂兴旺的时候,他装卸一天,就有几百元钱。他不赌不嫖,不喝酒,偶尔吸点闷烟,赚得的钱一分一厘都交给婆娘,一五一十地数给她。他婆娘每次从他手里接过钱后就用娇娇滴滴地把十苟的名字挂在嘴唇边,酽酽地叫,把他叫得亲亲热热,甜甜香香,有事没事都这么地叫。有时十苟上班去了,她总以为他还在眼前,叫上无数声后,自己这才记起叫空了,才停下来。有时她一个人在床上也这般地叫着,叫了好一阵,手往床上一摸,才知道他不在,于是,心就绵绵地想起他来;想久了,她就流泪。十苟叔总被她叫得**恋恋。两口子从结婚的第一天起,到他婆娘英年早逝为止,一生一世从没扯一次皮闹一次架。用八字一算,十苟属牛,他婆娘属老鼠,她比他大一岁,老鼠和牛相合,用八字里的话说,他俩是上婚八字,除子牛可共栏外,两人天干地支的八个字相合了六个字。真可谓天衣无缝,十全十美啊。有的人说,他俩是天生注定的一对,地上生成的一双,是对盐油罐子。有的人反对地说,两口子总不能和和睦睦好过了头,好过了头就不好,就好比我们手里好用的东西一样,好用的东西就容易坏,因为好用的东西你天天去用,它们的磨损就大,就容易烂着。还有的认为好用的东西用时总以为他是好用的东西,不会坏,因此就不注意它的保养护理。八个字也是如此。好过了头的恩爱夫妻也是如此,就难得到老,就说一根红竿到不了尾。吵吵闹闹一点,磨合磨合一下反而夫妻俩双双能到头,或说到老。这也就是八字学里所解释说的,八个字天干地支只合得了四个字就够了。这个我就不知怎么去解释的,这是姻缘的规律,还是生活经验的总结,我就不知。正因为十苟他们家庭的和睦,家业就显得格外地兴旺,家庭搞得红红火火蒸蒸日上。十苟他用自己赚得的钱早就把房子建在城里。这对我们今天的人来说可不是件很容易的事。现在要想把屋子建在城里去没有百把几百万,就莫想作这个春天梦。十苟夫妻俩把房子建到城里后,家里搞得更是红红旺旺,事业发达,犹如日到中空。他在单位年年被评为劳动模范或是先进工作者,还加入了中国**,他的入党是实实在在干出来的。只因后来他妻子过逝早了,自己要分心眼儿去顾及家庭。他和他妻子结婚正好二十年时,她就因癌症离他而去了,在她病重其间,他舍得用钱,把几十万的积蓄都用光了。这些他都不计较,每天都趁早下班回来,给她洗洗摸摸,带她到外面走走路散散心。她痛得很苦的时候,他把她抱在怀里,按捺起来,有时就是这么样地一个通宵。她去了,他当然十分伤心,他时常哭,上班时也流泪,前前后后哭了两年,晚上常常趁孩子睡了,就一个人坐在床上流着冷泪,泣不成声。有好多个夜晚,他就是这样把两个孩子也哭得哇哇地跟着叫起来。这种哭当然是痛苦的啊。领导同事都劝他别这样,别伤害了身子,别影响了孩子们的正常学习和生活。大家在当着他背着他的脸都说十苟是个好男人,或说是个男人中的表率,是个讲情讲义讲德讲孝的人。他妻子埋下不久,他就为她用水泥石儿筑上了坟,那块碑用的是质地最好的厚石块。她那块碑坟上,是他特意找到一位老师,给他选上了一首名诗刻在上面。这首名诗就是苏轼为了纪念他的早逝爱妻王弗而作的《江城子》: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

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这位教师说,十苟大叔啊,我特别为你妻刻上这首诗含义是深刻的。十苟听着,也不知道他说这话的意思,只是傻愣愣地望着。这时,教师在说,对呀,王弗英年早逝,你的妻子也英年早逝;王弗和苏轼是恩爱夫妻,你和你的妻子也是恩爱夫妻;王弗死后苏轼沉恸地怀念她,你的妻子死后,你也在沉恸地怀念她。在这些节点上,你们两家的情况差不多,但你远比不上苏轼这古人,远比不上他的文才。对,你只能借他的诗歌来作怀念,来对妻子阴灵的安慰。十苟听完他的话后,大体意思是知道的,但不知道他具体说的是什么,于是便傻傻地笑起了。

他的妻子和他相处的二十年中,她为他生育了两个儿子。她逝世后,他很伤心,常常骂着老天爷做事不公平,一个这么好好的、幸福的家庭,可偏要来拆散,留着痛苦和悲伤给他,是不是这老天爷也眼红着他这千般美好的家庭。正因为她的离去,他在家庭里既要做爸又要做妈,洗衣补衫他要干,煮饭烧茶他要干,擦地生火他要干。两个十三四岁的孩子上学,回家,照管,暖饱他要管。十苟是个地道的守清规的人,他妻子死后一年,那年他正是四十岁。有一位艳举的女人找他干那件事,他说他不干,还没给妻子守上三年丧,那样做永远对不住在九泉下的她。这件好事就被他搁下了,搁完后,他以后的爱情事就好像霜降后的辣椒树,都没有花开了,既然开不了花,也会马上蔫下来了。开始时十苟挑选那些女人,后来是那些女人挑选十苟。现在的女人吗,有几个甘愿为别人这样的家庭去做出牺牲,来为他十苟吃苦,来为他十苟的家庭服务,来为他十苟育儿持家。反过来,现在有的男人不同,经不住斋,守不住清戒,就到处拿钱嫖鸡婆,翻墙串门做三者。可他十苟不,他从不邪来鬼混。他说那样做,一则现在的性病、艾滋病多,传到了身上是催命鬼进了屋;二则自己有人格、有尊严,有**的要求,偷别人的婆娘做着第三者,脸是无地自容的,对不起道德;三则嫖娼买妓,偷鸡摸狗,实在是没情感的交易跟畜牲交配是一个道理,人要知丑。转眼间,孩子在一天天长大,他俩早就读上了书,读完了书毕业后又要帮他俩找工作,找到了工作又要忙开给他俩找老婆,找到老婆后就要开始给他俩带好孩子。哎哑哑,孩子们长大了。又是一个转眼间过去。他的两个孩子的事业真是鞭炮点燃了引信一样,放个没头没了,不停不止。在妻子过世时,他十苟还是四十岁。你们说四十多岁的男人谁不想老婆?俗话说,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五十如牯牛。这句话最好最形象地说明了这时间段里的男人爱女人想女人的程度到了何等深啊。在当时十苟也是如此。十苟越来越想讨上个老婆,有个伴,出门有呼进门有应,被子里也都热热的,这样当然好啊。可十苟后来越来越不行了,他自己越来越老了,家里的负担也越来越重了。人家女人的条件越来越苛刻了,两个孩子越来越大了,事情越来越多了。因此十苟越来越找不到人续弦了。俗话说,崽大爷难做,确实如此。儿子讨上了儿媳们后,孩子们成了家。儿媳们就更不准许了:一则他讨上了老婆家里的财产就会被瓜分,二则生怕家爷十苟分心,不会给他们带好孙子,一心为那后来的婆娘去了,三则那位后来的娘今后来到他们家后,终生之后又会叫他们料理,添加了负担,四则讨上了后娘后,担心十苟分散了对他们的感情,亲者疏,疏者亲……所以十苟要想找续弦就全被搁下了,也无法去找到续弦了。虽然十苟的爱情不幸,家庭有拖累,可他在工作上还是蛮认真的,领导虽然没批准他入党,可年年还是评上了先进给他。大家对他的印象还是很好,说他事业心强,爱厂也爱家,能吃苦耐劳,一身正气,是位好工人。

也不知怎的,自从他妻子离他而去后,十苟的事业也就越来越开始往下坡路走,一天天走起霉运来。有的人开玩笑地说十苟,你的婆娘本是个旺夫的八字,她逝去后,你的兴旺也被她带走了,所以你就是这样越来越黑,越来越霉。十苟反正不信,他听上后总不作声,也不赞成也不反对,只嘿嘿地一笑。难道真的是大家说的这样么?

不完全对,不完全怪十苟本身的八字黑。俗话说,八字就是运气,运气就是时运,时运就能造就一个人。八字的好坏就要看这个人所处在的时代背景怎样,这两者是很有关联的。

十苟当时正处在改革往深度发展的时候。国家的改革是大趋势,要顺从潮流。一个热热闹闹,红红火火的县办集体企业的冷冻厂,说声改制,可就不到一个月就改制了。他当时所处在的冷冻厂虽然是个县办企业,但也不要小看它。厂里面有直属铁路,就凭这一点你就知道这是一个怎样的企业,据知有直属铁路的企业在我们友县只有这家,整个株友市只有三家。当年这厂走红的时候,厂内库里的冻肉也很走俏,年年通过这条铁路出口到俄罗斯等东亚国家。这冷冻厂因为有铁路,因为有冻肉出口,所以年年红。那时这厂的“先进”事迹连续几年刊登在人民日报上。这个厂每年除了工人工资,除了上交提留款,除了每年适当的维修建设外,还可余下百把几十万。在当时的百把几十万,是个什么数目?大家都是知的。它本身的帀值作用远大于现在几百万的币值作用。这样的厂逗得许多人眼馋,当时要进这厂工作的人还很难进的啊。像这样的盈利厂,并还能解决五六百工人的工资与吃饭问题,大家谁舍得散掉呢?舍得去把它砸坏呢?这么一个规模雄伟空前的现代化工厂,转眼间眼睁睁地看着它砸锅卖铁贱着变卖给私人,这是何等的可怜和残忍啊!像这样只赢不亏的工厂,当时中央三令五申强调不能强行变性卖给私人,搞一刀截的改制。可是上头在中央北京去了,下头政策的执行者在县里那几个主要领导人的手里,天高皇帝远,谁还管得到。手指拧不过胳膀,县里下死了决心要卖掉,普普道通通的工人谁还能阻得住?大家气不过在围着工厂静坐向领导请愿,可都无济于事,上头丁县长陈县长亲自带着人马来厂里坐阵,带上一车车特警,铐子摇得哗哗响。他俩一到就向厂领导摊牌,这厂你同意改制我们就将你们这几位厂里的主要头头转为国家公务员,并官高两级,调去县政府工作,将你们的家属一律安排好在事业单位工作,你们的子女读了书的一律安排到教育战线上去工作,并且不在一线站讲台,虽然现在教师行业不太好,但从长远看还是可以,包你们进去教育战线一律不搞文化知识心理学教育学考试,进去后进修一下就够了;不愿意改制的,你们就和一般的工人们一样,一同去卖断或下岗。天老爷,谁不愿从糠箩里跑到米箩里,谁不愿从凡人到神仙呢?到了这个节眼上,谁不愿去赶娘的奶吃?谁还敢挺身而出地站出来为工厂为工人们说话?更无奈的是,到了举牌拍卖的这天,这两位县长坐在厂会议上的主席台上,他俩刚宣读决议后,工人们齐都高呼还我工厂,不能贱卖,私人老板能买下这冷冻厂我们也能买下这冷冻厂。我们凑来了钱,用一千六百万元钱要自己买下这厂,这有什么不准的呢?可这两位县长当时脸色变得猪肝红,过去的陈县长如猴般瘦,现在可胖多了,发福了,挺起将军肚。他用了很大一把力气,才把身子微微地挪动了一下,吃力地想往左边的彭厂长耳边靠去,可是力量还是细了,有所失控。于是,他那身子任性般地一滚,差点一个水牯滚氹一样,四脚朝天。恰在这时彭厂长一个鹞子翻身,从仰身躺着的木凳上疾步跨了过来,双手抄着他那肥腴的臀部,这时的陈县长才趔趄了一下,缓减了跌倒的势头后,才稳稳地站立好来。好久过去,他口里长短不一地吐了好几口粗气。巧合,彭厂长正在这须臾间,落在这两位胖县长的中间。彭厂长这么站着后,就乜觊了一下,不好意思地想来退后,避开这个不礼貌的窘境。他俩见状忙拉住他的衣,睚了一下眼睛,将两张肥肥的嘴巴笨拙地努了努。他完全理解他俩的眼神和动作。于是,就站定了。一等他站定,两人就更凑近了,左右开弓,轮番咬着彭厂长的耳朵在蚊子般哼。彭厂长也知其意了。他俩说县里硬只要九百万元钱一次性卖给一位姓龙的老板,其中五百万暂打欠条。工人们听后又在起哄大闹,我们自己的工厂,我们自己的工人可还出了一千六百万元,而你们两位县长不知从什么角度去考虑,将这么好好的工厂,却硬要买给私人,而且只有九百万元钱卖给这位龙老板。这两个数字一比较,就是个傻懵的人也知道算数的。你们是怎么搞的?这纯粹是吃里扒外,挖空集体资产,挖空国家。这里面一定有内鬼,一定是有权商勾结的私情,一定是你们二位县长有干股在里面。于是有的工人在大喊,你们不要混水摸鱼发改革开放的“国难”财,你们不要搞钱权交易。台上的二位县长装聋买哑沉默了一阵后,便把手机一拨,一阵后,一车警察来了,他们把铐子往会议桌上一打,咣地一响,齐都叫大家惊魂失魄。在这样的情况下,几个厂里的主要负责领导人就自己主动站出来了,很卖力地来了为县长们解围。彭厂长拉开嗓喉,发出雁音,嗽叭一般在喊话。同志们,你们要听上头领导的话,这是事关到我们国家改革能不能成功的大事,我们的国家为咋这么穷,就是被许许多多吃大锅饭的企业,不劳而获吃空饷的,出勤不出力的人,长期亏损的单位等等吃穷了,吃空了。要想国家富起来,要想大家富起来,我们长期吃大锅饭的工厂必须要改革,必须要调动全体工人们的积极性。现在吗,要深化改革。深化改革就是要将厂企改制变性。这样一做就是好事,有利于跟国际接轨,有利于造就中国式的国际性的五百强之类的企业,有利于增加我们的企业在国际上的竞争力和提高竞争的地位。另外,就请陈县长丁县长你俩来很好地理解大家的心情,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啊,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为了国家的利益,为了民族的利益,我们要高瞻远瞩,步调一致地来配合这次厂改变性的全国性的改革。彭厂长到底是一个知识分子出身的领导,并且又在这里一干就是二十年。他越讲气势越旺,头头是道,条条是理,真可谓口若悬河,天衣无缝。他呷上一口茶又在说,现在吗,改革到了这关键的时候,我们工人阶级从来就是时代的先锋,推动社会历史向前发展的生力军和动力,时代风貌的主旋律,国家形象的代言人,开放改革的急先锋。我们要用毛泽东思想,邓小平理论,三个代表来武装头脑,一切从大局出发,从全盘考虑,这样才对。卖厂变性的钱,虽然少得了一点,上头领导,两位县长都知的,他俩直接拍了板说,今后这厂卖出成交后,给你们每位同志增加两年工龄,这两年工龄现在看起来好像无所谓,你们到了退休的时候才会知道它的好处,也就是说国家每人每月等于都加了一级工资给你们,今后算起来就是一笔大的数目,何止是卖这厂多得的这一点钱。话又说回来,少了一点也不要计较,我们不要老鼠眼光寸远,也不要添水作坝,气打一处出。退一步想海平天宽,进一步去想相持无路。死活吵着要从妹子身上割**,一时间妹子身上哪有**来让你割?你们还闹什么?有什么还可闹得?何乐而不为?!反正你们不想卖厂变性,可我们这几位领导的股份同意卖给他龙老板,同意从大局出发。哎哑。厂领导同意了,谁还闹得着。真是死猪崽要看风势,驼背下坡势子来了。你还闹,不通窍,铳打当头鸟,刀杀领头羊。彭厂长在喊:来,我们从改革的大方向出发,带头签字。这里好歹我都向大家讲清讲眀了。乖乖。蛇无头腰不起,大腿再弱,最硬的**也硬不过它。一鸡领头,百鸡啼;针过得去,线也过得去。厂长一人带头来签字,大部分也跟着领导签下了字。

可是以十苟为首的拒绝签字,他们有的还上访到了省里了,有的上访到了市里。十几天后,一切都晚了,一切都冇个屁用。为那事,上头领导听都没听他们讲,都说你们那里的陈县长丁县长都是你们县里的好干部,改革的好领头羊。他们墨墨黑黑地回来了。撑开伞出门,收拢伞回家,真不好意思。刚回来,厂领导陈县长丁县长把他十苟叫去警告着说,牛十苟你本来是厂里的老工人,也算是德高望重的人,领导培养你入了党。可从你现在的表现看来真有点桀骜不驯。你要顺从时代的潮流,不能固执己见,花岗岩脑壳。你下次再出现了这样的情况,我们就不会为你说情了。也不会有好脸色给你看了。话完后,陈县长还瞪了他一眼,撮着长长的嘴想说可又没说,一阵后还是火爆爆地说上,到那时我们还有好果子给你吃。最后这句陈县长说得很有份量,很缓慢,一字一句在扳,在他心里如重锤在敲打着一般。十苟开头还想回驳,可听完后面半截句,就有点惧怕了。他真正懂得了一点陈县长的厉害。一阵后,他就颤颤抖抖地离开了。

十苟和其他五六百位工人全都下岗了。下岗是什么?下岗就是解除工作合同自谋职业,无依无靠了。他们从此后就要面临着残酷的生活现实。十苟的家庭当然就冇得以前那么好了,赚钱就断了水源一般,还要另外去找水挖井,当然生活就难啊。做生意经商可以说十苟不行,他的心太善了,做生意不精明,又是一根直肠子,平时又不喜欢言语,三句话他巴不得一句讲完为好。大家都说他十苟做不得生意,他的性格是生意场上的大敌。十苟他自己不信,偏要做起生意来。那年正是养猪行业很走俏的时候,仔猪肉猪一天一个价,涨得如田坝下的水泡一样,嘭嘭地望着上。他看着这门行业好,很有奔头,很有刺激,当然很有钱赚。市场经济是连锁反应,猪价暴涨,饲料价也在跟着暴涨。于是他就从深圳的市场开后门进来了一车深圳红珠岭的“800”配合浓缩料。饲料拖回后,他一估算,至少要赚五千元。他当然很高兴。这“800”在市场上是很走俏的,一般养猪户出高价也难得买到。十苟想,这饲料这么俏,我也不能把价抬得太高了,以平价为主,赚多了人家的钱心里总是过不去,还望他们以后来把生意做好做旺,做到细水长流。第二天,他把店门一打开,大家都来争着买,没一阵儿功夫就卖出了二十几包。可出鬼,到半上午的时候,工商所的,技术监查局的,还有派出所的,他们气势汹汹的一到就把这房子全部查封了。说他卖假饲料,人证物证全在。十苟还长个嘴巴也讲不赢,他的脸黑得如锅底,气得捶胸打头,骂自己瞎了眼,不识货,倒被个女骗子骗倒了。本该要拘留他,看着他一则态度好,讲话实在,二则是初犯。就只没收了剩下的全部饲料,还罚了一万元钱。他晕倒在地,自己不但没赚一分钱,倒还亏了两万多。这两万多元钱在当时算是值钱啊,十苟确实亏不起,这钱是借来的。后来,为了还清这笔账,他变卖了一部分家产。他开头还想找到那位女骗子,可回头想觉得不行,到了那里人生地不熟,反莫吃亏。通过这件事后,十苟就怕做生意,怕跟商人打交道了。他知道经商不奸不滑就不行。真是一次被蛇咬,十年后见着草练也都怕起来。后来他干脆连经商的想法也都从脑壳里抹掉了。十苟硬起头皮来做硬事,在街头巷尾跟着别人做起小工,打起临工来。这样他觉得最好,钱少点可很红,从不赊账,日日有进腰兜。

再说这冷冻厂卖给姓龙的老板后,第二年一位浙江大老板跑来,就直接出了一个亿给龙老板,龙老板掂量掂量后还是嫌对方出少了钱,冷冻厂还是没有转卖出去。这位老板没办法,又多出五千万,可龙老板还是不同意。四年后,这位浙江老板又跑过来了,用四个亿从龙老板手上把这冷冻厂转买过去了。

这五六百工人都知道冷冻厂买了这么多钱,龙老板发了这么大的厂难财,改革财,钻空子的财,齐都来了闹事,叫龙老板还要补一部分钱出来给原厂的工人们作为下岗后的安置费。以十苟为首的几个年纪老的工人,齐都跑到陈县长丁县长办公室来论理。问:这天下有这样的道理吗?我们工人用一千六百万拍买冷冻厂你们不准,可让个姓龙的只九百万买过去;过去这冷冻厂每年除了工人工资,上交提留还额外余下几十万,这样赢利的工厂,中央明文规定不能变性拍卖,可你们违反中央的精神,怎么办?我们要上告要上访。

陈县长丁县长说话了。哎哑!中央的精神我们怎么不会理解透彻呢?是的,你们厂当时是可以赢利的,随着开放改革的进一步深入,你们厂怎么会赢得到利?中央早就看出了,集体企业一定会统统垮的。这样的企业到后来,总是会一个和尚担水吃,两个和尚抬水吃,三个和尚没水吃。陈县长在拍案打桌,继续地说,我这样趁早改革,趁早扼住了该厂亏损的苗头,顺应了工厂改性的潮流,我这位县长有什么错?还敢污害我,岂有此理。你们几个狗胆包天,敢到县政府闹事,妨碍县长办公,另外这厂早几年就卖出了,可今天还秋后算账,这不是违法吗?这不是患眼红病吗?了得!

几辆武警车飞快地跑来了,把这几百工人团团围住,将牛十苟等为首的通通送进了拘留所。没多久,十苟被判了年半刑。公审的那天,法官宣判在定刑书上说:对抗中央厂企深化改革的指示精神,煽动搞无政府主义,大闹县政府妨碍公务。所以导致了以牛十苟为首的几个首要分子,他们操纵原冷冻厂的部分职工围攻早已变性买好了该厂的业主龙老板闹事,想从中违反合同,自己渔利,闹得龙老板不能正常地工作,生产。多次劝阻无效,捏造事实上访,蛊诱不明真相的原本厂工人闹事。扰乱秩序,破坏治安,情节严重,影响极坏,现以刑事犯罪定型判处牛十苟一年零六个月的徒刑……乖乖,十苟流着泪被警车送走了。

人走时运马走膘,

十苟霉运背时到;

下岗经商亏大本,

眼睁看着戴手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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